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奇諶這條船上基本都是他認識的人,突然出現這麼個沒見過的,一副男人打扮,張口卻是女兒聲音,還說自己是許佟氏,這大概就是妹妹提起過的那個許夫人了。
他記得劉掌櫃是說過請他捎個人,說是給仙來閣提供菜譜的夫人,周奇諶一听這個就答應了,這些天在船上都沒有見到人,他都快把這件事給忘記了,「可是劉掌櫃介紹的?」
「正是。」佟雪恭敬的行了個禮,「這一程,多謝公子幫忙了。」
佟雪心里頭還糾結了一下,要不要付船資,可是看這人一身上下,她認真的跟這人討論船資的問題,恐怕不太妥。
周奇諶微笑著看著佟雪,揮了揮手,表示自己毫不在意,「舉手之勞,而且你做的菜很不錯,還有,我姓周。」
佟雪愣了一下,當即明白,劉掌櫃把她的那些菜譜給了這位公子,「都是些難等大雅之堂的家常菜,多謝周公子夸獎。」
「許夫人謙虛了,許夫人做的點心,到現在舍妹都念念不忘呢。」不說別的,就單單說那辣菜,就很不家常了,不顧周奇諶也不說破。
佟雪這次是真的愣住了,劉掌櫃的東家的妹妹?吃過她的點心麼?她總共也只賣了幾次點心而已,後來發現鹵味更掙錢,就不再做點心了,難道這位周公子的妹妹就是去年來家里頭的那個囂張丫鬟的小姐,「您的妹妹是?」
周奇諶看著佟雪一臉的茫然。解釋道,「舍妹去年曾經過青山村,買了不少許夫人做的點心。說是味道新奇,帶給我們嘗嘗,可惜路途遙遠,到了家的時候,已然失去了點心原有的風味,不知道許夫人是否會開個點心鋪子?」
果然是。佟雪心道,果然刁奴不一定有惡主麼。這個周公子看起來倒是頗為溫和,佟雪說道,「我記起來了。我此前來是為了尋我相公,暫時沒有這個打算,如果真的開了,等周小姐來。我給她打八折。」
周奇諶也從劉掌櫃那里听說了佟雪來京城的目的。也不在這話題上多說,而是十分真誠的說道,「許夫人,不如我差人送你要去的地方吧。」
佟雪自然拒絕了這位東家的好意,「已經來了這里,我自己走去就可以了,就不勞公子費心了。」
她總覺得,這人對她的態度有些太溫和了。讓人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能把生意做得那麼大。想來肯定是滿月復心計之人,一個劉掌櫃,她都覺得是指狐狸,更何況這人還是劉掌櫃的東家,還是離得遠一些比較安全。
佟雪按照許文達給她的地址找到了一處院子,從外頭看估模著里頭也不是很大,不過住許文達一人,倒是極為寬敞了,只是許文達此時不在家,門是鎖著的。
佟雪只能站在門口,眼巴巴的看著門口的這條路的拐角,看著許文達什麼時候能回來解救她。
就在佟雪覺得自己脖子都要伸長了時候,有一位婦人看到了佟雪,熱心的跑過來問道,「這位公子,你找許相公啊,他應該去衙門了吧,許相公現在可是封了官呢,估計還要好一會兒才能回來呢。」
佟雪心中詫異,說話的聲音和語氣自然就沒有控制,「封了官?怎麼也沒听他說起。」
听到佟雪的聲音,那婦人又細細的看了佟雪一眼,剛才的熱情立刻消失不見了,換上了一副嫌棄的眼神,「你……你……你是個女兒家?女兒家作這副打扮,來找許相公,真是不知羞恥。」
那婦人的眼神在佟雪身上掃視了一遍,大概是覺著佟雪年紀還小,做出這種出格之事,之事因為一時迷了心竅,畢竟那許相公的皮相還是很好的,所以嫌棄了之後又語重心長的說道,「這位姑娘,我看你年紀輕輕的,多的是機會遇到青年才俊,我勸你還是另尋良配吧,許相公人家已經有娘子了。」
佟雪有些哭笑不得,「這位嬸子,我就是他娘子啊,我來找我相公,他此刻不在家,所以才站在這里等等他。」
那婦人看著佟雪的模樣,本就是男子打扮,還給自己化妝化的十分英氣,完全遮掩了女兒家的柔美,在加上風塵僕僕的,看上去實在是有些不好,還比不上許文達每日來的風光霽月,那婦人自然是不信的,「你是許相公的娘子?」
佟雪陳懇的點點頭,「是。」
那婦人看著佟雪的眼神都變了,听到佟雪肯定的回答,剛才那剛剛趕走的嫌棄,這會兒又都回來了,「哼,騙人的吧,你也是許相公的娘子?」
佟雪敏銳的撲捉到了那婦人整句話里的重點,「也?」
听起來不太妙的樣子,難不成許文達真的趁著一個人在都城,自己不在身邊,就又弄了一個娘子出來?
如果真的是這樣,佟雪覺得自己見到許文達的時候真的會控制不住自己洪荒之力砍了他的第三條腿的。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弄明白情況,佟雪好奇的問道,「莫不是還有誰是麼?」
那夫人看佟雪的樣子,就把前些日子親眼看到的那一幕絮絮叨叨的添油加醋的說了出來,「就就前段時間,有一個生的很是不錯的女人,也說是許相公的娘子,被許相公給趕走了。」
听起來時間上,人物模樣上,怎麼那麼像佟玉呢?
佟雪覺得,她大概知道許文達為什麼著急寫信讓自己前來了。
就在佟雪還想問些問題的時候,許文達就站在了佟雪的身後,即使佟雪身上穿著的並不適合她的男裝,梳著男人的發髻,還是背對著他。但是許文達就是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個人是他的妻子,佟雪來了。
許文達走上前去,聲音里頭都帶著輕快的語調。「夫人,你來了。」
許文達也不知道佟雪在門口站了多久了,有些心疼,「怎麼不先捎個信來,若是我能提前知道,夫人就不必多等了。」
見到的許文達,佟雪自然不再跟那婦人搭話。告辭了之後,就跟隨許文達進了院子,留下那婦人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剛才許相公喊這個人什麼,夫人?莫非這人真是許相公的妻子?許相公的這品味有些獨特啊,還是前些日子那個女人長得美。
「我搭了劉掌櫃東家的順風船,時間太緊。來不及提前通知你了。所以就直接過來了。」佟雪簡單的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行程,「要不是我剛才在這里多站了一會兒,我還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娘子呢。」
許文達沒想到佟雪來的第一日就知道了這件事,有些頭疼的按了按額角,「雪兒,你別誤會,听我解釋。這件事,真的是事發突然。」
佟雪一邊找了個水盆。打了盆水,準備洗臉,一邊听著一直尾隨在自己身後人的說道,「我也不知道那佟玉會突然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我這幾日為了這件事簡直操碎了心。」
佟雪一個凌厲的眼刀子掃過來,許文達立刻解釋道,「你別胡思亂想啊,我是說,朝堂之上有人抓著這一點不放,說是我行為不端,正在彈劾我呢。」
許文達覺得自己也是冤枉,他這完全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明明什麼都沒干,險些就變成十惡不赦了。
佟雪听了許文達的話,心里一緊,許文達今年剛參加科考,就算是封了官,也是個小官,這在朝堂之上腳還沒站住呢,就招來了彈劾,實在不是個好事情。
準備要來的時候,佟雪萬萬沒想到,她以為只是一件小事,竟然涉及到了朝堂,那就不再是小事了,于是佟雪也變得有些擔心,「要緊麼?」
許文達也不知是為了寬佟雪的心,還是事實真是如此,語氣淡定,似乎並沒有把滿朝御史的彈劾放在心上,「也不怎麼要緊。這種事情,最終還是要看皇上定論,我看皇上並沒有想處置我的意思。」
佟雪白了許文達一眼,「都說伴君如伴虎,你才入朝幾日,就敢說這樣的大話,皇帝的心思,那也是你能猜的明白的?」
「皇上的心思,怕是整個朝堂都知道。」皇上的問題,也就是太過于急切了,心思讓朝上眾人看的明白,他想要削弱的人,自然就要反抗他,「也是皇上近年來動作有些大,所以才有人坐不住了,所以才有人拿我開刀。」
許文達嘲諷的勾了勾嘴角,「前些日子我還慶幸,自己能安生一段時間,恐怕波濤暗涌都朝著狀元郎去了,沒想到,我才幸災樂禍一下,就輪到我倒霉了。」
想到這件事是由佟玉印出來的,佟雪就對這個人恨的牙癢癢。
以前佟雪對佟家的人不溫不火的,也是心里覺得這些人並不是自己的家人,況且說起來,佟家把她嫁給許文達,對她來說確實比留在佟家要幸運的多。
可是佟家的胃口實在太大,想要也太多了,這完全已經超過了佟雪的底線,佟雪抬頭很認真的看著許文達,「相公,你說我如果去順天府擊鼓鳴冤狀告佟玉,能告得倒嗎?」。
許文達正要開口說話,就听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許兄,我來看你來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皇上。許文達正要行大禮,就見皇上使了個眼色過來,當下止住了動作。
皇上之前來看許文達,都是一個人,今天突然看到多了一位,自然不希望其他人知曉他的身份,所以才警告了許文達,不過頭一次見到許文達這里還有其他人,心中不禁好奇,「這位是?」
許文達立刻介紹,「拙荊佟氏,今日剛從家中趕來。」
許文達接著跟佟雪說道,「夫人,這位是燕公子。」
佟雪看到許文達態度鄭重,趕緊行了個禮,「見過燕公子。」
行禮完了之後,佟雪才後知後覺的想到,她現在穿著男裝,剛才行的卻是女禮,想想就覺得不忍直視,希望不會影響到許文達在他眼中的印象吧。
皇上到底是大風大浪都見過的人,雖然心里覺得佟雪的行禮甚是有幾分滑稽,但還是忍住笑,十分嚴肅正經的說道,「不必拘禮。」
許文達很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開口就把佟雪支走了,「夫人,我許久不曾吃到你做的飯菜了,今日正好燕兄也在,正好給燕兄嘗嘗你的手藝。」
佟雪就等著這句話呢,听到許文達這麼說,立刻就走了,「是,我這就去準備。」
看到佟雪走了,許文達這才起身又給皇上行了個大禮,「皇上,你此時不在宮中,到微臣這里來做什麼?」
皇上倒是想在宮中處理政務,但問題是現在這政務可不是他一個人的政務,他做個決定有時候還得看臣子們的臉色,心情郁悶,自然就想到來心情應該更郁悶的許文達這里散散心,「想到那群人在朝堂之上蹦,我就生氣,這不是看你最近也是焦頭爛額,就過來看看你。」
許文達微微笑道,「皇上困擾不了幾日了,微臣的妻子來了,結發之妻,那些拋棄糟糠之妻的彈劾,很快就如無根浮萍一樣,不攻自破。」
皇上回過頭看著臉色淡定如昔的許文達,坐在許文達的對面,眉頭一挑,「朕問你,你可曾跟那佟玉定親?」
許文達不情不願的「嗯」了一聲。
皇上微微一笑,語氣里充滿了幸災樂禍,「既然如此,你還指望短時間內了解?那幫大臣,為國為民的事情不會積極做,扯皮這種事倒是很在行呢。」
許文達這一次沒有說話,因為他無比的清楚,皇上說的是真的,只要能找到這件事的一點問題。他們都會想方設法把自己扳倒,只有這樣才能昭示著皇上曲線親政的路線還沒有開始就被扼殺在搖籃里了。
他們對付許文達也是起到了一個殺雞儆猴的作用,讓那些想跟著皇上的人都掂量掂量,看看現在龍椅上的那個人能不能護得住他想要用的大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