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莘的頭向後仰著,身子順著圈椅下滑,眼看著就要跌在地上,齊妙想去攙扶,卻因為自己力氣不大起不到作用。幸而梅家的男子都自小習武,一旁已有人眼疾手快的飛奔來將人攙扶住。
齊妙驚魂未定的抬眸,正與那人眼神相對。
那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人,生的與梅若莘容貌相似,齊妙猜想這是梅若莘的庶出弟弟,卻不只知他是否是馬姨娘的兒子。
女眷那方已經慌亂做一團,早在看到梅若莘倒下時就有人驚呼出聲,其中呼聲最為驚恐的便是馬姨娘,這會子眾人已經奔了過來,齊好就走在前頭。
「怎麼回事兒,才剛大少爺人還好好的呢!」馬姨娘扶著老夫人陪同著人快步到了近前來︰「世子夫人,您的醫術到底行不行啊!怎麼我們大少爺才剛還好好的,您扎了兩針就將人給扎暈過去了!?那針那麼長,會不會是扎錯了穴位了!」
馬姨娘又看向齊好︰「大女乃女乃也是的,病急亂投醫也就罷了,若是真讓大少爺有個什麼,大女乃女乃不是也要跟著心疼的?」
齊好聞言面色一變,想還口一則因為擔心梅若莘,二則因為自己畢竟是孫媳一輩的,馬姨娘雖然是個姨娘,到底得公爹的看重,她若隨便開口反而不好,倒是顯得自己失了規矩。
只是這件事,著實是委屈了齊妙。對齊妙的醫術齊好是絕對有信心的,否則這一段日子梅若莘的好轉又是哪里來的?
劉氏和二太太也很是焦急,馬姨娘的話雖然刻薄,卻也是他們心里隱約所想的,就也都沒多言。
到底老太君沉穩一些,听聞馬姨娘的高呼便呵斥了一聲︰「不要吵。」
馬姨娘這才止了聲,擰著眉扶著梅老夫人到了近前。
梅翰林這時也已帶著兒子們湊了過來。
梅若莘被放平在地上,齊好蹲在齊妙身旁,雖擔心的臉色煞白,卻依舊溫柔的問齊妙︰「妙兒,他怎麼樣?」
齊妙面色凝重,道︰「我瞧瞧。」
在未診斷出真正情況時,齊妙不願意多言語,只是道︰「大家都散開一些,這樣圍繞著人沒辦法好生呼吸。」
誰知齊妙話音方落,馬姨娘已經挽著梅老夫人的手臂道︰「老夫人,要不要請個太醫過來給大少爺瞧瞧?」
齊妙就在此處,她這樣說,明擺著是不信任齊妙的醫術。
梅翰林身後的一個瘦高青年也道︰「姨娘說的是,父親,畢竟人多力量大。」
齊妙雖認不全梅家的男子,卻可以斷定這人一定是馬姨娘所出的庶子。
梅老夫人皺著眉看著地當中的人,一時沒有言語。她是信任齊妙不假,可到底齊妙只是個自學醫術的女流之輩,他們真的不敢保證齊妙的醫術一定就是傳言中的那麼好。她能給萬貴妃看脈象,保不齊是因為萬貴妃想抬舉她呢?反正曲太醫也會一旁與她一起照顧,有曲太醫兜著呢。
可是梅若莘的痴傻的確是經過齊妙的手才好轉的。
梅老夫人既擔心孫子,又不想開罪了齊妙,傷了她的自尊心。
白希雲一直在人後瞧著,當真恨不能立即帶著齊妙離開這里。
他何等聰明,哪里不能明白這些人的想法?
但是他並未沖動,女眷嘰嘰喳喳時他不便開口反駁,畢竟齊好還要在梅家過日子,撕破了臉對齊妙和齊好都沒好處。
此時白希雲便主動開口︰「梅大人,不如請個太醫來也好,有太醫在,一切也有個作證。」
他說的是作證,而不是保障。也就是說,他給了梅家人台階去請太醫來,卻並不是不信任齊妙的醫術。
梅翰林糾結著,卻也不敢拿長子的性命開玩笑,就吩咐人去了。
齊妙這時已診查過梅若莘的脈象,又翻開他的眼皮,捏著唇讓他張口,查看了一下舌頭。
隨即卻是噗嗤一笑。
梅老夫人驚訝的道︰「世子夫人,怎麼了?」
「妙兒,你笑什麼?」齊好也問。
齊妙道︰「老夫人,看來是有人想故意打我的臉呢。」齊妙抬起頭來,道︰「請老夫人將姐夫抬去躺好,我即刻就能讓人醒來。不過姐夫可能要休息一陣兒,等待藥物自動代謝了才能將蒙汗藥自動分解。」
蒙汗藥?!
眾人目瞪口呆,「怎麼可能,怎麼會有蒙汗藥?!」
梅老夫人道︰「這……咱們府里宴客,絕對是很小心的,怎麼會有蒙汗藥呢?世子夫人會不會弄錯了。」
齊妙搖頭︰「老夫人,我不會弄錯,若是您不信的話就讓姐夫多躺一會兒,等太醫來看了一看便知,反正這藥也毒不死人的,我就暫且不讓他醒來也無妨。只是這屋里的所有杯盤碗碟,都要命人看管起來,不準人私自動,最好也吩咐人現在就查一查方才姐夫踫過的東西,是哪一樣里頭有蒙汗藥。」
梅老夫人見她胸有成竹,便知她並非是信口雌黃,當即認真的點了頭。
而白希雲卻對梅翰林道︰「梅大人,在下愚見是先查一下方才的預備的烈酒和帕子,因為先前咱們一桌吃茶時候,姐夫尚且能夠一談笑風生,沒道理一針扎下去人就開始精神不濟。」
齊妙聞言連忙點頭︰「正是。」到底是白希雲聰明,思慮縝密。
梅老夫人聞言也恢復了理智忙吩咐道︰「此事必須嚴查!」
這件事已不只是涉及到是否有謀害梅若莘的嫌疑,最要緊的是還涉及到陷害白世子夫人。
齊妙在萬貴妃眼中的地位不一般,白希雲又是皇上親口封的太子少傅,這明擺著涉及到站隊的問題,他們不會分不清輕重。
更何況,今日就真的是齊妙的醫術不濟,將人給扎的昏過去了,他們也不能說什麼啊!
梅翰林便吩咐人下去嚴查。
而這時,齊妙已悄然預備下一杯清水,里頭摻入了靈血。
與此同時,一位宋姓的太醫也被請了來。
梅翰林忙客氣的道︰「宋太醫有勞了。」
「梅大人客氣了。」宋太醫客氣了一番,就去為梅若莘診脈,與齊妙是一樣的流程,診治過後便道︰「這……梅公子的樣子並不像是發病,到相識用了一些安神的藥物一般昏睡過去了。」
宋太醫保守的說法,立即證實了齊妙方才關于「蒙汗藥」的診斷。
梅老夫人便十分歉然的對著齊妙一笑。
齊妙也回一笑。
宋太醫與齊妙並未見過,且屋內都是女眷,他于情于理都不好抬頭多看,是以此時只是自行收拾藥箱和脈枕。
梅老夫人道︰「太醫可有法子讓我這孫子醒來?」
宋太醫笑道︰「也不是沒有法子的,只是這藥並非什麼傷身的藥物,自然醒來便好了。」
「太醫說的是。」梅翰林笑著與宋太醫客氣了一番。
這時外頭來了個小廝,在梅翰林耳畔低聲說了兩句。
梅翰林面色立即一變,道︰「將酒水拿進來。」隨即又對宋太醫笑著道︰「還有一件事想煩勞宋太醫,想親您幫忙掌眼,看看這壺酒。」
宋太醫是見多了這些高門大戶中的事兒的,既然求到頭上,就不多問,只是笑著點頭應下。
不多時,就有婢女端著酒壺上來,正是方才齊妙用來擦針的那一壺。
屋內眾人的面色就是一變。
宋太醫仔細看過,道︰「這是……蒙汗藥,是綠林人常用的。」
「原來如此,有勞了。」梅翰林依舊笑容滿面,送宋太醫出去。
待到人走了,屋內就寂靜的呼吸可聞。
梅老夫人深吸了幾口氣,環顧一周,面色驟然變冷︰「徹查此事。無比要將那下作之人揪出來!」
「是。」梅翰林行禮道︰「母親息怒,千萬不要因此氣壞了身子,兒子自然是會去徹查的。此事不論是誰做的都不會輕易放過。」轉而歉然的對齊妙和白希雲道︰「倒是委屈了世子夫人。」
「不打緊的。」齊妙笑道︰「清者自清,現在還是先讓姐夫醒來的好。」將杯子遞給齊好︰「姐姐,你喂姐夫喝下這杯水。」
才剛太醫都說,要用藥催人醒來會不好,這會兒齊妙只給了一杯清水,若不是水里摻入了東西,又能起什麼作用?
可是,摻了東西真的能好?
齊妙笑道︰「不必擔心,喝下去準好了。」
齊好點頭,毫不懷疑的將水喂給了梅若莘。
將一杯的水喝了,不過須臾梅若莘就睜開了眼,坐直身子揉了揉額頭,奇怪的道︰「才剛不是在花廳里,怎麼現在在側間了?對了,才剛我覺得頭暈。」
「你可有哪里不舒坦?」梅老太君擔憂的問。
梅若莘聰明的很,一看周圍人的神色,在加上自己躺在床上,就知道事情出了變故,但奈何不知道深情底理,就只實話實說道︰「祖母不必擔憂,我很好,比剛才施針之前舒坦的多了。」
他面色紅潤,神色清明,根本就是無恙,且果真比開始還要精神百倍。
想不到一杯不知道加了什麼的水,就解了蒙汗藥,還讓人氣色更好了。看來齊妙的醫術,還要在剛才那位宋太醫之上。如若不然就是宋太醫有所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