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婚期,穆小柔臨陣退縮的心理愈加強烈。偷偷地注冊與將婚訊公諸于眾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概念,一頭熱血過去後,剩下的便是亂七八糟的爛攤子,她想,當初怎麼就被宋顏回的花言巧語給說動了呢?但事已到此,她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
許秋寧不是每年春節都能回來的,她去年回來了一趟,今年居然也回來了,而且因為穆小柔的婚期接近年底,她甚至趕在她婚禮前夕帶著金發男孩John回來參加婚禮。
因了宋顏回的告誡,她自己也有些隱憂,平日都是十分听話地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直到婚禮的前兩天,宋顏回親自來接她到教堂去走個過場,預演一遍當日的流程。當然,穆韓天也是要去的,他要牽著她走紅地毯。
穆韓天將她交給宋顏回後,她忍不住在他耳邊嘮叨了一句︰「我人生第一次的婚禮就被你白白糟蹋了,=.==說,你拿什麼還我?」
宋顏回想,我人生的第一次婚禮還不是一樣被你給糟蹋了,你又拿什麼還我?不過畢竟他當初的確有「騙婚」的嫌疑,所以只是好氣道︰「離婚了給你一大筆撫養費。」
她想了想,似乎還挺劃算,這才稍為滿意地閉了嘴。
自教堂離開後,宋顏回還要帶她到酒店看看場地菜式什麼的,由于穆韓天和白怡已經去過一次了就不再陪同,各位撥冗前來參加彩排的伴郎伴娘們也都散了場,于是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只剩下他們兩個。宋繁馨臨走之前還特地對著她擠眉弄眼,穆小柔郁悶。妞,這是演戲好不。我跟你家哥哥哪來的曖昧?
事後她回味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原來宋繁馨對她擠眉弄眼表情曖昧不是因為她家哥哥宋顏回,而是因為江城。
宋顏回是把她帶到了酒店,不過看場地是假,看菜式更是假,他只是將她騙到一個包廂前,說︰「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她有點惴惴不安。問他︰「你要做什麼?」
他露出一個神秘而詭異的笑容,她來不及毛骨悚然,他已經打開門,用力將她往里面一推,然後「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再然後,她就看到了坐房間里一臉陰鷙的……江城。
她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結結巴巴地說︰「噯。你怎麼在這兒?」
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兒,目光牢牢地鎖住她,帶著絲絲探究,眉頭輕輕擰起。一動不動,像一尊雕塑。
空氣仿佛膠著了一般,呼吸聲在空氣中流淌著。她的局促被無限地放大,她向來又是個沉不住氣的。最後心一橫,張口便來︰「你不說話我可就……」邊說著邊抬頭。頭堪堪抬到一半,話還沒說完,卻驚覺他高大的身影已經在自己的面前了。
他的大手繞過她的肩膀撈住她的後腦勺,隨即柔軟而冰冷的唇送了上來,一把攫住她的唇瓣,貪婪地吮吸著,啃嚙著,像一頭凶蠻的野獸。她吃痛地輕呼一聲,他的舌頭便趁機滑了進去,舌齒交纏,來勢洶洶而咄咄逼人的索取,糾纏得她幾欲窒息。
她實在是被憋得喘不過氣來,握起拳頭狠狠捶著他的胸膛,拳頭襲擊著他胸前的肌肉,發出沉悶著響聲,他依然不為所動。最後,她氣急敗壞地用盡全身的力氣往他腳面上一跺,他才終于意猶未盡地放開她,伏在她耳邊微微喘著氣。她的嘴唇和口腔都在火辣辣地痛,全身上下如抽絲般無力,整個身子幾乎全部掛在他身上才得以勉強站穩。
她心道,接吻真是個力氣活,體力不好尤其是肺活量不高的人干不來這事兒。
「我不說話你要怎樣?」他附在她耳邊低聲問,嗓音暗啞,濕膩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廓上,經過耳道逸到了她的腦腔中,擾得她的頭突突地痛,心跳得飛快,血壓在嗖嗖地上升。
「我就要……回家了。」她有些底氣不足,說到最後聲音已是細若蚊蠅幾不可聞。
他低低地笑了,有時候他覺得她真是一根筋,坦白得傻氣,老實得可愛,卻又執拗到讓人崩潰。
「為什麼不接電話?」他都不知道給她打了多少個電話,一開始她是拒接,後來直接關機了,他等得心煩氣躁,偏偏又無計可施,這幾日他的心境就像是在地獄里走了一遭,什麼樣的黑暗、陰濕、烈火煎熬全都經歷了一遍,直到此刻見到活生生的人好好地站在他面前,他的一顆心才終于落了回了原處,才終于有了腳踏平地的感覺。
听了他的話她如夢初醒般從他的懷里鑽了出來,一本正經地站在他面前,注視著他布滿了血絲的雙眼,雖有些不忍,但聯想到剛剛知道自己懷孕時所受到的那些夜以繼日的不安、迷茫,在家人面前隱瞞時的提心吊膽以及從他那里受到了委屈,終究是心理不平衡,眼里的溫度也就涼了下來,冷冷道︰「我都要結婚了,還接你的電話做什麼?」
他好笑道︰「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以為宋顏為什麼要將你帶到這里?」
他那副胸有成竹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樣子刺痛了她,她討厭他這個樣子,好像他什麼都看得透,別人都是傻子,他想原諒她了就可以對她說前事不計,他不想原諒她了就可以瀟灑地轉身離去。她是有不對的地方,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有權利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她的感情,她也是有感覺的,她的心也會痛的。
「對不起。」他說。
她愕然地望著他。
「對不起。」他又說了一遍,神色懇切。
他不說還好,他的姿態稍稍放低一點她的委屈便立刻噌噌地往上冒。眼中已是泛起了點點淚光,只嘴上還是倔強到︰「這次又想怎樣?說你原諒我了。然後哪天興致一上來了就又甩掉我嗎?」。
「我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安置她的存在,但他又無法將她拱手讓于他人。他只是強烈地渴望見她一面,真正見到了,又不知道該如何給她一個承諾,什麼時候他也變得如此優柔寡斷了?
站得太久,她覺得腿腳酸軟,于是坐了下來,仰視著他,目光中卻是深深的憐憫,她說︰「江城。我真的很同情你,想要卻又不敢要,放手卻又不干脆,你怎麼會是這個樣子的呢?」
她愛著的他明明就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他沉默不語,表情十分痛苦。
她想,他是真的很痛苦吧,她對江子皓有多內疚,他的內疚只會比她更多,更強烈。而不會更少。如果不是她,江斯謠會一直守著這個秘密到老,到死,那麼。他就不必承受今日的種種了,這些原本就不該由他來承受的。
是她的錯,她明明知道江斯謠有多麼在乎她的二哥的。她明明知道江斯謠遲早會崩潰會爆發的,卻還是心存僥幸。掩耳盜鈴一葉障目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祈禱著江斯謠會對自己的大哥心慈手軟。
是她的錯。
「我了解你的痛苦和內疚。我不會逼你作出選擇,讓我來替你選擇吧,我要走了,以後不要再這樣找我了,讓人誤會了不好。」
她好像終于明白了當初許雲歌對她說「我不會逼你在我和他之間作出選擇」時的心情了,因為當你看到那種絕望而撕裂的痛苦時,你又怎麼忍心再逼他把一顆完整的心剖開兩半?做不到的,因為太在乎了,因為太心疼了,所以做不到的。
宋顏回的停車場等她,她一上車就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眼神渙散,他沒有搭話,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方向盤上敲著手指,發出「得得」的聲響。
「宋顏回,你今天做得太不厚道了。」良久,她方幽幽地發出一句指責,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生氣了?」他苦笑,「我也是被逼無奈啊,如果不遂了他的心願,到時候他給我來一出搶婚怎麼收場?」
「以後再干這種事咱們立刻離婚!」她鄙夷地瞥他一眼。
他頭痛。女人這種生物真是……給她三分顏色就能開染坊了,她有事沒事就拿離婚威脅他,把他吃得死死的。他覺得,如果他們是玩真的,就算對她有再深的感情都被她不依不撓的無理取鬧給消磨光了。
「小柔,其實你也不能全怪他,我听說他最近也挺慘的,大概是想和斯謠修補一下關系吧,斯謠對你又是……他夾在中間也很難做。」
她怔了怔,隨即釋然地笑了笑,說︰「我覺得挺好的呀。」最起碼,他終于開始學著怎樣去在乎一個人了不是嗎?從前,他把心關得太緊了,狂風刮不進去,暴雨吹不進去,縱然能求得一隅安穩,但同時陽光也照不進去啊,因此他的世界只有單調的一種黑色,因此他才活得沒有七情六欲,因此他才會不快樂。
當你拒絕了所有的悲傷與傷害時,你也是在拒絕快樂和愛。打開心扉,縱然有受傷的風險,但這樣才能更好地承接愛的陽光與雨露不是嗎?愛與被愛,本來就是相互的,但只有付出與感恩才是幸福的根源,所以說,我們才要學會去愛。
他看著她的目光十分怪異,道︰「你能放得下?」愛了這麼多年,執著了這麼多年,蹉跎了這麼多歲月,空負了似水流年,真的能說放手就放手。
她扭頭看他,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如同冬日的陽光,狡黠的目光帶著一股能破百冰的堅定。她說︰「誰說我要放下了?我沒打算放下呀,我只是在等,耐心地等,等待一個遙遠的將來,等到我們都能解開心結,盡釋前塵,等到有一天不會再有人因為我們而受到傷害,等到有一天我們能再度牽起彼此的手,等到那個時候,我們就又能在一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