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媽媽被嚇唬的抖若篩糠,著實是震懾于白希雲的氣勢和威嚴。白希雲雖沒有橫眉怒目的如昨晚的白永春和張氏那般暴跳如雷,可是就是這樣沉靜之下的張力才更讓人膽寒。
這過程姚媽媽身在局中,一旁的管鈞焱卻是看的清楚的。
經過今日的事,恐怕白希雲這人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又要刷新了。這人再也不是什麼病秧子,而是一個心思深沉思維縝密的人,那些在棋盤上運籌帷幄的功夫拿到現實生活中運用,他竟這般收放自如。
管鈞焱哪里不知白希雲的性子呢,其實他是最心軟的一個人了。就算他有權有勢,也從不會輕賤任何一條無辜的生命,當日那個被張氏的乳母王嬤嬤威脅了去給齊妙下毒的王家嫂子,他都能夠問清楚緣由之後放她一條生路,可見這人根本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
是以才剛白希雲故意說的—無—錯—小說那些話,其實都是為了嚇唬姚媽媽而已。
果然,姚媽媽是個足夠聰明的人,真稱得上是一點就透,白希雲還沒等說什麼,姚媽媽就已經跪地求饒了,且還一副要易主且誓死效忠的模樣。
管鈞焱自問自己也不是一個善茬,可是能將威逼之事做的這樣輕描淡寫且十分有效,他卻是做不到的。
管鈞焱便含笑望著白希雲。
白希雲眼角余光發現了管鈞焱的注視,笑著道︰「姚媽媽是老太君身邊的老人了,著實不必要在我面前行這麼大的禮,我如何經受的起?快些請起來吧。」
姚媽媽哪里敢起身?這會子看著白希雲,真當比見鬼還要懼怕,她知道自己的性命今日要不想交代在這里,就要配合白希雲,不但他問的她要說實話,而且這實話還要說的動听才行。
迅速的分析了利弊之後,姚媽媽道︰「您說的這些,老奴心里的確是略有所感。只是老太君年紀大了,難免糊涂,侯爺與夫人的性子您也知道,咱們府里全仰仗著世子爺了,世子爺也不要往心里頭去,凡事擔待一些是要緊的。有一些事兒,的確是不該老太君和世子夫人那樣去做法,那般的確對誰都沒有好處,但事已至此,也的確是全無別的辦法不是?」
表面看來姚媽媽的話只是老婦人毫無章法的絮絮叨叨。可是白希雲卻明白了她的意思。
姚媽媽不敢將那些話在人前明說,就變著法告訴他,他想知道的事情她都知道,而且一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老媽子也的確是個妙人,否則也的確很難在老太君那樣刁蠻的人跟前伺候了一輩子還能討得好去。
「你起來說話吧。」
姚媽媽感覺到壓力驟然減輕,心里就松了一口氣。
「多謝世子爺。」手腳並用的爬了起來。
白希雲道︰「二皇子去老太君那里說話,安陸侯夫人在二皇子面前說的話都是真的嗎?」。
雖然已經猜測到白希雲或許是話已經知道了一些什麼,可是當姚媽媽真正听見白希雲說出口,她的心里還是不可抑制的震動了一下。這樣的彌天大謊,滅門大罪,白希雲已經知道了!
身為真正的皇子的白希雲,已經知道了!
若是他有意于江山,這件事恐怕就再也按不住了,這是她心里猜測的最壞的一種發展了,誰知道事情就真的按著最壞的來了?
「您……」姚媽媽汗水浸濕了額發。
白希雲見她如此,不必去听確切的回答也已經明白了想,笑道︰「我知道了。那麼,我身上中毒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
「是,自然是知道的。」姚媽媽吞了口口水道︰「當年其實若不是萬貴妃懷有身孕期間被人所害,早知產下孩子也不會健康,也就不會有後面那些事了。」
「哦?」
「左右今日老奴是豁出去了,老奴願意什麼都告訴您,只求世子爺答允無論如何請您庇護老奴的家人。」姚媽媽再度跪下了。
白希雲看著姚媽媽片刻,方緩緩地道︰「這倒不難,但要緊的是看姚媽媽怎麼做了。你怎麼做,我就自然有怎麼法子應對。」
「是,老奴自然懂得。雖然有些話是老太君不喜歡人知道的,可是有些時候老奴的確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是非,只是老奴人微言輕……世子爺您回想一下老奴這些年所做之事的立場也就能明白了。」
白希雲無意被姚媽媽牽著鼻子走,但是也知道她說的不錯,姚媽媽頂多算得上幫凶,但那時她身份擱在那沒有別的法子罷了。她不像張氏身邊的乳母王嬤嬤,那才是個主動害人的,姚媽媽卻不曾主動去害過誰。
「也正因為姚媽媽是這樣一個人,今日才能在這里與我說上這番話不是嗎?」。
姚媽媽一凜,點頭道︰「是。老奴這就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放心,只要不是傷害到老太君的事兒,老奴都可以听您的吩咐,只求您高抬貴手,保全老奴家人。」
白希雲沒有回答。
姚媽媽也知道,今日已經到了這個份兒上,就沒有別的法子了。說能搏個活路,不說就是死。
姚媽媽就將自己所知道的當年之事,例如萬貴妃是為何要換子之類的一並說了。
這些話說出口時,姚媽媽還猶豫著要不要避開管鈞焱,畢竟她知道管鈞焱是二皇子的人。
可是白希雲又不是傻子,他都不避諱管鈞焱,姚媽媽自然也就不多事。
這一席秘事著是震的管鈞焱呆愣當場。
當事實證明他的猜測不錯,自己的結拜二哥真應是個皇子時,他甚至連激動的感覺都快沒了,更多的是對白希雲如此信任自己的感動。這種事可是要命的大事,他都不瞞著自己,肯與自己交心,管鈞焱是熱血的漢子,自然更加與白希雲親近。
而白希雲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之後,只是望著河面上粼粼波光安靜不語。
事實又一次證明了,重生並不代表能夠知悉一切,而是要利用所知的東西來推翻一切已有的定論。就例如現在這身世,就是前世所不知的。
一旦弄清楚這一點,白希雲最大的疑惑也就明白了。
「也難怪安陸侯夫人會如此對我。」
白希雲的聲音十分平靜。
正是這般平靜的話,才讓管鈞焱的心里一陣揪痛。發生在白希雲身上的所有不公平,其實都是上一輩造的孽,把報復在了無辜的他身上罷了,當年被換子,白希雲還在襁褓中,他有什麼錯?
張氏這個做母親的,要恨也該恨自己的丈夫不爭氣,白白的搭上兒子和天倫之樂,做什麼要遷怒于一個生來就帶著寒毒的病弱的小生命?
這些年來,白希雲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在一個恨毒了自己頂著生母的名頭卻不做親媽該做的事的女人眼皮子底下,拖著隨時有可能一命嗚呼的身體,他心里的苦誰知道?
饒是如此,他還能在這樣扭曲的家庭之中生存下來,並且暗中經營起了銀通票號。成為大周最大錢莊的幕後老板,成為大周的首富。
這樣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結拜兄弟,管鈞焱只覺得熱血沸騰。
而白希雲依舊很是平靜,笑著對姚媽媽道︰「多謝你肯證實我的猜測。」
「老奴不敢,這些年來,老奴跟在老太君的身邊,親眼瞧見了許多于您不公的事,老奴人微言輕,也只能屈從于主子。心里著實是有愧。」
「罷了。」白希雲道︰「這件事本也與你不相干的。你放心,我不會遷怒你的家人。只是今後你該怎麼做,也不用我多言吧?」
「是,其實今日世子爺找上老奴,老奴的心里就已經有了判斷,這往後的主子怕也要多一個了。」
她說的是多一個,而非是只有一個,言下之意是不會傷害舊主。
白希雲何等聰明人物,又哪里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
「姚媽媽若是這麼想,那我也不便多言什麼了。只是你今日能將話說與我,來日就能將話說與老太君知道,我這麼猜測也合情理吧?」
姚媽媽聞音知雅,立即明白這是白希雲在逼著她立即表明心跡,往後以誰為主了!
不愧是龍子,真是好生厲害!!
姚媽媽額頭上又開始大滴大滴的冒汗珠子,她明白這是關乎到生死存亡的時候,她也想忠心舊主,可是她更希望自己能活下去,全家人都能活下去,不去尋求一個庇護是絕對行不通的。
姚媽媽咬了咬唇,最後叩頭道︰「世子爺,老奴絕不會去做傷害到老太君性命的事,畢竟老太君也是老奴服侍了一輩子的人了,至于其他的,老奴也就管不得那麼多了。」
思來想去,她也只能保證這一點了。
白希雲並未立即言語,就只垂眸看著她。
姚媽媽汗冒的越發急了,「世子爺不信老奴?」
白希雲忽然莞爾一笑︰「看在你全家人性命的份上,我當然信。起來回話吧,不用跪著了。」
姚媽媽聞言連忙叩頭,隨即起身,低聲道︰「世子爺需要老奴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