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這一夜雨桐十愛還是堅持己見,沒有選擇到床鋪上。听了雨桐十愛的一番話之後的兩個少女也沒有再繼續勸說對方。雨桐十愛只是借了一個枕頭,在木頭地板上躺了一晚上。雖然說從來沒有過沉睡這種經歷,姑且這一次還是體驗了一次。
第二天他意識再次清醒的時候,已經有陽光透過閣樓鐘盤映了進來。雨桐十愛躺在地上,看了看那懸浮在頭頂之上的那些毫無支撐之處的巨大機械。那些是這鐘塔的大鐘,到外面的話,大概就可以看到那巨大的表盤。
他撐起了身子,一旁的床鋪上,紅燭姬尚且在睡夢之中,看上去只有十二三歲的臉龐在上午光照不錯的情況下,有著一種令人憐惜的可愛。雨桐十愛又將目光轉向四周,卻沒有看到夜刀姬。
他站了起來,略微活動了體。昨天晚上總體來說沒有受什麼過大的傷害,僅僅是臉頰上被玻璃劃過一道傷口,但是之後緊促的行動也給身體帶來了不小的負擔,這一晚上的休息之後,他感到了身體上有了幾分輕松感。
那麼今天按照他的想法,是尋找到雪櫻姬,這個城市之中他的另一個女兒。集合三人之後,去夜刀姬知道的這個城市的火車站。在那里,有負責聯通兩座城市的撫絲姬活動著。
夜刀姬或許是出去望風了,雨桐十愛剛想要也下去看一看,就看到遠處地面上的閘門被從下面頂開,夜刀姬的身影鑽進了房間之中。看到了雨桐十愛已經醒了,夜刀姬露出了笑容。
「早上好,父親大人。很抱歉讓您在地板上休息,今晚如果可以,我會盡力解決這個問題的。」
「啊,這個的話沒事的,我感覺很好。」
雨桐十愛搖了搖手,隨後他看了看夜刀姬。
「外面的情況如何?」
「很安全。母親大人對這座都市的印象里,可怕的東西一般都是在夜晚出沒,太陽沒喲落山之前,我認為我們都是很安全的。」
夜刀姬如此回答著,一邊走過來,一邊從自己的身後解下了那一把刀。
「如果您打算現在就出發的話,我就將刀留給紅燭防身,我們立刻上路。」
雨桐十愛看了看一旁依然熟睡的紅燭姬,想起了這個少女那怯生生的表情,對這個少女就算拿著夜刀姬的這一把刀也是否有戰斗的勇氣保留意見。不過話雖如此,他還是點了點頭,既然是夜刀姬的決定,那麼他不會多嘴。
「那,我們走?」
雨桐十愛最後看了一眼嘴角流著口水發出夢囈的紅燭姬,然後決定了今天的行動的開始。夜刀姬應了一聲,然後為他拉開了地板上的門。兩人就這樣從鐘塔上往下沿著螺旋的階梯走著。
夜刀姬為了帶路,再一次走在了雨桐十愛的身前。雨桐十愛從後面將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少女的背後,及腰長發剛好觸踫到寬大的腰帶,但是在這腰帶上現在既沒有那一把長刀,也沒有原來的匕首。現在的夜刀姬身無寸鐵。
就算是這樣,雨桐十愛可以肯定,如果真的有了什麼情況,這個臉上總是認真嚴肅的少女還是會擋在自己的前面。他又看了一下這個少女的背影,隨後收回了目光。
兩人就這樣打開了大門的橫杠,然後夜刀姬直接推門而出,不知道是之前偵查的時候確定了外面安全,還是說的確如她所說,在太陽下山之前都是安全的。兩人走出了鐘塔,雨桐十愛便看到了在外面的街道上有著許多的人影在來來往往。他看了過去,那是一些穿著各種衣服的木頭人偶,在用十分僵硬的動作行走在街道上。
「那些是這個世界的居民。現在暫時它們還沒有自我的意識,只是這個世界基礎存在的部分,請不必去理會它們。」
看到雨桐十愛注意到那些人偶,夜刀姬如此解釋道。她帶著雨桐十愛不閃不避就這樣迎了上去。兩人走在街道上,這街上雨桐十愛沒有看到昨夜的那些燈柱,看來之後夜幕降臨之後還會落下來。
雨桐十愛跟在少女的身後,正好近距離觀察起這些人偶。這些人偶並不是夜刀姬和紅燭姬這樣的有血有肉的樣子,可以說是他在這幾年在愛麗絲手中看到的才雕刻成形,組裝完畢的那些人偶的樣子,連顏色都沒有上,也沒有頭發。甚至在一些看上去是老邁的人的人形附近的時候雨桐十愛能夠听到對方關節里似乎是潤滑不足一般發出的咯吱咯吱聲音。
它們就這樣沉默著行走在城市之中,對穿行在其中的雨桐十愛和夜刀姬視若不見,這樣的場景充滿了詭異,雨桐十愛心底也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所幸夜刀姬依然相當可靠,她依然帶著雨桐十愛往前走著。
「雪櫻的話,大概的活動範圍我也知道,是在大橋的另一邊,如果我們順利的話,在下午四點左右就能夠到達了。」
夜刀姬如此說出了她的推測,雨桐十愛嗯了一聲,便跟在對方的身邊繼續前進。兩人沉默著穿越過人偶群,在街道上行走著。夜刀姬沉默是因為她本身是一位謹慎言行的人,而雨桐十愛則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雖然說因為對方對自己有著相當的善意,自己也想要回應對方,但是無論如何都還是突兀了。
兩個人就這樣走著,雨桐十愛伸手模了模自己脖子上的紅線,眼中復雜的情緒在轉動著,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夜刀……」
「怎麼了嗎,父親大人?」
夜刀姬听到了雨桐十愛的呼喚,立刻轉過頭去,尊敬地問道。雨桐十愛感慨著對方這過度的尊敬,一邊將目光在少女俏麗的面容上掠過,看向前方。
「雪櫻是一個怎麼樣的孩子?」
「唔……這個……實際上,我和雪櫻的關系不是那麼融洽。」
夜刀姬撓了撓臉,對雨桐十愛有些抱歉地笑了笑。雨桐十愛意外地看了看夜刀姬,這個少女是一位認真嚴肅的少女,但是說實話按照她這種對每個人都很認真對待的樣子,而且對紅燭姬也照顧有加,沒理由會被別人討厭的。
「雪櫻和你關系不好嗎?」。
「我和她性格實在差距太大,沒法磨合。抱歉了,父親大人,明明是您的女兒,卻沒法與每一個人都和睦相處。」
對于夜刀姬的道歉雨桐十愛只能夠嘆了口氣,這個孩子總是這麼死心眼,他上前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好啦,夜刀。這樣的事情也沒法怪你,性格不合的話,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等等,父親大人。」
突然,夜刀姬打斷了他。夜刀姬站住了腳步,凝神沉吟了幾秒,然後陡然抓住了雨桐十愛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向前大力邁步,跑了起來。
「快跑!父親大人!」
雨桐十愛被拽著再一次高速地跑了起來,就像是昨夜一樣。但是與昨夜相比,今天他們前方的道路上有著許多人偶在擋路。兩人也不顧會將那些人偶撞倒,只是往前沖著。雨桐十愛想要詢問一下夜刀姬是什麼狀況,但是現在奔跑的速度實在是過于快,而且他也瞥到了少女臉上的驚慌。
雖然說會對自己的話語各種鑽牛角尖地慌張道歉,但是如果說是這種面對異況的時候,她從來沒有過這種慌亂,雨桐十愛也因此心底感到了沉重。他跟著夜刀姬往前奔跑,扭頭用余光瞥了一眼後面,頓時一陣微妙的情緒在心底蔓延。
他看到了如同一頭公牛一般沖撞開人偶,沉默著不斷追趕兩人的嚼食者。
被自己的形象追趕著的感覺真特別。
「這邊!父親大人!」
這樣喊著,夜刀姬帶著少年一轉身,向著小巷子里跑去。嚼食者顯然根本不會被這些無能的人偶所阻攔,反而是雨桐十愛和夜刀姬會被拖慢速度。兩人往著小巷子里鑽,然後夜刀姬往前一指。雨桐十愛望去,那是遠處屋子的一扇窗子,似乎是被暴力砸開過,只剩下半片扇葉還在上面晃悠。
「我們跳進去,然後上二樓!」
兩人一前一後躍入屋子之內,在地上滾動一圈立刻順著沖勢起身繼續往著看到的樓梯往上爬,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這房屋之中的樓梯似乎是因為在戰爭之中被破壞過,也或許是年久失修,夜刀姬的一只腳竟然在踏上樓梯的時候 擦一聲深陷了進去。
這一聲,幾乎就判下了死刑。雨桐十愛本都已經踏上了半層樓,如今听到這個聲音,立刻回過頭,但是嚼食者已經如同攻城錘一般破牆而入,轟然的暴鳴震耳欲聾,飛射而來的建築碎塊讓夜刀姬不得不去躲避,但是也因此失去了第一時間將靴子拔出階梯的機會。
嚼食者此時已經沖擊而至,夜刀姬一咬牙,瞥到雨桐十愛停留的身影,大喊起來。
「快跑!父親大人!別管我!」
雨桐十愛听到了夜刀姬的話,但是他只是苦笑了起來,在夜刀姬的聲音沖出少女的喉嚨之前,他便已經縱身躍了下去。嚼食者如同一發炮彈,狠狠地與躍下在空中的他撞在一起,雨桐十愛感覺整個上身被這個像是攻城錘一樣的家伙給撞碎了一樣,原本向下墜的身體被反頂起來,砸在夜刀姬身邊的腐朽的木質台階上,背後便一下子失去了知覺。
在台階碎片紛飛之中,雨桐十愛吃痛之下看到對方張開了的嘴巴。夜刀姬這時話語才落下,見到這一幕,攥緊拳頭就要砸下來,但是嚼食者的嘴已經向著雨桐十愛咬了下來。
雨桐十愛咬住牙,右拳往著自己喉嚨前就是一拳,堪堪與咬下來的對方的下巴撞上,再加上他盡力往右偏轉,對方這一口下去,只在木質的台階上留下一個缺口。夜刀姬的拳頭此時也擊打在對方的肩側,但是嚼食者對此根本沒反應,它煩躁地發出一聲低吼,雙手狠狠拍在雨桐十愛的雙肩,頓時雨桐十愛感到雙手失去了力量,癱軟在了身邊。
嚼食者再一次張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