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淚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東風谷早苗曾經為了許多的事情流過淚，從眼楮滴落的液體之中，承載著身體里滿溢而出的那些情感，悲傷也好，快樂也好，感動也好，當從心髒涌動而出，身體難以盡數容下的時候，就將會化作淚水，從眼中流出。
眼淚是身體難以容下的情感，眼淚是心緒發泄的負載體，如果說眼淚無法流出的話，要麼會憋得身體難受，要麼就是心里有一個縫隙了。
這是東風谷早苗那個已經過世了的母親所教給她的話。以前的東風谷早苗曾經覺得，就算是流出淚來，心里的那些感情依然不會減少幾分，該痛的依然會痛，該酸的還是會酸。在那一場雨夜之下，在那一天洗手間的電話後，淚水涌出，但是心里的感情依然在激蕩沸騰，不可收拾。
那是因為她的過去不曾如同現在一樣忍住了淚水。
少女的心中，記憶的風一點一點地將沸騰的情感吹得波瀾起伏，那些鼓動著的思慕泉涌而出，隨著血液在全身流淌，奔涌不息，就像是江河入海，從全身匯聚在了胸口，卻無處可發泄。
心髒依然是那一顆心髒，不疾不徐地跳動，但是正是因此，承載在其中的感情卻無法成為淚水，成為聲音，成為眼神，成為可以發泄出去的東西。東風谷早苗此時才知道，身體憋的難受是怎麼回事。如果說那一場雨夜之中，她抱著那只棄貓的哭泣，身體與心都在冰冷不堪的話，此時的她只能夠展露微笑，眯著眼楮，不讓眼淚溢出去。思緒在心頭堆積，膨脹，撐得那一顆心快要裂開了，卻無從釋放。
那個人的觀察能力一直很細致，如今也在注視著自己，東風谷早苗知道，自己不想要讓自己心頭的那些膨脹的東西顯露出來，需要更加地壓抑自己。越壓抑，心頭就會越痛，但是除此之外她什麼都做不了。
「……快要放煙花了呢。」
雨桐十愛側過頭，有些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看著在廣場那邊疏通開一片開闊區來放置煙花的稗田家家僕。他們都穿著稗田家長工的衣服，將一箱箱煙花抬到了廣場上。東風谷早苗雖然說已經完全沒有了看煙花的心思，但是被他這樣一說，還是將目光轉了過去，看到了那些人在布置著。
「早苗，听我說。」
雨桐十愛趁著這個機會，從身後按住了對方的雙肩，讓她沒法轉過來。而她也就這樣被對方按住了肩頭，她沒有辦法看到對方的神情，沒有辦法看到他是否為即將說出口的話語有所猶豫，是否帶著幾分為難的苦澀，是否是真的有著拒絕她的決意。
這些她都看不到，她只能夠看向前方，看著那些人們將一箱箱煙花放下，隨後疏散人群。對方按在自己肩頭的那雙手的溫度透過薄薄的浴衣就可以感受到，但是對方的心意，卻要等到對方從口中才能夠說出……或者是扭曲。
雨桐十愛稍稍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對我是怎樣的感覺。或許這些話我不應該說出來，太傷感情了些，不過不說出來的話，現在無論如何都沒法搪塞過去，對不對？」
東風谷早苗一言不發，她的肩頭發著熱，從那里感受到的熱度卻無法達到她的身體之中。雖然說在之前就已經大概地猜到了答案，但是在得到了準確的答復之後，她依然覺得，心里面很難受，就像是要裂開一個縫隙來裝填淚水一樣。明明向他詢問了與愛麗絲小姐的關系了，最後不知道是被騙了，還是說他本就想要一個人。
她沒有想著轉回頭去，看那個少年的臉上有著怎樣的神色。她希望那是帶著促狹的等帶著她轉頭然後說出這是開玩笑哦的笑意，但是更害怕那是一張忐忑著不想要傷害她，卻還是決定坦誠的決意。
「早苗一直是一個堅強上進的孩子，我很喜歡，不過也只是局限于哥哥對妹妹的喜歡。我希望你能夠成功，少走歪路，安全又穩定，最重要的不是你成功之後是否為我實現了我沒有實現的事情，而是你自己。早苗，你自己，如果做好了你真正的想做的事情，那才是最重要的。」
一旦提到了這一點，東風谷早苗的眼中幾乎就快難以盛下那些情感。她曾經如此受到身後的少年的寵愛，甚至他將他過去的夢想，過去的希望都托付給了她。那是重擔，但也是少女也得以在自己心中的天平上放下讓自己滿意的砝碼。對此，她是充滿著感激的，所以，她想要反駁。
「我現在就在……」
「听我說，早苗。」
然後她被對方這樣按下肩頭地打斷了。身後的少年的語氣低沉了下去，就像是慢慢地沉潛下去的深淵。他的聲線一直都是干淨平和的，但是現在，他的聲音之中卻透出了深深的，東風谷早苗所沒有听過的愀然。就算是在鑽石與花摩天輪之上，談起過去的他，也不曾發出過如此的聲音。
「我沒有辦法給你你想要的東西。我知道你這倔脾氣一定又在想，你現在做的就是你想做的。我知道，你就是這樣，讓人為難，但是不得不說，這也是我喜歡早苗的地方，我想不論誰有了這樣一個堅強懂事，卻又讓人牽腸掛肚的妹妹，都是會喜歡的。」
說到這里，他笑了笑，好似覺得自己說著說著跑題了一樣，右手拍了拍早苗的肩膀。
「但是也到此為止了。再繼續的話，我就做不到了，我沒有辦法給予你應有的東西。」
東風谷早苗的頭低了下去。她想起了很多事情，比如說愛麗絲小姐，比如說自己的思慕，當然也有著矢志不渝的決定。但是如果說什麼最多的話，是在那一次那場游戲之中，被發掘出來的雨桐十愛曾經失去了一位向他告白的少女那件事情。
「……所以你那時候拒絕了那個女孩子嗎？」。
東風谷早苗不甘心就這樣失敗。失敗的理由含糊不清，讓人無法理解，她又怎麼能夠接受。
「那時候的事情……現在想起來，也在為當時拒絕了而感到慶幸。我是沒有辦法回應那個孩子的期待的，無論再怎麼努力，有些事情都是改變不了的。」
雨桐十愛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東風谷早苗無法從中得到什麼更深的情報，她有些想要在此時轉過頭，去看那個少年的臉色，看他是否露出了懷念與失落，她想要將這個少年看清楚。她喜歡上的這個人有著太多東風谷早苗不知道的地方，她對此感到了不安。
「……有些事情是改變不了的，是什麼事情呢？」
東風谷早苗稍稍抬起衣袖來，擦了擦從眼角溢出的液體。她的聲音倒也算是平靜，眼楮看向了在廣場之上開始引燃的煙花。雨桐十愛那邊的答復她並不期待，她只是雙手向著肩頭一放，手指就觸踫到了對方的手背。她兩只手拉住了對方的手，向前一拉，便將自己擲入了對方的懷抱之中，隨後還不忘拽住對方的雙手，讓對方沒法放手。
「……早，早苗？」
听著他慌張起來的聲音，東風谷早苗露出了勉強的笑意。她將手背向上翻起，有些強人所難地與對方十指相扣起來。
「真的有著改變不了的事情的話，那就告訴我，十愛。」
東風谷早苗一字一句地說著。她是不會就此罷手的，既然對方想要挑明，那麼她自然不會藏著掖著，淚水也好，笑容也好，全部都會給對方看到的。東風谷早苗一向不是一個容易知足的人，正是因為不知足，所以才會想要回應兩位神明的期待，去了東京，所以才會想要回應雨桐十愛的期待，回了諏訪。她是一個不滿足的奮斗者。
哪怕是為了離別而去的東京，她也在電車上奢求著那是否可以成為一個吻別。
雨桐十愛的懷抱她也曾享受過兩次，一次是因為那次高燒在床，被對方抱著去了醫院，全程都在昏迷之中，什麼感覺也沒有。第二次則是在前些日子那一次意外的再次見面，她當時什麼也沒想就撲上去了，雖然被對方抱住，但是之後馬上被愛麗絲用人偶扯了下來，都還沒好好靜下心去感受。
現在的話，她能夠透過薄薄的浴衣，體會到對方的體溫，耳際是在嘈雜環境之中，對方有些為難的呼吸。他的溫度就像是那件大衣一樣，一點都沒變過。這才是東風谷早苗想要的，搭在肩頭的那雙手再怎麼溫暖，又哪里及得上這懷抱呢？
「……你先放開我吧，這樣抱著不太好……」
對方有些著急地想要解釋，手里想要松開，東風谷早苗連忙拽的更緊。
「我不會輕易地放手哦，十愛。」
她將頭向後仰，倚靠在對方肩頭，從側面可以看到對方的臉龐，也正是因此，自己臉上不再壓抑的淚水也被對方看到了。
「一放手，我害怕你又像是在外界一樣，一眨眼又不見了，像是從世界上消失了一樣，除了記憶什麼都不剩下。」
這樣的話讓雨桐十愛停止了想要掙月兌對方的束縛的動作。在這一點上，他的做法也算不上對錯，如果說東風谷早苗真的是一個普通人，那麼他就此永別才是最好的選擇，藕斷絲連也只會讓雙方都更加地難受。但是偏偏，東風谷早苗來到了幻想鄉之中，過去的線又重新聯系了起來，讓雨桐十愛不知所措。
「……對不起。」
能夠說出口的就只是愧疚了。
「沒關系的。」
東風谷早苗握著對方的那雙手，感受著背後對方的觸感。她溫柔地笑著，有些淡淡的幸福與苦澀在蔓延。不過她知道，這還不夠，她想要的真正的東西不僅僅是這樣的擁抱，既然不用永別了，她想要的就是想要真正能夠延續這份心意的關系了。
「不需要道歉的，這次我會抓住你的。」
在雨桐十愛的苦笑之中，第一發煙花帶著呼嘯聲飛上了天際，爆炸開，隨後七彩的光芒從天上亮了起來，照亮了村子之中的景象。東風谷早苗就這樣賴在對方的懷中。
「真是可惜。」
她抬頭看著煙花喃喃著，頭上那兩朵水晶花以及上面附帶著的水晶鏈子在煙花的色彩下閃閃發亮，映襯著少女柔和的臉龐，看上去如夢似幻。她輕輕咬著嘴唇，好像是猶豫什麼，不過馬上點了點頭。
「今天就請這樣吧，十愛。我知道，就算是我說出口了你也不會答應，對吧？」
身後的年輕人沒有答復，東風谷早苗也知道對方不可能這樣簡單明了地就向她妥協。雨桐十愛想要勸服她，她也在想著如何去勸服雨桐十愛。雨桐十愛只是嘆了口氣，雙手也安靜下來，任憑對方握緊。他的聲音之中泛出了幾分苦澀無奈。
「你為什麼不听話呢……」
「是十愛先不打算好好听我說什麼在先的。」
東風谷早苗不開心地哼了一聲。
「我姑且也算是一個女孩子，被這樣躲著，還真是傷自尊啊。」
雨桐十愛有些不知該如何，想要道歉，但是又本能地察覺到如果說出口，那麼對方並不會高興。
煙花在空中綻放，照亮了夜空，遮掩了群星。東風谷早苗的目光向著越發深遠的高空遠眺，好像是想要看到那片星辰大海的海底之中，沉睡著怎樣的夢一般。她能察覺到自己的心中那幾分不甘，幾分躁動，但是她還是將之壓下了。
戀愛是戰爭，既然沒有辦法打閃電戰，那麼就只能夠選擇持久戰了。
東風谷早苗的十指與對方互相交握，對方的胸膛頂在自己的後背上，她不曾與對方如此接近過，但是她也同時，在想著，如何才能夠更加地接近他。
少女心中鼓動著愛情，雙手因此握緊。
PS︰听說昨天是萬聖節……啊，抱歉，關于節日我不是那麼記得清，所以特典什麼的就不寫了哈_(:з∠)_。其實前幾天補完了偶像大師本家（765事務所），似乎起點沒人寫765呢，好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