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谷早苗在紅魔館舉行了那一場宴會的第二天早上依然起得很早。
昨夜雨桐十愛曾經說過,今天能夠陪伴她。說實話因為這件事情她一晚上都沒有睡好,再加上紅魔館的夜宴,其實也就馬馬虎虎地睡了四個小時。早上爬起來的時候說實話頭還有些暈乎乎的,睡眠不足的她第一反應並不是出于對身體的考慮而繼續休息,而是看了看牆上的掛鐘之後立刻爬了起來。
將神社中庭的積雪掃干淨,然後穿上保暖的衣物,東風谷早苗做好了準備。
看著少女梳洗打扮化上淡妝,然後臉上很精神地出門去了,坐在神社大殿之中的兩位神明只是面面相覷。諏訪子有些苦惱地撓了撓頭,而原本同樣急躁的八阪神奈子現在卻意外地平靜。
「我記得一開始說就算是早苗找了一個流氓人渣你也認了,結果現在你卻開始急了嗎?」。
她這樣看了看這位心中煩躁的東風谷氏族先祖,搖了搖頭。
「好啦,諏訪子。我之前不是告訴過你了嗎,那個叫雨桐十愛的情況我差不多也模清楚了,早苗很難有機會的。」
「所以我才很煩啊,如果說那個雨桐十愛很果斷地拒絕了還好,這樣吊著早苗是要做什麼?」
她有些不忿,不過八阪神奈子又搖了搖頭。她坐在地上,很隨意的樣子,就這樣看著屋外的雪點綴枝頭。
「實際上那個孩子也是一個心軟的人,說不了什麼重話。再說了,就算是他說了,以早苗之前的狀態,你覺得她會放棄嗎?」。
諏訪子被對方說的一陣沉默。她之前一直沉得住氣,無論是在外界,決定讓東風谷早苗前往東京,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命運,還是之後在不知道是雨桐十愛的前提之下得知了東風谷有了喜歡的人,亦或是之後東風谷早苗帶著決意回到她們身邊,這位幼小的神明都不曾如此地心中動蕩不安。
她知道那是因為為什麼。就算是東風谷早苗說過,就算是東風谷早苗是以她自己的意志回到兩位神明的身邊的,就算是因為這樣她甚至都想要抱住早苗哭出來,她的心中依然作為一位祖先而為自己的後代著想。幻想鄉絕對不是她最好的歸宿,東京,那一座大城市,那個人類的世界,才應該是她去的地方,充滿生機與希望,能夠作為人類而活在人類之中,而不是如今一般,作為一位風祝活在這妖怪橫行的地方。
所以她一直都是對東風谷早苗帶著淡淡的愧疚的。她知道東風谷早苗只想要在她們身邊,那是她的選擇,但她依然對東風谷早苗的選擇感到難過。輾轉東京,卻連她想要見的人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能夠見到,並且到了幻想鄉,以後就將會是永別。東風谷早苗從東京回到諏訪每一個無聲地在被子里哭泣的夜晚,她都站在對方的門外,看著沒有月亮的天空沉默著。
這份愧疚雖然說在來到幻想鄉,得知東風谷早苗所喜歡的人就是雨桐十愛的時候有所緩解。她也正是因為,才會在當時能夠如此冷靜地與古川真一斗了幾分智,從始至終都保持著冷靜。但是這份冷靜如今卻不是那麼容易保持的了。
看著她那稚女敕的臉上沉默的樣子,一旁的八阪神奈子嘆了口氣。
「諏訪子,早苗很倔的,你現在如果還想做什麼,已經來不及了哦。」
「我知道。」
諏訪子將帽子取了下來,她也坐了下來,將帽子放在自己的腿上,有些迷茫的目光與帽子上的那雙眼楮對上。
「但是我有些不甘心呀。」
「不甘心嗎,真巧,我也是呢。」
八阪神輕笑著,拍了拍自己的這位同伴的肩膀。
「曾經社稷一方的我們有著比現在強太多的力量,但是當時的風祝們都不需要我們什麼幫助。如今我們唯一的風祝這樣需要幫助,我們卻沒有辦法去幫她做些什麼,這樣的感覺很難受,我和你都是一樣的。雖然說早苗沒有我的血脈,但是我們這麼多年了,不都是一起過來的嗎?」。
她扳住了自己這位同伴的肩膀。諏訪的神明點了點頭,卻沒有說什麼。她只是抬起頭,看著殿外又開始一點點飛落的雪花。
「又到了這個季節了,神奈子。」
「是呀,又到了這個季節了。就算是用照相機拍下來,滿滿一冊相簿,都是一片的白色。」
諏訪子閉著嘴不說話,只是看著殿外的雪花,眼神堅定了起來。
而此時的東風谷早苗,已經到達了世界塔之下。她今天穿著厚實的衣物,白色的內衫,藏青色裙子,外面套上了一件厚厚的米白色長風衣。
說起來,已經有一年了。
從東京的車站分別,這其中半年的離別,然後半年的若即若離,直到現在。東風谷早苗接觸到了這個少年隱藏的另一面,她知道了這個少年的夢,這個少年曾經的一切,他那一顆被震撼過然後固封著的心。
她依然怪罪著這個少年,怪罪他的不辭而別,怪罪他到現在都不願意接受自己。不過這並不妨礙她對他依然有著深深的戀慕。
雪花飄落在了她的頭上,她又想起了以前他曾經給自己的拂去發絲上的雪花。那個時候她並不知道即將到來的分別是如何的生離死別,只是紅著臉心懷希望,奔赴她的戰場。現在這樣想起來,當時那份悸動的心情已經不再是純粹的情愫,這一年來的一切,為少女這份不夠成熟的感情帶來了足夠的磨難。
尋之不到,人間蒸發,絕望之下的再會,之後滿懷心意的告白被拒絕,卻又絕境逢生一般地觸及了他的內心。之後意外的卻又是那份他的夢想,要將他再次從她的目光所觸及得到的地方移走。她的心意,他的任性,還有更多的無可奈何與妥協。
如今的東風谷早苗已經不是坐在動車上往著窗子上自己的影像想著要獻吻的孩子了,她也不再是站在站台上等待,而是站在了對方的居所。
世界是不斷地前進著的,人類也是不斷成長的。一切都無法回到過去,正如一切都會不斷地發展。她飛行到了這座高塔之下,抬起頭,看著淡淡地飛著幾片雪花的天空。
這樣的落雪可沒辦法讓她的頭發上落夠能夠讓對方伸手替自己拂的雪花。
她看了看這世界塔之下的那火紅色的扶桑花海,這些植物生長旺盛,幾乎比人還要高,此時枝葉上掛滿了昨日積下的還沒有化掉的白色積雪。
東風谷早苗的臉上露出了動搖。她躊躇起來,在這花海邊來回踱步了幾分鐘,然後左右看了看,似乎雨桐十愛既沒有從塔里出來,在四周也沒有人,她便壯著膽子,走近了扶桑花。
實際上,東風谷只是想要稍微抖一些雪在頭上就好了。她小心翼翼地接近了那些植物,抬起頭來,看著那鮮紅色的花瓣上堆積著的雪,伸出了手捏住了花桿。這一株扶桑高高的花朵就在她頭頂上,只需要輕輕地一抖,一抖就好。
「你在做什麼?」
但是這樣的聲音從身後突然響起來,東風谷早苗原本就做賊心虛,如今這冷不丁的聲音更是讓她成為了驚弓之鳥,一緊張之下,手上一拽,將那扶桑之上的雪都全抖落下來。
她被砸個正著,頭發上衣服上,都是那些雪,擾亂了她的視線。她連忙左右晃了晃腦袋,將跌落到了臉上的那些雪花都給抖掉,然後一抹臉,尷尬地看向那個發出疑問的人。
那人一身紅色的格子馬甲,白色內襯,一襲與馬甲配套的長裙,明明在雪天卻只是拿著一把傘並不撐起來。她翠綠色的齊肩短發上略微落著幾片雪花,紅色的眸子正在看著她,風華絕代的臉上沒什麼表情。
似乎是看出了東風谷早苗的尷尬,她的眼眸略微動了動,看著她頭頂那積雪已經掉落,露出鮮紅如火的扶桑花。
「這些孩子的腰桿很堅韌,不必鏟雪哦。」
她如此道。
東風谷早苗一愣,隨後哭笑不得。對方的這種說法不是在說她是害怕雪將這植物壓斷了而像是給屋頂鏟雪一般地給這株扶桑鏟雪嗎?
不過也好,能夠有一個台階下,她還是得感激對方的。她訕笑著,又拍走了自己的頭發與肩頭的雪花,走了過去。
「那個……您是?」
「風見幽香,一個妖怪而已。」
那位美人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東風谷早苗,手指在傘柄上略微摩挲起來。
「來找人?」
東風谷早苗微笑著點了點頭。
「是的。」
風見幽香看了看她頭發上殘留著的那些細碎的雪花,點了點頭,從她的身邊走過,抬起頭,看了看那株扶桑。隨後,她轉過頭看向東風谷早苗。
「想暖暖身子嗎?」。
「咦?」
東風谷早苗被對方這一句突如其來的問句問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