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不要看穆小柔生性好動又喜歡熱鬧,其實她最大的願望就是把人生過成一本流水帳。她不需要層層的鋪墊重重的伏筆,不需要跌宕起伏的情節,一波三折的發展,扣人心弦的高潮以及獨闢蹊徑的結局。她要的是直奔主題的序幕,平鋪直敘的開場,平淡溫馨的過程以及細水長流的結局。
她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做人生的贏家,她只想做到,無負這一生。然而,她覺得現在的自己,簡直輸得一敗涂地。
白怡在小事上會縱容她,但在關乎到原則與底線的大事上,白怡不可能由得她胡來。她有一整個家庭作為堅強的後盾,但當她做出了這個家庭無法容許的行為時,這個牢固的後盾就會變成同樣頑固的阻力,束縛住她的手腳,讓她寸步難行。
更何況,如今的她就相當于半個廢人,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離開了家,她又拿什麼去照顧一個孩子?
可是,如果要她放棄這個孩子,她做不到。這個孩子本身就是因愛而生的,它的到來是在她與江城兩情相悅濃情蜜意之時,因此即使它的降臨是一個意外,她也無法肆意扼殺它的存在。它有權利來到這個色彩繽紛的大千世界,無論它的人生是苦是甜是憂是樂,它都有權利親自體驗一遭,它只是暫時寄居于她溫暖安全的子宮,它是一個獨立的生命,一個獨立的個體,她沒有權利擅作主張決定它的去留。
尤其是在經歷了這麼多以後。她把生命看得很重要,對待生命與健康。她從來不曾如這般虔誠。
母親,這是一個平凡不過的身份。但她沒有為成為這個角色而作過任何準備,對待一個未知而充滿著變數的未來,她會感到惶恐與不安。但人生總是有太多的無奈,不可能事事都留有廣闊地余地供我們去選擇,面對那些無可選擇的選擇時,我們只能嘗試著去接受,嘗試著去熱愛,凡事盡力,無愧于己。無愧于人,未必就不能收獲一個善果。
穆韓天自醫院回來後就被白怡禁足在家中,每天只能看看電視新聞看看報紙雜志消遣時日。有一日,報紙上電視上宋氏集團兄弟奪權的消息鋪天蓋地而來,宋祈聲暗地里大量收購散股,在股東大會上直接逼得大哥宋祈毅交出控股權。
各界紛紛猜測,這宋祈聲收購散股的巨額資金從何而來,又掀起了一聲沸沸揚揚的討論。第二日一早,宋氏與靳氏分別傳出宋祈聲與靳家長千金靳柔聯姻的消息。猶如一記魚雷丟進深海,激起了千重駭浪。
第三日,宋顏回終于坐不住找上了穆小柔。
確認懷孕以來,穆小柔十分注重營養的供給。開始悄悄地調理起身子來,並且想盡辦法疏解郁結多時的抑郁情緒,因而身體漸漸有了起色。臉上也終于恢復了一絲絲血色。
見到她這個樣子,宋顏回也就放心了。說起來。她懷孕的事情也就他知道而已,她檢查的時候還是他親自陪同的。無形之中他感覺到肩上似乎多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總覺得要為她做點什麼才感覺到安心。
「小柔,你救救我吧,想來想去,也就只有你幫得了我了!」一見面他就不顧形象地上前搖晃著她的胳膊。
想到那天多虧了他把穆韓天送到醫院,她頗誠懇地問他︰「你要我怎麼幫你?」
「嫁給我。」他說。
「啊?」她傻了眼,驚疑不定地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我們……我們結婚?」
他簡單地向道明事情的原委。
原來他最小的姑姑,也就是文夫人與宋祈毅是站在同一陣線上的,現在宋祈聲上位一舉奪得控股權,直接損害了她的既得利益,她當然不會坐以待斃。宋祈聲本就根基不穩,加上文夫人向來長袖善舞,很快就拉攏到了足以與宋祈聲制衡的盟友,為了鞏固結盟關系,她把主意打到了宋顏回頭上來。
古有昭君出塞,文成公主入藏,到了現代更有影響深遠的宋氏三姐妹為人津津樂道的政治聯姻,因此可以說,聯姻是自古到今的結盟一大法寶。文夫人的意思就是要犧牲宋顏回的婚姻自主權了,宋顏回當然不願意,一口就回絕了。
但文夫人又豈是容易對付的,宋顏回不願意,她有的是法子將他治得服服帖帖的。前段時間宋祈聲與宋顏回為了許雲歌大打出手的傳聞鬧得人盡皆知,文夫人不會沒有耳聞,宋顏回拒絕了她的要求,難保她不會在許雲歌身上尋找突破點。
如果許雲歌真的願意與他並肩作戰也就罷了,他尚可以背水一戰,偏偏許雲歌的心像一座固若金湯的堡壘,他做什麼都不為所動,他是真的拿她沒有辦法,但又不能真的去娶什麼張小姐李小姐吧?無奈之下,只有病急亂投醫,先設法度過眼下的難關,以後的事情再從長計議。
其實那晚他找穆小柔就是要商量這件事的,結果穆韓天入院這才拖到了現在。
事情不算復雜,穆小柔卻听得雲里霧里的,宋顏回以為她在猶豫,于是添油加醋道︰「其實跟我結婚對你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不是嗎?你的家人不會容許你一個人生下這個孩子,而且就算孩子生了下來,你能保證江城那個後媽一樣的親媽不會做出什麼對你們母子不利的事情來嗎?嫁給我,最起碼你可以給孩子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你放心,我會對你們好的。」
她眼楮瞪得大大的,覺得不可思議,情不自禁地問了一句︰「有那麼嚴重嗎?我是說你,文夫人她總不至于把你綁到民政局逼你按下手印吧?我覺得她對你挺好的呀。」
他搖了搖頭,道︰「你還是太低估了這個世界的惡意,名利場上哪有什麼感情可言?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她在我身上投資了這麼多,也到了該收取回報的時候了,按理說我也該知恩圖報的,畢竟得她不少恩惠,但婚姻一樁,我真的不願意。」
她憐憫地點點頭,說︰「既然你不願意,說明婚姻在你心目中多多少少還是有幾分重量的,不知道婚姻對你而言意味著什麼,但是在我的心里,愛情它可以是任性的、沖動的、自私的、不計後果的,但婚姻必須是嚴謹的、慎重的、包容的、深思熟慮的,愛情可以是**的,但婚姻代表了一生一世的承諾,它是一種至高無上的責任,是神聖的、莊重的、不可褻瀆的,豈容兒戲般對待?」
「我又何嘗不知道?」他笑得很無奈,「但是我想娶的人,她不願意嫁給我。」
「我幫不了你。」
「那如果我說,我是真心要娶你呢?」他直直地看著她,眼楮里綻放出絢麗的光華,如桃之夭夭,「我們心里都裝著另一個人,我們都亟需一段婚姻,天底下還找得出第二對比我們更適合的人嗎?不嫁我你嫁誰去?」
求人還這麼囂張?她再一次傻了眼。
「一點都不好笑。」她撇開視線不再理會他。
他卻伸出雙手把她的臉扳正,妥協地說︰「好吧,我錯了,其實我的意思是,作為你幫我的回報,我會照顧你和你的孩子,直到有一天你想離開了,我會尊重你的決定。」
說來說去,還不是同一個意思。她生生地被他氣得笑了出來,還是堅持道︰「我幫不了你。」
他的肩膀泄氣地往下垂了垂,氣餒地撓撓頭,恨恨道︰「你們這些女人真是鐵石心腸!」
臨走前,他猶自不死心地扯住她的手臂,一本正經地說︰「我是說真的,請你認真考慮一下,我知道雲歌的眼里容不下沙子,如果我娶了別人,那我跟她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了。如果那個人是你,我相信她會懂的,不管是為我,還是為她,請你考慮考慮。」
穆小柔的內心其實並沒有她拒絕得那麼堅決。宋顏回的話全都說到了她的心坎上,她的確需要尋求一個安身立命的場所,要同時避開江家所有人的耳目和瞞過自家父母兄嫂,然後平安地生下月復中的孩子,給他一個正當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如果沒有江斯謠的插手,說不定許雲歌與宋顏回的路不會這麼艱難。江斯謠對付許雲歌,自然是有愛而不得的嫉妒心在,但她對自己的恨意肯定也走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總歸一句話,是她欠了許雲歌的,她應當為她犧牲點什麼才公平。
穆小柔旁敲側擊地打听白怡對單親媽媽的看法,白怡的想法很簡單,只要不危害社會不損人利己,最重要的是,只要不是自家女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愛怎麼著都行。說完,她狐疑地審視著穆小柔,穆小柔心虛地避開她的視線,顧左右而言他。然後,白怡說︰「如果你敢給我來這麼一出,我保證打斷你的腿,你親媽來了都沒用。」
穆小柔偷偷擦了一把額頭的虛汗,鬼鬼祟祟地潛回到房間里,小心翼翼地把門反鎖後,撥通了宋顏回的電話,劈頭蓋臉就問︰「什麼時候結婚?越快越好,我的肚子快顯出來遮不住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