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清頤院,顧辭忍不住開口,「耶耶,以後晚上都要去那邊吃飯麼?」
「阿鸞不想去?」顧堯心情尚佳,逗女兒道。
「吃得太快了……」長輩胃口不好吃得少,晚輩就得放筷子,不人道啊。
「一會咱們吃宵夜。」顧翀有點心疼妹妹沒吃飽。
「嗯,耶耶和哥哥要記得喝牛乳再睡啊。」
「好。」顧翱不愛女乃制品,但听說妹妹想了辦法讓牛乳不腥,他勉為其難答應了。
「知道啦,小管家婆。」顧翮不客氣地刮下她的小鼻子。
「娘親別忘了給師父也送去。」
「忘不了,愛操心的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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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明日不是課休也不是休沐,毓儀決定陪女兒睡回府的第一晚,很有魄力地把顧堯和幾個兒子趕回各自屋子。娘倆洗漱完畢,穿上母女款睡衣,窩在床上說悄悄話。
「娘親,府里平時不可以點菜麼?為什麼五嬸想吃什麼還得問四嬸?」
「府里大廚房走公中的例,每旬定一次食單,想吃額外的自己掏錢。可以吩咐大廚房做,或者讓自家小廚房做。」
「食單是四嬸定的?」
「你四嬸定,太夫人批。」
「那想吃什麼,太夫人同意就可以咯?」
「也得你四嬸變得出來才行。公中進項可不多,就祭田和祖產的出息,以及你爹國公爺爵位的俸祿。」這可真是不多,還大多是糧食,四嬸果然辛苦。
「五嬸沒有小廚房?」
「她舍不得花自己的錢,撤了。平日里經常帶你九姐去太夫人或者四夫人那打……咳,用膳。」
顧辭著實有些納悶,堂堂國公府五爺,沒必要節省至斯吧。
「可我覺得太夫人好像不是很喜歡五嬸……」
「噢?你怎麼看出來的?」毓儀饒有興致地看著女兒
「太夫人今天一直在看我吃什麼,偶爾看看五姐,完全沒看其他人。」
所以我壓力大沒吃好啊,就算很想吃魚,胡媽媽也只是每樣菜夾三次而已。
淚目,T_T
「你覺得太夫人為什麼不喜歡你五嬸?」
「……因為不喜歡方姨女乃女乃?」
「你五嬸是太夫人親佷女,太夫人只有一個哥哥,也只有這一個親佷女。」
「啊?!」
顧辭表示驚了,親佷女嫁給最討厭的庶子,這是有多恨自己親哥啊?
「太夫人兄妹從小失恃失怙,相依為命,感情極深。」毓儀笑著補充。
顧辭表示更茫然了,難道是哥哥深恨妹妹家的姨娘庶子,走的是‘如果恨一個人就把女兒慣壞嫁過去毀人全家’的報仇路線?或是想姑佷聯手掏空五房報復方姨女乃女乃但佷女有了自己心思就互相撕逼了?
「……娘親你告訴我嘛!」狗血神馬的最喜歡了。
「阿鸞想知道?」
「嗯嗯!」
「這事不算秘密,自己想辦法去。」
挑起女兒對八卦的好奇心讓她刷宅斗經驗值真的大丈夫麼!?
顧辭思忖一下,有甘雨在應該沒問題,點了點頭,又擔心地問︰「……她們不會來咱家蹭飯吧?」
毓儀這次笑噴了,「小腦瓜子想什麼吶,給她們掛一身膽,都不敢邁進清頤院一步。」
顧辭放下這點小心事,轉念想起更讓她迷糊的大事,「七表哥來府里的話,咱們要怎麼招待?」
「就當他是自家哥哥一樣。」
「我能找哥哥們打听七表哥喜歡什麼嗎?」。
「可以。」毓儀模模女兒惹人喜愛的臉蛋,「阿鸞這麼想招待好七表哥?」
「是的呀……這樣不好麼?」
既然她第一次進宮就只見到這一位表哥,沒有其他同輩之人,肯定他是和自家關系最親近的。而且人家還可能是太子(雖然沒听到有人這麼稱呼),打好關系不是必須的麼?
「也不是不好。」毓儀沉吟一下,問道,「為什麼呢?因為他送你東西?」
「……七表哥是客人。」而且是重量級客人,就跟家里要接待普京他兒子,能不認真仔細麼!
「有句話叫‘客隨主便’,盡力就是。你還小,心意到了就夠了。」
「……我只是,第一次認識外人,想做得好點……」
雖然是想拍馬屁,但有這麼明顯麼……
「阿鸞無論做什麼,爹娘還有哥哥們都會覺得很好的。」
「……可我還是希望其他人也喜歡我,這樣就算我有什麼做得不好,人家也不會斤斤計較……」
毓儀沉默了好一會,才抬起女兒的腦袋說,「娘的阿鸞,和別的女孩是不一樣的。」她有些嚴肅的看著女兒的眼楮說道,也不管她是否能听懂。「也許做一個八面玲瓏的姑娘,會得到人人夸贊。可你是當朝唯一的嫡公主,是蕭家和謝家後裔里唯一的嫡女,你舅舅的公主們都不能比。娘只希望你,過得恣意,不用小心翼翼,更不用揣測別人心思而活。」
「……欸?」
「確實,女子在世活得不易,很多人不得不處心積慮。比如你四嬸,她要長袖善舞能說會道,比如你五嬸,為了點吃食得鑽營算計,你的丫鬟們為了不吃苦受罪,就會想方設法地伺候你討好你。但你不需要,因為……你是在俯視他們。」
顧辭完全被這長篇大論震驚了,徹底顛覆了她之前的各種小心思。
她知道自己不懂算計,不論前世今生都沒什麼生活閱歷,遇上那種在宅斗中模爬滾打片葉不沾身的聰慧淡定女,定然只有被秒成渣渣的份,所以她一直是準備拿出高考沖刺的勁來,認真去學。
可是今天娘親說的話給她打開了新世界,以她的身份地位,沒這個技能點完全沒關系。她的裝備和等級已經碾壓絕大部分BOSS和小怪了,遇上實在厲害的,可以組團嘛。只要她自己不當豬隊友,總不至于吃虧。
這個世界的人幾乎都得在她面前下跪行禮,如果她還不能活得風生水起逍遙自在,豈不是白瞎了親人們和穿越大神對她的愛護之心?
看見女兒呆愣無語,毓儀寵溺地笑了,模模她的小手小臉,「娘親說的你現在也許還不明白,不過長大就懂了。你今天對太夫人的態度就很好,你看太夫人也拿你沒辦法,不是麼?」
顧辭很是認同地點點頭。她今天說起來是有點倚小賣小了,加上大的身份尷尬,小的身份高貴,吃虧的怎麼也不會是她這邊。
毓儀見到女兒這麼乖巧很是滿意,轉而和她說起袁懿的事。
「有關元哥兒的事,……」毓儀有些躊躇地道,「你明天見了大師,和他提一下就好。幫你七表哥說點好話。」
「師父不喜歡七表哥?」
「當然不是,只是怕你師父見了傷心。」毓儀嘆口氣卻沒多說什麼,只是告訴女兒蕭皇後是生袁懿難產而死,所以蕭律哀毀入骨才出家為僧,在外雲游數年,直到顧辭出生那年才回京,並且在蕭皇後死後再沒進過宮。
顧辭不屑地暗地里撇嘴,這事她听過壁角知道個大概。
蕭律自愛妻謝茭死後獨自扶養女兒蕭瀠,沒想到被自己的表弟袁冕看上了。蕭瀠應該叫袁冕表叔的,差著一輩。
袁冕十四歲登基沒有封後,但很快後宮就有喜訊傳出。蕭瀠及笄時,他已經有六子六女。蕭瀠雖對袁冕有小女孩的朦朧好感,卻不願意嫁入皇室,及笄之後直至十九歲一直婚事無成,差點就立女冠或做姑子去了。最後還是服了軟進了宮,次年有孕難產而亡。蕭律當時是沐恩侯,救不回女兒只救了孫子,痛悔異常。
說起來蕭家的女人都不愛皇家,蕭太後當年及笄後也是躲了一年,還是沒躲掉太宗立她為太子妃的詔書。
在顧辭看來,袁家人這麼不遺余力要娶蕭家女兒,有多少真情實在不好說。
蕭輕就不用說了,自己本身就文能吟詩作畫,武能提刀上馬,雖然族人所剩不多,但偌大一個蕭家,根基和聲望還在,不管是祖籍還是他們經營了數代的安東防線,惟蕭家馬首是瞻的比比皆是。
當時蕭軒還小,整個蕭家都是蕭輕一力主持,怎能不嫁,袁家也不敢不娶。
蕭律更是當世畫聖,杏林高手,一筆丹青描萬洲,一身醫術活萬人。他二十七歲畫的《行軍飲宴圖》就掛在流芳祠里。他與鐵梅寺前主持千悟大師是忘年至交,帶著寺里的醫僧數次親入疫區排查疫情,活人無數,幾個恢復過來的疫區還建了他的生祠。雖然當時他只掛職翰林院學士,但不管在清流還是在民間,聲望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也是因為有他和蕭輕在,高宗才沒辦法把皇位換給其他兒子坐。
袁冕為了穩定江山,登基就封妃納嬪,空留後位做‘肉骨頭’給生了兒子的妃嬪們爭奪。這手玩得如此漂亮,蕭律又的確是個既省心又有威望的理想外戚,他怎會讓蕭瀠旁落別家?自是不顧倫常也要娶進來。
說起來,蕭瀠的死肯定也和袁冕的後宮月兌不了干系。她有個絕世名醫的爹,身體打小就好,身為皇後有最頂級的醫療資源可用,怎麼就難產了?娶進來又沒好好保護,難怪說天底下最不講規矩最無情的就是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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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儀拍著女兒的背哄她入睡,心緒卻飛散開了。
她和蕭瀠年紀相當,雖是表姑佷但也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好閨蜜,佷女變成嫂子還不得善終,她也很怨自己哥哥。
今天入宮,其實皇帝的意思本想讓她說服蕭律入東宮做太傅,而母後卻不同意,說袁懿想拜師自會去竹心閣,沒道理學生安坐老師奔波。
太傅雖是一品,但若要入東宮教學,卻是受制頗多。別的不說,每日的車食冰炭就得看內侍們的臉色。即便母後發話,架不住有人想惡心惡心你,你還能為了今天的青菜不女敕茶葉太老天天去折騰?現在管宮務的可是杜賢妃和梁良妃,一個生了兩子,一個生的是長子。大師這般人物怎能去做宮妃傾軋的墊腳石?!
而且宮里肯定沒有清頤院的人伺候得貼心周到,女兒還太小,離不了大師。遂她只有一句話︰有阿鸞在,大師定然舍不得去別處。
最後母後一句話把皇帝逼得甩袖而去︰你連蕭家女兒都護不住,別糟蹋其他人了。
皇帝走後她悄悄問母後,可是阿瀠的事終于查出動靜了?太後笑得有點陰測測,卻沒多說,只是告訴她,阿鸞長開了有幾分阿瀠的模樣,但是眉眼比阿瀠更精致些,今日皇兄見了阿鸞,許是就同意袁懿出宮了。可以讓他多親近蕭律,想來阿瀠也願見如此。
若袁懿真在家中住下,護衛方面要提早安排,也要考慮下顧家的立場。那幾房有些拎不清,可別在袁懿這兒出什麼事。
她想著明日和顧堯怎麼商量,迷迷糊糊挨著女兒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