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臘月,一家人又開始忙了,閑的無聊的顧辭抱著和她一樣胖嘟嘟的八戒,陪著慈眉善目的老神仙蕭律在竹心閣里坐著搖椅慢慢搖。一個喝果汁,一個飲茶。
對新年的期望值降低很多的顧辭,在最近知道只能帶兩個丫鬟一個嬤嬤進宮之後,開始對‘宮宴’這事的腦洞開的比較大,現在正好逮著師父磕牙。
「師父,我這麼小又這麼可愛,要是出門被人搶走怎麼辦?」
「你當阿鉞是死人啊。」
阿鉞撩起眼皮瞟一眼顧辭。
「雙拳難敵四手,阿鉞忙不過來我也不能在一邊干看著。」
「還沒死心?說了你身子骨不適合習武。」
顧辭想要當俠女的願望早早就被蕭律戳破了,她手腳細軟實在不宜練武,想強身健體也只能靠跳舞(瑜伽)。
「總有能防身的東西吧,萬一我落單呢。」
「給你弄個煙花彈發信號?」蕭律這幾年也習慣了她的開腦洞思維,有時候還挺有啟發的,一點不耐煩都沒有。
「萬一身上沒帶火怎麼點!」
「軍中用的傳訊哨?」
這個可以有。顧辭思忖一下,繼續發散,「如果我是被人綁起來的?」
「你要是被綁,你爹就可以回家吃自己的了。」
「……萬一嘛!」
人家就是想要個漂亮小劍師父你至于這麼假裝不解風情麼!
「給你制點香,讓八戒聞了就能找到。」
「……說到香,師父,迷藥怎麼破?」
「鼻子抹點百草油,保管你吃一桶都暈不過去。」
「不小心中毒呢?」
「……以前不是教過了麼……」
「綠豆甘草湯不好現熬,您弄點簡便的……」
「讓甘梅給你制!」
「好 !還有,我真被人綁了你總得給我個割繩子的東西吧……」
蕭律失笑,「你不得把手指頭割了就不錯了。」
「我都開始學廚了,哪會那麼笨手笨腳!」
「行,進宮前一定讓阿慶給你弄一把來。」
顧辭心花怒放的放過師父,讓丫鬟們給她準備一個大荷包做古代版急救囊,抱著八戒滿懷對名劍的憧憬安穩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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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的宮宴雖然是五點才開始,但兩點不到,顧辭一家都在宮里了。
筵宴大殿位于崇禧宮的前殿,離西華門很近,此宮之大不啻于祭天大典的太和殿,也是祭祀之所,主殿燈火黯淡,但比‘金殿傳臚’的乾清宮還大。毓儀告訴顧辭,前朝時寢殿里面的每一間擺放的全是歷代帝王皇子的畫像和神主位,現在大多數用不上都關著。前殿和主殿之間的天井遍植花木,嶙峋怪石林立,仿造江南園林做的‘一步一世界’之效果,據說每一個轉彎看到的一景都是佛經中的一個場景。左右雙層復廊,雕花為窗,東通向觀星塔,宮里最高的建築,北可去往遙思台,那是個建在御花園里的臨湖大花廳,夏日擺宴之處。現在廊檐下掛了十幾只大紅燈籠,在風雪中忽明忽暗的搖曳。
皇帝的寶座和金龍大宴桌高踞于筵宴大殿迤北正中,東西一字排開擺設主位宴桌。一等宴桌賢妃淑妃居左,良妃德妃居右。二等宴桌是七位親王王妃一家和沒成親的皇子公主,袁懿在左首位,廣思王、奚川王和八皇子在他下首,中山王、廣恩王和九皇子,還有尚未出嫁的七公主和八公主一起在右邊一列。三等桌為公卿百官,左邊一列是伯爵以上的公卿,右邊一列是按品級排的正二品以上的文武官。護國公府自然是在三等桌的左首席,主位坐的是毓儀和顧堯,挾帶著顧辭,身後的次位是四個哥哥。
顧辭特意打量了一下殿中烏泱泱的一片人,貌似除了年紀尚幼的皇子公主,能來的孩子並不多,她這個毛茸茸的小豆丁很是打眼……
對面那一列席位上的人她一概看不清,自家席位的左有一人高的席幔隔開,但是能听見袁懿的聲音就在不遠處,右邊的應該就是衛國公夫妻。衛國公池睿是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魁梧漢子,雜白的絡腮胡子,即使身穿厚重朝服,也給人一種仗劍江湖行俠仗義的感覺。
他獨自一人先行,甫一進來,互相見禮後就看著顧辭兩眼發亮,送了她一塊水頭極好的翡翠雕蝙蝠紋玉玦,看見她行禮就一幅想抱又不敢抱的樣子。
衛國公夫人稍後才到,看起來年輕得多,不到三十,嬌小玲瓏,瓜子臉遠山眉,弱柳扶風笑容清淡,送了個白玉手鐲就坐在一邊自斟自飲。
池睿把顧翮叫過去一起坐,兩人談的很是熱乎。
她不小心听見池睿拿一本顏真卿的真跡哄七哥把她抱過去玩……
然後小哥眉眼一動,主動地把她打包放在池睿膝上……
顧辭其實很欣賞池睿這種真•爺們的漢子,她看毓儀和顧堯完全不擔心的樣子,就好好的配合顧翮賣了一把萌,逗的池睿眉開眼笑,送她一荷包的金錁子。
「深明,你又把誰家小女娃哄來了?」‘深明’是池睿的字。
旁邊一個中年男子打趣道。他衣著服色和顧堯、池睿很相似,但文質彬彬氣度溫文,捋著一把美髯,看著顧辭微笑。
「這是舜卿家的小寶貝。」
顧堯和毓儀帶著幾個孩子也過來和他見禮。這是定國公任合,字思行。他夫人染病沒來,兩個兒子和孫子們都不在京,家中只留著幾個孫女,今日他只身赴宴。
顧辭乖乖的喊他‘任叔祖’,捧著見面禮安靜的站在顧翂身邊看長輩說的熱鬧。
池睿著實喜歡她,夸個不停,搞得她壓力山大,「池伯父你也夸夸七哥和小哥,不要見異思遷。」
這下連定國公都笑開懷了。對毓儀說,「我這人少,不如先把阿鸞放我席上?」
顧堯很是自得,京中誰人不知定國公對孫子孫女一視同仁,對女孩子也一點不寵溺,難得見他如此喜愛顧辭,自然沒有推辭。池睿跟著顧辭也到任合那桌坐下了。
等到殿中陸陸續續坐滿了人,顧辭才回到毓儀身邊。
三點半的時候,兩廊下奏起中和韶樂,世宗御殿升座,眾人拜禮。樂上,四妃隨之入座,筵宴開始。
四冷八熱,十樣點心,二湯二羹二果盒。期間隨樂三進酒三行禮,儀式十分隆重,莊嚴肅穆,禮節相當繁瑣,
席面撤下,皇上賜茶,司儀授茶,眾人起身再行拜禮,回位將茶飲盡,樂舞起上,待皇上和後妃還宮,才算是宴畢。
顧辭覺得這一晚上老惦記著是不是要起來行禮了,吃得挺不痛快。正跟著互相告辭的大人們往外走的時候,看見皇上身邊的穆萬清大總管正帶著個小太監候在門外,見到他們一家就說,太後請去慈寧宮。
一行人冒雪趕往慈寧宮,太後見了顧辭就沒松開手。
本來明日還要再進宮吃頓家宴,毓儀看著太後不肯撒手的樣子,只好無奈的把女兒留下。
顧辭揮著手絹送走娘親和父兄,坐在太後身邊剝花生。胡媽媽和甘棠去西配殿收拾她的屋子。
太後撫著她的背,對身邊的姚女官說,「阿鸞長開了倒是比阿瀠還漂亮,你看這小眉眼精致的。」
「郡主將來定是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不定讓多少小郎君爭得打破頭。」
「那我可得等著看哪家小子能有本事娶了我的心肝去!」
「什麼小子?」皇上帶著袁懿走進來听到話尾。
「這麼大雪天你們怎麼又來?」
「祖母這是有了阿鸞就不待見我和父皇了。」袁懿故作哀怨的說。
太後樂的哈哈大笑,「那是,有了阿鸞,還要你們干嘛?」
「我待見啊,好久沒見皇帝舅舅了,剛才那麼遠,根本看不見啊!」
看見顧辭這麼給面子,皇上很是開懷,伸手想抱她,她卻被太後攬到身後,「可不許跟我搶阿鸞!不然以後別踏慈寧宮一步!」
享受到讓皇帝和太後爭風吃醋的感覺,顧辭暗爽一把,連忙將剝好的一碟花生推給皇上,然後在榻上站起來給太後捏肩。
「母後剛才說什麼那麼開心?」皇上啃著顧辭的孝心花生,記性還是那麼好。
「娘娘這會就開始念叨以後要怎麼為難郡主的郡馬了。」姚女官笑答,她在宮里陪了太後一輩子,在皇上面前也有幾分面子,能開個玩笑。
「祖母,這個小豆丁還沒桌子高呢。」
「哀家都這把年紀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阿鸞成親。」太後有點傷感的說。
顧辭最見不得老人如此感懷,急忙道︰「祖母長命百歲,還能看到我的小寶寶。」
眾人都被她的話說的一愣,袁懿問︰「阿鸞,你怎麼知道的小寶寶?」
有個神醫師父,這種問題顧辭回答起來完全木壓力,「師父說的,娘親是祖母的小寶寶,我是娘親的小寶寶,以後我也會有小寶寶。」
「聿則教的好!」太後眉開眼笑,「祖母就等著看跟阿鸞一樣可愛的小寶寶!」
「阿鸞一定會努力長大的!」
兩個男人看著笑得身心舒暢的太後和懵懂認真的小豆丁,俱是一臉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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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夠了太後和皇上好感度的顧辭被袁懿打包去了他在東配殿的寢室,胡媽媽和甘棠收拾一新的西配殿完全沒用武之地。十項全能的明方熟練的給她洗漱完畢,把她塞進暖烘烘的被子里,帶著阿鉞出了內室。
眼看她要秒睡了,袁懿立馬捏一下她的鼻子,威脅到,「不許先睡。不然打你屁屁。」
一會袁懿自己也躺進來了,抱著哀怨的顧辭笑道,「我這邊多暖和,再說了,過完年我就不能住這里了,你若是留宿,在這睡就好。」
「為什麼?」
「皇上打算節後正式冊我為太子。」
「噢!」顧辭頓時感覺塵埃落定,小小聲的對他說,「恭喜啊。」
「口頭表示沒誠意。」
「……」太子你學壞了!這話以前都是我的台詞。「搬去東宮也不能住我家了吧?」
「是。明年怕是沒機會這麼抱著你睡了,萬一我又睡不好怎麼辦。唉……」
顧辭心說,明年你抱的恐怕就是前凸後翹的大美人了,哪有時間想我這個小火爐。
「清白得保,吾心甚慰!」
惹得袁懿啃了她幾口。
「明天會來不少人,別亂跑,我讓明秀跟著你。」
「好。」顧辭想了想,還是問道,「會出什麼事麼?」
袁懿挑唇一笑,「居然這會突然聰明一下……」
「……你不會有事吧?」誰讓她這段時間腦洞開的有點大,一下子就抓住重點了。
「當然。」
她不放心的說,「我帶了好多藥在荷包里……」
「不會有事。」他說的斬釘截鐵。「想去哪就派明秀來說一聲,不許落單知道麼?!」
「我會很乖的。」
顯然他已早有準備,顧辭遂放心的和他聊起天來。
「明天還是在崇禧宮吃飯?」
「嗯。怎麼問這個?」
「娘親說里面有太宗的畫像。」
「想看?等天暖和吧。大冬天的,殿里沒人,冷的很。」
顧辭問了個特別困擾她的問題,「為啥要在祭祀祖宗的地方擺宴?」一般人誰會在祠堂外面奏樂飲酒聚餐啊!
「……咳咳,太宗那會說,那里地方大,閑置浪費了。再說,讓祖宗們看著國運昌隆子孫繁盛也是好事,省得特意再祭拜一次,勞民傷財。」
顧辭很想真誠的給太宗點贊,太實在了。
「那為啥還弄個假山園林?」違和感很強烈的好麼。
「也是太宗的設計,其實在觀星塔上可以看到是個‘佛’字。」
「真的?!」
「書房里有不少太宗設計時留下的筆記,你喜歡就拿去看。」
「好的呀!」
「唔,上元節要不要帶你上塔看看?」
「……什麼條件,說吧!」
袁懿把她好一通蹂躪,又捏又親,弄得顧辭笑的喘不過氣才消停。
「登徒子!可以睡了麼……」
「……豬!」
顧辭︰ZZZz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