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希雲和齊妙留了梅若莘夫婦吃晚膳,管鈞焱和駱詠以前雖也與梅若莘打過照面,卻都不十分相熟,今日暢談之後發覺梅若莘是個爽朗耿直卻又不失聰明的人,加之他從前痴傻如今痊愈正在積極的學習如何融入社會,大家對他除了喜歡更生出佩服的情緒來。
齊妙與齊好帶著僕婦們親自整治了一桌飯菜,沁園中歡聲笑語熱鬧非凡。
然此時的錦繡園中卻安靜的很。
姚媽媽在老太君和張氏身邊低聲說著︰「……後來听說齊將軍是一手一個將苗氏和齊二小姐拎出去的。看苗氏的那個樣子,儼然成了廢人。」
張氏听的毛骨悚然,咂舌連連︰「那個齊妙哪里還是個人?根本就是個妖孽啊!她真有那麼厲害的針法,隨便扎幾針就將人給廢了?」一想到她與齊妙接觸時,距離也不很遠,若是齊妙要動手保不齊她也會被扎,張氏就覺得毛骨悚然。
姚媽媽點頭道︰「這是老奴親自去打探來的,那苗氏被扎了什麼穴道,剛開始時鬼哭狼嚎的,後來又被扎了一下,就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了。」
這癥狀,儼然與白永春的一樣。
老太君一想到愛子如今的模樣,到現在遍尋名醫都無果,手不能動口不能言整日里無精打采的模樣,老太君就覺得恨不能將齊妙和白希雲那兩個都碎尸萬段才解恨。
但是她又怕一時間沖動殺了人,白永春就真的沒救了。
張氏和姚媽媽都看向老太君,二人都是表面上焦急內心平靜的。
姚媽媽如今已有了新主子,今日來說這番話,自然是得了白希雲的示下才敢說。
張氏則是一顆心都放在二皇子身上,每天都想著如何能讓那孩子認了她,哪里還有心情去理會白永春的死活?其實若是攤開來說,白永春對她有諸多不起,即便年輕初成婚時他們也有過真情,可是這些年來白永春那般荒唐行事,做出那麼多對她不住的事來,她的心里也早就記恨上了,尤其是因為他胡行亂作,還害的她賠上了自己的兒子,張氏就只當白永春是仇人一般,又哪里還會關切?
她也很想提起心思去關心他。可是她做不到。就連面上擺出樣子來叫老太君看了舒坦她都做不到。
老太君畢竟也是內宅之中風浪經久的人,姚媽媽對她一心一意她知道,但張氏這樣子……
也枉費了她將她當做女兒似的疼了這麼多年。她總是想著一個母親失去孩子是極為可憐的事,兒媳婦的孩子剛出生就因為兒子犯了錯被抱走了,她走婆婆的怎麼也該對媳婦好一些。
可如今卻是不同了。
近幾個月來,張氏的表現太過讓老太君失望了。好像自從給白希雲說親起她就一直沒有消停過,齊妙進了門後。張氏的表現更是讓她一次次的失望透頂。如今張氏在她的眼里,已經漸漸地變的面目可憎起來。
「張氏。」老太君氣頭上,又因擔憂白永春,聲音就越發的沒好氣︰「讓你去尋大夫診治你丈夫的身子,你還沒找到嗎?」。
張氏以听老太君那語氣,便覺胸中悶氣往上躥升,恨不能當即甩袖子就走。
可是她還想求老太君幫她認回親生兒子。
張氏忍氣吞聲的陪笑道︰「若是尋個尋常大夫自然容易,只是善于針灸又能破解了齊氏針法的人卻是一時半刻請不到的,娘不要掛心,我會……」
「不掛心?」老太君冷笑道︰「同樣都是做娘的人,你又怎麼會不理解我的想法?左右那齊氏平日里也是與你們打交道的多,她對侯爺動了手,也都是你們夫妻沒有與兒媳搞好關系的緣故。如今二皇子那邊咱們能做的都做了。能與二皇子說的都說了,我的確是有進一步的辦法,但是現在我也沒有心情,畢竟我兒子這個模樣。」
說到此處,老太君的話卻是戛然而止,沒有下文了。
張氏听的心如明鏡一般,老太君的意思是,如果她不能找到名醫治好了白永春,老太君也就不會想法子去讓她認子成功,甚至還會從中作梗。
如今他們婆媳的斗智斗勇已經要攤在明面了嗎。
張氏咬牙切齒,然而老太君畢竟是白家的大家長,是她的正經婆婆。一層孝道壓在頭頂她就失去反駁的資格,就只能老太君說什麼便是什麼。
除非她想被休回家去。
如今白永春這個模樣,斷然是管不了府中的其他人的事,他自己口不能言,整日里像是想爆發又爆發不得的火山,見了誰都是吹胡子瞪眼楮。雙臂不能行動,就連如廁等事都要假人之手,一天兩天尚且能忍耐,時間久了難免絕望。
張氏好歹在白家多年,白永春是個什麼脾氣,大約也料得到,老太君這種沒原則只管疼兒子的母親更是難纏的很。
為了能與親生兒子能有團聚之日,張氏只得忍下怨氣,面上笑容做的更足,道︰「娘的意思我明白,您的擔憂也是我的擔憂啊,我與侯爺雖然吵吵鬧鬧了大半輩子,畢竟是攜手度過了這麼多年,我們是夫妻,其實說是家人更確切才是真的。侯爺這樣,我雖有怒其不爭,卻也真正擔憂。娘心疼兒子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我擔憂丈夫的心情,娘應該也能理解吧?我如今的一顆心就仿佛被掏出來放在火上烤。一面是侯爺的事,一面是兒子的事,不知我還能撐多久。」
張氏說到此處委屈的落了淚。她是真的委屈,淚自然也是真的。試問哪一個女子嫁給白永春這樣的男人會不委屈?
見張氏如此服軟,老太君的心里其實也不好過。畢竟同為女子,老太君就算偏疼兒子一些,白永春在上所犯的錯也是真切存在的。也真正造成了張氏與二皇子母子的分別。
因此,老太君這些年對張氏才越發的心疼。才會容忍張氏無傷大雅的小脾氣。
「罷了。」老太君心軟了一些,道︰「只要你好生的尋找名醫,這事兒我會讓你如願的。」
這無疑是松了口。
原本是治不好就不允許母子相認。現在變成了只要盡力尋大夫,是否能只好便不論了。
姚媽媽見老太君和張氏面上都不在劍拔弩張的,心下暗自松了口氣,便揀一些老太君有可能愛听的話來說。
張氏便瞅準了機會悄悄地退了下去,暗地里安排人去探听齊家的消息。
大丫鬟凌萍如今專門給了白永春,伺候他的日常起居,王嬤嬤又去了,張氏身邊可用之人如今提拔了以為李媽媽。
李媽媽的夫家是外垸回事處的管事,如今自己得了提拔,越發削尖了腦袋瓜子想表現,一听張氏這樣安排,立即幾拍著胸脯打包票,飛奔著去辦了。
到了晚膳時分,李媽媽面色有些難看的回來,與張氏回道︰「齊將軍回了府就將二姑娘和苗氏分開關了起來。那苗氏果然是變成了啞巴,只听得見屋子里桌椅反倒響動,卻沒听見一聲痛呼。真想不到啊!世子夫人那樣規整標致的一個人,下起狠手來竟是這般狠毒。」
張氏听著也覺得背脊生風,陣陣發寒。
「苗氏就算不是齊妙的生母,好歹也是養了她這麼大的,她竟如此不留情面,足見她是如此的冷酷狠毒。」
張氏不免再度覺得後怕。
她當面挑釁齊妙不是一次兩次,若是齊妙哪一次不高興針對她,她又該如何?若是齊妙將對付白永春的法子也用在她的身上呢?
不能說,不能動,走什麼都要假他人之手。那豈不是比死去還難受?
張氏背脊上的汗毛都一根根豎了起來,卻強作鎮定的道︰「你今日做的很好,往後還有更多的事要依重你呢。」
李媽媽原本滿心驚悚,此時听了這話心里也熨帖許多。忙行了大禮道︰「多謝夫人的提拔,老奴一定好生服侍夫人。」
同一時間的沁園之中,齊妙剛剛吐了一場。原本與齊好夫婦一同用晚飯時還沒什麼,只是吃過了晚飯她就覺得胃里堵得慌,油膩膩的不好克化,原本想吃酸梅湯,不過才吃了兩口就都反胃嘔了上來。
白希雲急的臉都白了,一手扶著她,另一手拍著她的背道︰「你怎麼樣?怎麼忽然難過起來呢?」
「沒事的。」齊妙拿了白瓷茶碗,用茶湯漱了口,這才拍著胸口道︰「不過是孕吐的反應罷了,你怕什麼的?幸而姐姐和姐夫都回去了,要是他們瞧見你這樣,還不笑話死。」
白希雲臉上一熱,白了她一眼,卻是放下了心道︰「他們不會笑我,只會欣慰罷了,長姐是最擔心你的……不過,也不知道這反映要持續多久。你這才剛開始就這樣難受。」
一想到齊妙生產之前還要受苦,白希雲的臉色又有些不好看。
齊妙噗嗤一笑,心里仿佛冬日里吃了暖茶一般暖和,卻故意逗他︰「誰叫你讓我有了身孕的,這事兒就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