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希雲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醫館,看著巷子中醫館並不算敞亮的門楣,眉頭就是一皺。他家媳婦不說金枝玉葉,也是他手心里的寶,投醫時竟在這樣地方,可見當時場面多模焦急。
原本急匆匆趕來的他。可是站在門前不敢動作的也是他,他生怕方才二皇子是在哄他的。
「世子爺,您來了。」冰蓮迎出來行禮。
「嗯。你怎麼不在里頭伺候?」
「夫人讓婢子出來迎一迎。說是世子爺來了少不得要在門前發呆不願意進去見她呢。」冰蓮揶揄的笑。
眾人都是明白人,哪里不明白齊妙的本意是怕白希雲近之情怯?不過特意派個丫頭堵著門前揶揄他兩句,倒真的是活躍氣氛。
白希雲臉上緊繃的表情這會兒已經放松下來,無奈的白了她一眼,快步上了台階,疾步奔往里頭去,眾人就忙+.++跟上。
有冰蓮在前頭引路,不多時就到了徐娘子單獨為齊妙安排的側間。
白希雲推門而入,撲面而來的是一股子藥香夾雜著一股濃郁的米香,他心心念擔憂的人,來時就怕看到她奄奄一息血流成河,結果他家娘子過真給他爭氣,根本沒叫他瞧見那樣。
齊妙面色蒼白,可精神上佳,正斜靠在靠背上吃粥佐小菜,看樣子食欲很好。
「妙兒。」白希雲快步走到近前。
一旁陪伴著的徐娘子見來了這麼多的人,忙站起身來,仔細打量來人,卻不敢貿然出聲,心知自己此番救了的女子家世果真是不尋常的。
「你來了。」齊妙放下碗筷,問蓮伺候她漱口抹嘴。
白希雲側身在炕沿坐下,仔細借傍晚泛紅的陽光打量齊妙的臉色,口中卻道︰「瞧你的樣子就是安然無恙,還知道派個人專門去門前揶揄我一番,可見是沒事。」
明明擔憂的要命,卻說著沒事,這人危急關頭是個能沉住氣的。
齊妙拉著他手道︰「自然是沒事的,看來我們冰蓮出去幾句揶揄就叫世子放寬心了,可不是個有功的?我來替她討個賞,如何?」
若在平時,白希雲一定會立即點頭應允,莫說給個小丫頭討賞,齊妙就是說要星星月亮白希雲也一定給她摘下來。今日卻是故意逗她,佯作生氣的模樣︰「揶揄了我反倒還有功了?我還沒制她的罪的,服侍夫人出門,卻遇上這樣危險,護主不利,該當何罪?」
白希雲話音輕飄飄的,可其中身居上位的氣勢卻是作不得假的。
冰蓮和問蓮都唬的白了臉,深知的確是自己保護不周才讓齊妙顛簸之下動了胎氣,雖是當時情況危急,沒有別的辦法,可夫人是金玉之體,傷了她的身子的確是不該的。今日著是好運氣,夫人身體無恙,孩子也沒事,若真的孩子有個萬一,那可不是一句「該當何罪」就能解決了,少不得他們都要被重罰的。
而且他們對齊妙的主僕之情並不是假的,若齊妙真有個萬一,他們那里還有臉繼續苟且偷生?
「是奴婢服侍不周,請世子降罪。」
白希雲哼了一聲,剛要說話,齊妙已經不依的推了他一下︰「你這人好生沒趣兒,到底是來接人家回去的,還是要來興師問罪的?跟著我的奴婢做的不對,那自然是我這個做主子的做的不好了?好容易保住孩子,你卻還在唧唧歪歪,不說關心人家一下還有心情去怪下人,要不你回去吧,我就在徐娘子這里住下了。」
齊妙推著白希雲,直將他推下地,不得不站在炕沿。
徐娘子早已經木住了。
這位是世子,那她診治的就是世子夫人了?這位世子雖不高聲說話,卻其實凜人的,著實是厲害的人物,世子夫人還真敢說話,敢跟世子發脾氣?就是她不要世子的寵了,也考慮一下下人要不要活嘛!住她這里?她哪里敢收留啊!
誰知道這位才剛還了冷冰冰的世子,一下子就變了一張臉。
「這不是逗你呢麼。我想的什麼你還不知道?若不知道,也不會命人來逗我我。我知道問蓮和冰蓮護著你差點受了傷,必然會重謝他們的。」白希雲回頭對問蓮也冰蓮又道︰「快起來吧,再跪下去保不齊我今兒就接不了媳婦回去了。」
兩婢女聞言噗嗤就笑了。
雖不敢仔細去看白希雲神色,可是二人隱約察覺的出,才剛白希雲說要罰他們應當也是嘴上說說而已,他們保護不周,是該罰的,但是他們剛才緊張之下忘記了主子其實是最心軟善良的。
「是。」二人齊齊應是站起身來。
白希雲這才在齊妙身旁坐下,哼了一聲道︰「我這一家之主還有點地位沒有了,要罰下人罰不成,反而還要送賞賜。」
一旁听了半晌的二皇子和管鈞焱、駱詠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屋內的氣氛一時間歡松無比。
白希雲這才正了神色,認真的道︰「你真的沒事?不是怕我擔心故作輕松來哄騙我?」
「真的沒事,雖然醫不自醫,可徐娘子醫術高明,仔細給我瞧過了,當是無事的。不信你問徐娘子?」
白希雲聞言,果真看向了徐娘子。
徐娘子忙道︰「這……世子夫人身上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這段日子還需要靜心調養,切不可再動了胎氣才好。她身上素來有些積弱的,此番著實也是凶險,好在是虛驚一場。」
「那就好。」白希雲感激的道︰「今次真是多虧了你,子衿必有重謝。」
「不敢當,不敢當,小婦人不過做了該做的事。當不起世子爺的謝。」
「應當的。你救了她便是救了我的身家性命,如何當不起謝?」白希雲說的極為認真。
齊妙也不臉紅,挽著白希雲的手臂笑著對徐娘子道︰「你別與他客氣,他銀子錢多得是,叫他多出點血才好。」
白希雲哭笑不得,卻覺她這般有活力,還有力氣開玩笑,必然是無大恙了,心又放下了一些。
倒是引得周圍之人紛紛笑出聲來。
二皇子是從未見過齊妙如此俏皮的一面的。
原來她短裝溫柔之外,還這樣可愛。
只可惜他的可愛,只肯為一個人綻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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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侯府里張氏和老太君這里隱約听說了外頭出了事。
張氏就差點一掛爆竹出去放一放慶祝一番了。
「好,真是好!想不到那小騷蹄子也有今日!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當初我百般用計也不能叫她如何,想不到她這樣的貨色連老天都看不過去,急匆匆的叫神明來收她的孩子了!」張氏哈哈大笑,只覺得心情前所未有的爽快。
老太君頭上裝出的傷痛好了,可是曲太醫診治之後發現了的那些其他病灶沒有痊愈,加之白永春著這些日子出了這麼大的事,到底是親生兒子,對兒子的關心與兒媳婦對丈夫的自然不同,是以現在她滿心的郁悶,想來也沒什麼事能叫她開懷的了。
看著張氏那樣歡喜,老太君心里十分不喜。
「你那麼歡喜,難道你丈夫的病能因為齊妙小產而好起來?」
冷颼颼的一句話,將張氏說的笑容僵在臉上。
都說得意忘形,她方才是太過開壞了,竟忘了老太君還在一旁,人家兒子到現在還不會說話呢。
「母親別生氣,媳婦這不也是為了您與侯爺鳴不平嗎,咱們家自大齊氏進了門就一直在走背運,好容易她不爽快了,那不也是老天開眼,終于為咱們討回一些公道了嗎。」
張氏陪著笑說出這番話,老太君心里也好受了一些,冷冷的「嗯」了一聲。
想著兒子那樣,不免又道︰「還是要想個法子,再仔細為侯爺看看才是真的,我看這曲太醫醫術也是有限,你看那白子衿,早些年一直病歪歪的,他不也一直都沒治好嗎,這齊妙一上手居然就好了,我這身子是調理的還可以,但侯爺哪里,還是再請別人來多看看。」
「母親您說的是。」張氏想了想道︰「侯爺的情況也是好了一些的,手臂雖然不能取物動作,但比剛開始抬不起胳膊來已經強得多了。曲太醫若不能全新,在請好的來自然是可以,只是萬貴妃那里,怕是不好交代。到底曲太醫也是萬貴妃安排來的。」
「怕什麼?!」老太君從那日張氏安排了乳娘去莊子上給齊妙下毒開始,心里就一直都憋著氣,如今瞻前顧後的,搭上了自己的身子不說,為了個齊妙,兒子都鬧出殘疾來了,她的氣悶已是積累到再也容不下,立即就要滿溢出來了。
張氏見老太君猙獰的表情,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期待。
這些年委屈的是她自己,難道老太君終于也忍不住,想要對付萬家了嗎?
「母親,您,莫不是……您千萬三思,那事若是說開來,萬家倒霉,咱們白家也要倒霉啊!」張氏提醒。
老太君哼了一聲︰「你以為我會那麼愚蠢,直接就去說嗎?萬貴妃想的未免太美了一些,兒子咱們替他照顧,她自己還能與親生兒子常常見面,養子蒙在鼓里,將來若是踐祚了也會將她當成母後皇太後一般的供養,她姓萬的到底憑什麼?她想這樣作享兩份孝順,我就偏偏不讓他得逞!姚媽媽。」
老太君開口喚人。
在一旁听了許久的姚媽媽到了近前,手心里已是冒了汗。
「老太君?」
「叫你搜集的證據搜集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