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山陰城南。
唐婉獨自一個人準時赴約,剛出城門,遠遠就看見一個修長的人影。
陸游早已等候多時,見她來了,忍不住迎了上去,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蕙仙,你來了!」陸游忍不住往她看去。
今日的唐婉穿著一身大紅羅裙,峨眉淡掃,美若遠山,清亮淨透的雙眸帶著些許帶著淡淡的冷意,不像平常的羞赧嬌媚,卻意外地動人心魄。桃腮般的臉頰上有一抹紅暈,像是雲中雪山上倒映的一抹朝霞,櫻唇如花,如雨後海棠嬌艷潤澤,美得驚人。
陸游呆呆地看著,失了神魂。
唐婉沒有理他,徑直往里走,走到一棵槐樹下站定。「陸公子,我來赴約,謝謝你沒有爽約!」
陸公子?陸游一怔,她竟然叫他陸公子!這樣生疏的稱呼!這是他的蕙仙啊!怎麼會變成這樣?
是啊,他們現在沒有關系了,他們不再是夫妻,不再是戀人,不像以前了!
陸游心痛如絞,可是他還是忘不了她,他心心念念想的還是她。蕙仙,你為什麼用那麼生疏的目光看我,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蕙仙,不要這樣叫我!」陸游走到她面前,看著她晶瑩透明白皙如雪的肌膚,柔軟細密縴長順滑的青絲,目光灼灼似乎能點著火。
這目光讓她不舒服,「不要這樣看我!」唐婉很很想這樣說,她討厭陸游這樣的眼神,他若真的深情款款兩人如何會落到如今的地步?但想到今天的目的,唐婉忍了下來。
見她不說話,陸游心中一澀,喃喃道︰「蕙仙,我想你了!」
想她了?唐婉身上一抖,笑得如風中的彩蝶︰「真的?」
「當然是真的!」陸游急忙表白,心里激動,不由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蕙仙,自你走後我每一天都在想,吃飯想,走路想,醒著想,睡著了還是想!我每天都想來找你,可是母親不讓,而且我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見我!岳父那天說讓我永遠消失在你面前,我怕我來了見不著你!蕙仙,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壓制住找你的沖動!」
呵呵,真是深情的表白,不愧是聞名後世的大詩人,大白話也能說得婉轉動听,讓人沉淪,可惜,被她看穿看透了,她就不是相信甜言蜜語的人。
唐婉抽出自己的手︰「是嗎?你繼續說!」面露鄙夷語帶嘲諷︰「說你忍得有多辛苦,想的有多心痛!」
這,陸游一噎,半天後憋出來兩個字︰「蕙仙!」
不行,這事一定得說清楚,他似乎搞錯了方向,他確實想的辛苦,但唐婉過得肯定更辛苦!他都沒關心她一下,只說自己,可不是讓人心寒嗎?
想到這里,陸游誠懇地道歉︰「蕙仙,這些日子你受苦了,我對不起你!」
「對不起?」唐婉哈哈笑了︰「你為什麼要對不起我?你就不能對得我,對不起別人?」
這話是她替原主問的。
陸游愛唐婉嗎?自然是愛的。可這份愛來的太蒼白太無力,說到底,在唐氏與唐婉之間,他更看重唐氏。唐婉不是要與唐氏比,母親與妻子,孰輕孰重?只要是正常的男人,恐怕都很難抉擇,唐婉想要的答案只不過是一句︰「我都要!」而已。但結果卻是被無情地拋棄!
對得起她,對不起別人?陸游心一顫,像被人打了一拳,臉上一下子失去了血色。
「蕙仙,你果然還是怪我!」陸游喃喃道,看著唐婉目光哀痛︰「我沒有辦法!在母親和你之間,我只能選擇她!」
只能選擇唐氏,所以原主就該死?!那是她的前世,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她!更何況她現在就是唐婉?
唐婉冷笑︰「所以我就成了被拋棄的那一個,因為她是你母親,因為她以死相逼,我就活該下堂,活該被她污蔑,活該被人指指點點,活該常伴青燈古佛?陸游你怎麼那麼自私?不就是死嗎?我也會死!」
不待陸游反應,唐婉拿出一把刀,猛地朝胸前劃去!鮮血順著胸口溢出來,濺了一地,然後身子一軟,朝地上倒去!
陸游心神俱裂︰「蕙仙!」
她死了,她竟然當著他的面自殺,她說她也會死!一瞬間陸游感到天旋地轉,心在剎那間停止跳動。
他呆呆地抱著唐婉軟到的身體,眸中滲出血淚。母親以死相逼,他不得不妥協休了唐婉,在他看來︰唐婉被休,他至少還能看著她,即便她以後另嫁他人,即便他恨得發狂,至少能知道她的消息,過得好不好,是不是與人舉案齊眉……但母親若是因此死了,他永遠也不能原諒自己。
可是唐婉死了,他擔心母親會死,結果唐婉卻先死了!陸游滿目赤紅,神色猙獰,狠狠給了自己一個耳光,然後看向唐婉︰「蕙仙,你怎麼這麼傻,你是要我心痛死!」
懷里的人一動不動,悄無聲息。陸游顫抖著將手覆在唐婉的臉上,精致的眉眼,蒼白的臉龐,一切還是那麼熟悉,然而這雙眼卻再也睜不開了。
「蕙仙,你要我怎麼辦?你怎麼那麼想不開!真正該死的人是我!是我!」陸游將臉貼在她的臉上,傳來溫熱的觸感。
唐婉眉頭一皺,然後馬上止住,這戲還沒演完呢,不能破功!
「蕙仙」陸游輕輕吻了吻她的發絲,「我不讓你死!我不讓你死!」抱起唐婉猛地往外沖去!
唐婉心中嘆氣,這戲演不下去了!
「嗯!」唐婉發出一聲輕吟。
陸游腳步一頓,眼中閃現出一抹驚喜,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蕙仙,你還活著?」
「嗯。」唐婉又哼了一聲。
陸游欣喜若狂,抱著她狂奔︰「我帶你去看大夫!一定把你救活!」
誰要去看大夫!唐婉翻了個白眼︰「不用了!」她當初為什麼沒想到這個場景?陸游怎麼會想到帶她去看大夫?當初陸文哲可是直接判定她死了的。
唐婉忘了,陸文哲是特工,一眼就能判斷出她的生死,陸游卻不能!
陸游愣了,停下腳步。
「你說什麼?」
唐婉掙扎著想從他懷里跳下來,無奈他箍的太緊,這個身體又太弱,兩人的力氣根本無法相比。唐婉再一次怨念,回去,一定要把身體練好,太被動了!
「我沒死,也沒傷,這把刀是玩具刀,血也是假的!」花了三天時間準備這個,沒想道最後功虧一簣。
陸游不可置信地望向她︰「你騙我?」
陸游第一的反應是憤怒,她竟然騙他,她知不知道在她倒地的那一剎那,他的心也停止跳動,差點緩不過來憤怒過後,更多的卻是慶幸,騙的好!幸虧是騙他,不然她就真的死了,他寧願她騙他,也不願看著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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