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選之後,春闈就塵埃落定了。一甲三人皆入翰林院,狀元七品修撰,榜眼和探花八品編修,進士皆從八品輔編,同進士九品庶吉士。輔編和庶吉士都不是實職。一年後,進士與同進士們要再考一次,合格者分發各部任職,或以六品知縣優先委用,稱為館選。進士初次任職會比同進士高,絕不會低于六品,進階也快,所以很多人願意再熬一年,好好考個名次。而同進士們大多不好意思去翰林院跟進士們天天打照面,一般是捐官或補個七品左右的職位,就直接去上任了。
只是此次有幾人不同,沒按尋常路走。
顧翱剛去翰林院報道,就被戶部的李樅要走,做了度支司主事,專門帶一群人整理戶部資料的歸檔納冊。狀元躲過了各家榜下捉婿的熱潮,入職第一天就帶著一臉的欣喜若狂,被皇帝打發到東宮當主簿。榜眼也被吏部唐尚書抓丁去做了主事,唐尚書很清楚他精于相人的名聲,沒打算讓人搶走。
探花宋玉既沒被捉婿也沒被人抓丁,老老實實在翰林院出勤讀書。
太不科學了,難道漂亮到沒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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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某天在致爽齋蝸居里,和出來消暑度假的太子聊起來才解惑。
「父皇只看名字,沒見真人……」
「不夠漂亮?」
「著實……和你家潘大廚有得比……」
知道真相的顧辭眼淚流下來,O著嘴崩潰地喊︰「那他也敢叫宋玉!我這就讓潘大廚改名叫潘安!」
無廚不胖,潘大廚就是典型的廚子,濃眉有神,眼小鼻塌,肉堆嘴厚,一雙蒲扇掌,可火中取栗手持鐵鍋,端的是威武不凡。
這樣的人做探花,畫面不要太美!
袁懿笑得開懷,「以後想看帥哥還是看我吧,省得你惦記什麼探花郎。」
顧辭撇撇嘴靠過去,勉為其難看一眼,「馬馬虎虎吧,比我就差一點。」
立刻被報復性地啃了一遍。
「小丫頭,你說,如果我想出趟遠門,但是又希望京里的人都安分守己別搗蛋,怎麼做比較好?」
袁懿現在跟蕭律一樣,也喜歡上跟她開腦洞的活動了。
「假裝你還在唄,或者不讓他們察覺你去哪里了。」顧辭擔憂地看著他,「不過最重要的是讓他們窮!沒錢就折騰不起來了,不是麼?」
「唔,可以考慮!」
「還有就是可以先騙幾次,說要去哪里哪里,但是每次都是假的,突然來一次真的,他們也許就不會信了……」狼來了的故事是個中國人都耳熟能詳。
「這主意你怎麼想出來的?」
「七哥最近就愛這麼哄娘親……」
顧翮每次出門都說去池家,每次都不是,有一次真的去了,怎麼賭咒發誓毓儀也不信。
「政澤不是出去玩,以後多幫他遮掩下。」‘政澤’是皇帝給顧翮取的字,出自《周禮》的‘掌以時征羽翮之政于山澤之農’。
顧辭大眼楮閃爍著八卦之光,「你知道七哥在做什麼?」
「嗯,他在幫我。」
「呃,不是幫汝南王叔?」
「都幫。」
汝南郡王和他都看中了顧翮,不得不說顧翮實在天生就是做這行的料,現在很多消息都得來的比之前快。
「危險麼?」
「不會,沒幾個人知道,他有分寸。」
「錢夠麼?」
「喲,我都忘了,我家小丫頭可是富得很。」
「那是!」
「有需要我讓他跟你說。」
「我想去看看酒精弄得怎麼樣了。」
「不行!」
自從袁懿和明方見過莊子上按顧辭說的,用酒精做出來的燃燒彈威力之後,不約而同再不許她靠近莊子一步,連運給九康堂做外傷消毒的酒精也堅決不讓她有機會踫到一丁點。
第十九次申請失敗的顧辭很郁悶,「好吧。那你讓他們弄套設備出來專門提純酒,給致爽齋拿去賣。」
「這個沒問題。」
小姑娘還是養養小動物,弄些香噴噴的花精就好。花精就是植物精油,也做出來了,一旦能批量,就會拿去璀璨閣賣。
「我的女兵怎麼樣了?」
「很厲害!年底姑父回來,考核通過就可以給你配上。」
「耶耶要年底才回來啊!還有好久……」
袁懿愛憐地親親她傷心欲絕的嘟嘟臉,不嫌熱地抱起來,「回來給你兩個哥哥準備明年春天的婚禮,不過婚後昊蒼還得回北關去。」
「……是不是……要打仗了?」
「真聰明。不是現在,只是做準備。」
顧辭眨掉眼淚,趴他肩窩小小聲地說,「我可以做什麼?」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們不會輸。」
「可還是會有傷亡。」
「你想做什麼,要麼和我說,要麼給師父說,不許偷偷去做,知道麼?!」
「你派人去西南找一種叫‘田七’的草藥吧,止血很好的。」
「是在你想養珍珠的合浦那邊?」
「再往西。從根到花葉都很有用,七片葉子三大四小。當地土人肯定知道,不過不要因為語言不通就武力欺負土人。我們可以花錢買,或是跟土人合作種草藥。」
「好。」小丫頭心軟見不得血,那就先按她說的做,真有不听話的,滅了,扶起听話的來就是。
「還有,我們往北邊修路吧,只是我還沒做過預算不知道要花多少錢……」
「就是你在莊子上修的泥膏路?預算是什麼?」
其實就是土制水泥路,爐渣灰、生石灰都篩過一遍,加上一點石膏,加石塊加水,攪拌後倒在地上, 碾壓平,確實跑馬走車都方便很多,塵土問題也解決了。若是運糧,路上能減少許多損耗。
「預算就是先問工匠們,修一截路需要多少人多少時間多少物料,算一遍,看全部修下來得花多少。」
「每地都有服役的民伕,不用擔心。」
「不行不行,不能佔用種地的時間,得農閑時,或讓犯人去做。」
顧辭想起她養雞鴨的莊子,蕭大管事說地已經肥很多了,明年可以試著種糧食了,她不舍得,蕭大管事決定再買塊種不出東西的地專門給她搞養殖。
顧辭讓他把肥田經驗寫下來,其實重點是養蚯蚓種黃豆,糞便和豆類的肥田作用非常明顯,還特意配上畫,準備拿去丹青閣印了廣為發放。
「往北去很多地方鹽堿地為多,種不了什麼。」所以北邊民風彪悍,打獵販貨為生的人比較多。
「鹽堿地也有很多可以種的!」顧辭開始兩眼放空的背書,「沙棗、白楊、白柳、白蠟、胡楊、紫槐、梭梭、枸杞、水曲柳,棉花,這些都可以。只要能保證灌溉水和深翻地,用不了幾年地的肥力就起來了。深翻可以用曲犁……」
袁懿被她的小樣子逗得不行,「我讓明方來幫你做,他正好喊著沒事做。」
顧辭顧不得他,跑去一邊拿著紙筆開始寫寫畫畫,曲轅犁用了幾千年,不曉得這會有沒有出現。還有一樣經久不衰的龍骨水車,只要排灌分開,不管是井灌還是引河都可以很好的降低鹽堿度。等她消停下來,已經臨近晚膳時間了。顧辭急急忙忙的就往外沖,結果被攔腰抱起。
「我已經派人去和姑母說你今晚不回去。」
「好孩子不能夜不歸宿!」
「和我一起沒事。」
「……好女孩更不能和外男夜不歸宿……」
「真乖!」
袁懿還是直接把她拎上太子鑾駕,往光祿坊行去。
「這是去哪里?」
「不告訴你。」
顧辭揪著他的領子很小聲地威脅︰「我會喊‘非禮’喲……」
袁懿不可思議地瞪大眼楮,「顧七到底教了你些什麼!?回頭看我不揍死他!」
顧辭得意地笑,「不關七哥的事。」
然後BLABLA的說了一出經典的穿越必見橋段之賣身葬父。
那天她從西市去阿鈺家,浩浩蕩蕩地儀仗被堵在一個路口,派了甘雨去探探。甘雨不愧是八卦技能滿點,說得那叫一個跌宕起伏聲情並茂。自賣的是個白衣女子,買的是兩個年輕郎君,又胖又丑的那個給的錢,可女子只看著另一個年輕英俊的道謝,報了姓名,並誓言坦坦說只求棲身之所,不敢做非分之想。丑胖男示意隨從去抬尸,女子收好銀子低眉垂眼跟在英俊男身後,看都沒看一眼她爹往哪抬。
英俊男笑得帥絕人寰,「你倒是連爹都不要了?」
女子羞答答的表示,‘奴生是你家人,死是你家鬼’。
圍觀群眾七嘴八舌道,「這不是她親爹,原是日日跟著郡主儀仗討錢的,今日倒地就沒爬起來,這姑娘剛才突然就把人拉過來一跪。」
丑胖男無奈跟著下人去處理老頭後事,英俊男笑著好心地告訴她,「剛才那位是今科探花,從梨雲班請我隨他回府唱幾折子戲,姑娘要不要入我這一行?」
女子頓時翻臉,轉頭想月兌身,被圍觀群眾攔住,還有些賴皮漢動手動腳,把她推到男人堆里。女子高喊非禮,引來更多圍觀群眾堵了路。
甘雨想著她家郡主若是知道老乞丐有那麼點淵源,肯定不會袖手旁觀,遂叫了個女護衛現身,把女子扭送給京兆府。後續查出這個女子收了人銀子,本想引來顧辭,可沒想到遇上英俊男,臨時改劇本,結果還傍錯人,好心塞。
「若真是你遇上了怎麼辦?」
「找衙門。」
「人說是你撞死的呢?」
「這麼多人跟著我的儀仗,我從來不縱馬,走得慢,能撞死螞蟻就不錯了。」
「賴上你了。」
「讓他閉嘴,跟旁邊嚷嚷的一起送醫館,然後再說。」
「也算是個辦法吧。」
沒有行車記錄儀好不爽!
「那個宋玉听說在給梨雲班寫戲折子呢。」
「想去听?今晚先讓你看出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