在那場異變之後,又過了一些日子。
在那晚回到自己的店鋪不出門的雨桐十愛郁郁不振了一段時間之後,也走出了夢境店。
春日已經過去,在那夜之後再也沒有過多的宴會,徹底輕松下來的幻想鄉內迎來了夏天的陽光與高溫。
他從自己的店面中走了出來,仰起頭直視著太陽。
如果是人類或許會被陽光刺激得眼瞳發痛吧。
他重新將頭低下,看向不遠處的人類聚居地。
人類十分脆弱,卻擁有著諸多感情,讓人類用脆弱的身軀爆發出無與倫比的光芒,這也是讓雨桐十愛對人類抱有敬意的原因。
然而,對于人類的感情,他卻有些無法理解。
如果惆悵,那就要喝酒能樂。
雨桐十愛呼出了一口氣。
喝酒嗎。
這樣的話,還是繼續喝酒看看吧。
于是他慢悠悠地朝著人間之里走去。
這次的異變因為自己幾乎沒怎麼參與,也不知道什麼前因後果,而且他也沒找人打听。他打算這次去人間之里正好可以到酒肆打听一番。
如果是按普通人步行來算的話,從夢境店到人間之里也就五六分鐘的腳程。
腳下的是夯實了的土地,身邊的是正午的灼熱干燥的空氣,就算從遠處的原野吹來的風拂過身邊,也僅僅能感受到如同沙暴一般的狂野。
夏天到了啊……
對于沒有生理機能的雨桐十愛而言,這種溫度沒有意義,但是對于他的心情自然也有著影響。
走了五分鐘左右,他來到了人間之里的柵欄牆外面。
正午正是一天陽氣最盛之時,對于妖怪而言並不是適合活動的時間,所以正午來到人間之里的妖怪很少,而在門口站崗的村民也僅有一個。
十愛最近也是來過人間之里好幾次了,和這些家伙倒也是臉熟了,而且最近不知道哪個叫做古川真一的小家伙說了什麼,那些人都開始叫他雨桐法師了。
完全和法師沒關系啊……
他進入了人間之里後,便朝著那個酒肆行去。
雖然中午生意比較稀少,但是也不是沒有。雨桐十愛進入之後,隨意要了點酒,在店里提供的桌椅上擺開了架勢。
還沒打開酒壇子,就是一聲嘆氣。
「果然,不行啊……」
就算喝了酒,惆悵也不會減少半分。
是因為不是人類嗎?
他撐起了下巴,看著酒壇。
好難啊,人類的感情……
人類都喜歡這種酒精在身體中起反應所帶來的感覺嗎?真是難以理解。
並不是無法理解這些,對于自己而言,對于嚼食者所留下的記憶,對于一百來年的游蕩經歷,他也有著自己的見解,但是說到親身體會的話,這種感覺還是第一次。
想不出頭緒,干脆打開了酒壇。
「午安啊,雨桐店長。」
嗯?
這樣稱呼十愛的,倒是很少,雨桐十愛沒記錯的話,應該是魔理沙的父親才會這樣叫他。
他轉過頭去,果然看到了那個與魔理沙長得很相像的中年男子。
「啊啊,霧雨先生啊。」
他舉起了酒壇子。
「要不要一起打發打發時間?」
「很抱歉,雨桐店長啊,我還有事情需要做……」
男人露出了苦笑,不過馬上又接過話頭。
「不過如果雨桐店長不介意的話,改天霧雨家的宴會還請雨桐店長不吝參加。」
人間之里的名門之一的霧雨家的宴會嗎。
雨桐十愛點了點頭,算是應下。
「到時候一定會登門拜訪的。」
「那就好……雨桐店長啊,那個……上次我們說的那件事情……」
霧雨先生突然有些謹慎地問道。
是指勸說魔理沙回家看看的那件事情嗎?
「啊啊……那個啊……」
少年將酒壇子放下,搖了搖頭。
「這個還請抱歉,我無法參與進霧雨家的家事。」
「啊……這樣啊……」
霧雨先生露出了幾分失望,不過馬上調節過來。
「那麼,請雨桐店長自便吧。」
「嗯,回見,霧雨先生。」
霧雨先生就此離開,而雨桐十愛因為有他的打岔而所幸感覺心思終于不用那麼沉郁。
正打算隨便喝完酒去人間之里隨便逛一逛,然後繼續隨便地過了這天,但繼霧雨先生之後,又有一個熟人過來了。
「下午好,十愛。」
雨桐十愛再次將目光從酒壇子的身上移開。
那是那日的魔女。
金色的高貴卷發閃動著如同陽光一般的光澤,鮮紅色的頭帶與腰帶奪人眼目,素白色的**披肩安撫心靈,天空色的秀氣洋裝勾勒身軀,長裙下的牛皮靴干淨整潔,而那有著距離感的平靜美麗的臉龐則是對著十愛,整個人就像是極盡工事而造出的完美人偶一般。
少女手上挎著一個小籃子,看上去小巧而可愛。而少女身後則依然跟隨著熟悉的人偶。
她一如那日一般,魅力十足,又充滿距離感。
「哦哦,愛麗絲小姐。」
他馬上站了起來。
對于這位少女來說,是他來到了幻想鄉之後,第一個幫助自己的人,自然不能像剛才和霧雨先生談話那般隨意了。
金發的魔女擺了擺手,拉開另一張椅子坐下。
「剛剛的是霧雨家的家主吧?」
「……是的。他問我有沒有勸魔理沙回家。」
雨桐十愛看到了少女的眉頭明顯皺了一皺。
「那你打算怎麼辦?」
她看向雨桐十愛,雖然面上依然平靜,但在湖藍色的眸子中卻透露出了幾分波瀾。
「我嗎?我不會去勸魔理沙的,愛麗絲小姐你也講過了。」
雨桐十愛擺了擺手。
「為了夢想而殞身是再幸福不過的,魔理沙作為人類的時間能不能達到那個高度,的確在破釜沉舟的這方面需要她這樣做。」
但是金發少女也是搖了搖頭。
「不是這樣的。雨桐十愛,並不是這樣的,你想的太簡單了。」
說著,她將目光投向了酒肆之外,在烈日下的人間之里。
「一個魔法使,要成為真正的魔法使,所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愛麗絲小姐……」
他到了少女那側臉上的表情。
那是隱藏在平靜之下的諸多情感,同情,憐惜,感嘆,支持,幾番波折。
而少女這一表情卻很快就收了回來。
「……抱歉,說了多余的話。」
「不,沒有,愛麗絲說出口了,那一定是必須的。」
雨桐十愛如此說道。
對于少女的性格他也是知道一二的,並不是多言之人。更何況,對于魔法使這個種族,果然還是魔法使最為了解。
「所以說,不能對魔理沙說嗎?」。
他看著少女。
「不是不能,而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愛麗絲糾正道。
「作為人類,她現在開始向著魔法使的道路前進,但是有著半數以上的人類魔法使卻半途而廢了。並不是因為能力不足,也不是因為沒有機會,僅僅是因為他們舍不得作為人類的身份。被整個以前所熟悉的群體排斥,被自己的親人畏懼,這種覺悟,她還沒有徹底做到。」
她湖藍色的瑰麗眼瞳中充滿了溫柔,好似那個金發的幼小少女就在眼前一般。
「所以,現在並不是為她加壓的時候,十愛。我不會對魔理沙說什麼,也不會允許霧雨家耍這種手段。一切決定權都在她自己的手上,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安靜地等待她的決定。」
十愛看著少女的臉龐,不禁露出了笑容。
「愛麗絲真是溫柔呢。」
「是麼。」
但是對于十愛的話愛麗絲卻僅僅是笑了笑。
「可能是一個人太久的緣故吧?」
隨即她換了一個表情,變得平靜而封閉起來。
「十愛,現在的人間之里,所有人,都是看著我的人偶戲長大的。包括已經老去,入土為安的。」
「看著一開始親近自己的小孩子們一點點長大,成人,結婚,生子,老去,入土,然後看著他的子女繼續長大成人,結婚生子……唯一永遠不變的只有自己。」
她嘆了一口氣。
「或許吧,是我太寂寞,自私地想要一個陪伴的人時,遇到了魔理沙吧。」
隨意地把玩起發絲的末梢,她重新看向了雨桐十愛。
「但是,我也絕對不會因為自己這種來影響到魔理沙的未來。」
她伸出手,稍一動作,身後的人偶就飄過來將酒碟排好,打開酒壇子斟好兩碟。
「所以,請十愛不要再插手這件事情了,關于這件事情,你沒有參與的必要。」
隨後,她舉起了酒碟。
「啊……了解了。」
雨桐十愛也點了點頭。
雖然對愛麗絲于魔理沙的事情上如此敏感感到很奇怪,但是就此事他能感受到對方的決心。
他舉起了碟子,和少女對踫之後,一起飲下。
「說起來,愛麗絲的家在哪里?」
他露出了笑容。
「本來應該更早前去道謝的,但是之前一直有事情,不敢走太遠,也就沒機會去登門拜訪。」
而金發的少女也就此跳過了關于霧雨父女的話題,對著少年露出和善的微笑。
「我的話,住在魔法森林邊際的洋館里。如果要找我的話,要麼在洋館里,要麼在人間之里,不過我也經常四處逛逛就是。」
愛麗絲介紹了下自己的活動範圍,然後發出了邀請。
「如果有空的話,可以到洋館里來,至少一杯咖啡一頓晚飯我還是可以招待一二的。」
「啊啊,有空一定會前去拜訪的。」
雨桐十愛如此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