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辭小日子結束之後,袁懿好像顧不上公事了,天天只與她廝混,太後識趣地沒來打擾小夫妻,皇帝也沒拿羯夷和匈奴又同時舉兵的事來煩他。只是袁懿也沒圓房的打算,僅在晚上對她特別熱情,總是讓她心旌神搖,有點不安又有點期待。
好在她還秉承矜持的淑女路線,忍住了沒問!
皇帝已決定在顧辭生日後第二天就派袁懿和顧翮分別帶著燃燒彈和改良後的長臂弓、連環弩出發去北關和西部,下詔平南將軍段昂入京待命,另外從平南城調一大半平南軍去昌黎城整軍備戰,如有需要,即時策應玉門關。
生日當天,太子請了兩位舅兄和蕭律在崇文館的禪竹小榭陪媳婦吃了生日蛋糕,晚膳請了毓儀進宮,在清涼館設宴,和太後皇帝一起吃長壽面。
飯後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放小夫妻回去話別。
顧辭—無—錯—小說一晚上都很乖,被抱去洗鴛鴦浴,或在星光月色下坦誠相見,軟如雲柔似水,樣樣配合,袁懿咬著後槽牙死忍,才沒直截了當地突破防線。
等他氣喘吁吁滿身薄汗抱著她平息心跳時,又愛又恨地說,「明天我要是走不了,一定不讓你下床!」
一直摟著他腰的顧辭听了鼻頭一酸,緊緊埋在他肩頭,「哥哥一定要小心,要安全回來。我會照顧好祖母和家里的!」
這幾天袁懿沒少交代她各種事,他的東宮私印一直在她懷里貼身放著,現在連太子寶璽也歸她了。真出了什麼事,五率府和女護衛們保護她一路北上或西去找爹完全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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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顧辭一覺醒來,伸手模不到人,床外側已涼透,她第一次沒有低血糖的犯迷糊,一骨碌坐起來,看著枕頭上一只嶄新的竹雕簪子發呆。打磨光滑的簪子上雕著春燕餃玉瓶和幾個飽滿的隻果,全是取的‘平安’之意,隻果上旁邊還站著一只小肥鳥,下面看似馬鞍。顧辭一見就笑出聲來,想起以前開玩笑說過,瓶子和隻果皆應了‘平’字,這‘安’字恐怕只有馬鞍和鵪鶉了吧。
這人居然記得她的戲言,真的雕了只站在馬鞍上的鵪鶉。
滿心的離愁悲意消散,她打起精神叫人梳妝打扮,準備去安撫太後,就是不知道給她老人家搭個鵲橋是不是合適。顯然太後不拘泥于兒女私情,去了之後話沒說幾句,給她扔了一道手諭,打發她回來。今年頒金節緊接著是太後八十大壽,要怎麼辦,就得看她這個新上任的孫媳婦有什麼本事了。
顧小媳婦回東宮後,在明德殿書房發了會呆,然後叫來明庭和甘菊,整理手頭都有什麼事需要辦。
最著急的不是太後壽誕,得把東宮日常政務和人員安排這種本歸袁懿管的事接過來,然後捋順自己手頭的事,才能騰出手操辦聖壽。
首先東宮有參政權,太子在時,邸報和重大事件的奏折會由詹事府過目一下節略遞交他過目,現在他不在,詹事們還得繼續干活,只是看報告的人變成顧辭。東宮詹事府共十人,詹事三人少詹事七人。三個詹事基本上屬于掛職人員,從一品的楊御史、國子監寇掌院和工部魯尚書。七個少詹事干活,分工明確,三人每人看兩個部,一人看四軍,一人都察院,一人內閣,一人大理寺。顧辭就認識一個當年的谷狀元谷策,他盯著自己岳父吏部和禮部的事,挺合適。
翻翻詹事們的報告,她大致有數了,打算一會細研究。
其次是五率府的守衛怎麼安排。五率府一千人肯定不可能都放東宮,袁懿的規定是固定一百人跟他左右,東宮里每月更換三百人,余下六百人在西郊大營待命。這次他帶了五百人走,顧辭打算東宮里就放甘菊帶的一百女護衛和一百五率府的兵士足矣,但明庭不同意,讓她把剩下四百人分兩批,也是每月替換,保證東宮有三百五率府和一百女護衛。
專業人士的意見必須采納。
人員問題解決了,就輪到食宿。雖然顧辭折騰御膳房挺多次,但以前是客人,一直不知道內部什麼架構,現在才曉得,乾清宮、慈寧宮、東宮和四妃都有自家小廚房,御膳房只管大宴和其他妃嬪宮人們的伙食,分為酒、茶、肉、貨、膳、器、廚七司,司膳專管上膳內侍,其他幾司還得管其他各處小廚房的廚師和膳食供應。一個總管,兩個副總管,每司兩個一個司正、一個司副。
顧辭找來甘泉和管東宮膳房的膳正,想問清楚每月消耗和補給情況。甘泉知道她的習慣,把女護衛和兩個主子的嚼用說得條理分明,膳正卻有些詞不達意。顧辭疑惑地看一眼明庭,見他仍然笑眯眯,就讓甘泉把剛才的問題列好表格,讓膳正下去填。不到一刻鐘,膳正交上來一篇完完整整清楚明白的內容,和甘泉那篇一對比,顧辭大概就了解里面的油水情況了。她重新弄個表,讓膳正把數字按她的意思改了幾處,然後每月根據這個表,每三日去御膳房領一次東西,如有額外需要,她會另外和御膳房單提,隨即揮手讓苦哈哈的膳正退下。
至于東宮的安保問題,顧辭只是听下明庭的介紹,不怎麼插嘴。除了正門元青門,只有西北角有一個走淨車的角門直接通往東華門,離宮學很近,但從來沒人走這個門,平時就三、五個小內侍輪流守著。顧辭好奇地問起這個‘淨軍’路線,原來宮里‘券洞’有四個,除了南邊在東西護城河邊上的兩個券洞,另外一個在慈壽門和永安門之間夾道的東頭,還有一個在靠近遙思台的西宮牆處。每日淨軍通過淨車裝上糞缸,收集各處馬桶的污物,運到券洞倒入,通過泄污孔流入停放在外的淨車,再由淨車通過京城東北角的北淨門,運往糞場。
顧辭皺了皺漂亮的眉頭,一個經常刮東北風的地方,臭味源放在東北邊,實在讓人想不明白……
再次是顧家這段時間的嫁娶實在多,還有她快要添個小佷女/佷子了,這些都得讓甘棠列好日子,免得她忘記。顧辭決定立刻馬上蘇個日歷日程表出來,讓丹青閣多印些大型台歷,一天一頁紙,把重要日子標注好,然後每天按時辰寫好當日的行事歷,能具體到半個時辰最好!
最後才輪到一個半月後的聖壽節,顧辭只能找舊例做參考,準備晚上閑了做功課。
她先把詹事府報告看一遍,了解朝局戰況。之前袁懿雖然沒有瞞著她,但卻總讓她無暇問及前線戰事,她還惴惴不安地安慰自己,沒消息就是好消息。現在看到戰報,顧翀和任塞淵在北關守得很牢,策反了陰山西北噶朗部的頭人,兩廂夾擊北邊防線上的另外幾部羯夷,勝算很大。陽關有夏極,顧堯鎮守雁門關,兩人直面匈奴大軍的主力,只要不失城,新武器一到,很快能扭轉戰局。
再有就是李樅提請從南方調糧北上,顧辭打算一會傳話給蕭大管事,讓各地塢鎮全力協助運糧一事。至于平抑糧價之事,等皇帝發話再考慮,不過可以先給顧翱去封信,若有瑯琊附近有糧商敢抬價,她的田莊可以拋出一半存糧,供顧翱給當地百姓發糧票,並現在預定下明年和其他田莊收糧的數量和價錢,這些舉動足以在糧價漲起來時讓高價賣糧的黑心商販破產。反正她的糧食足夠,即便賤賣,虧的錢也能從塢鎮的收入里掙回來。
放下心頭大事,顧辭一邊思念親愛的哥哥走到哪了,一邊翻看太後六十、七十聖壽怎麼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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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懿天不亮就帶著五率府三千人輜重隊伍出發。這次不同于上回去北關,運送軍械事關重大,他此前一直猶豫是不是按部就班地跟著大隊伍緩緩前進,但那天顧辭提到撫順城的事,讓他還是下決心帶明津和一百貼身護衛先行離開,去上次沒到過的撫順城探探情況。明庭被他留下來輔助河間郡王的兒子、袁敏荷的哥哥袁釗帶隊繼續前行。想到那個一本正經認真背書的小丫頭,他心里又軟又熱。看來自己以後沒什麼機會馳騁疆場了,實在是舍不得離了她太久。這次若能畢其功于一役,以顧翀和鎮北軍的能力,日後再北進,應該問題不大。
袁懿留了個心眼,出京之後直奔定武城,在那兒跟撫順城的九康堂分店聯系上,帶著藥材,扮作商家二世祖,順涴江北上去往撫順城。
撫順最初只是個小軍堡,幾朝之前與羯夷開市,方才真正興旺起來,其中有六家大商人成了當地代表。比較特別的是,各處邊城都是守軍拱衛外城廂,民眾在內城安居樂業,撫順卻是軍堡城郭之外,另有一城才是六大順商聚族而居之處,如同自治領,鎮北軍稱之為‘順堡’。堡中的武備也不屬于官府朝廷,而是商人護衛,自購軍械,通達貨行走私的軍械很多就到了他們手里,平日保家護院,有馬賊時便同心抵御。
袁懿饒有興味地拈著假胡子,看來這些商人很厲害嘛,完全無懼于羯夷,也不需要護軍的保護。
九康堂在軍堡里,袁懿去問了下情況,就大致明白了為什麼小丫頭說這里的外族‘漢化’很嚴重。無論是羯夷還是順商,都不是商品制造者,順堡只是交易地。順商從牧民手里低價收購掠奪品賣到內地,甚至江南一帶,以謀取暴利,再高價販賣糧食和鹽鐵給‘和善的外族’,實則使得羯夷有能力再次入侵掠奪,無本生意如此循環,豈能不富?
另外,羯夷除了銷贓,從他們手中拿消息也很重要,為了互惠互利,順商都會盡力調查清楚各地鎮北軍的兵力和將領,再把消息賣給羯夷的某個部落。每次羯夷進攻偷襲都會避開順堡,鎮北軍也不可能對自己人出手,順堡的人更是把塢堡的門一關,兩不相幫,他們是絕對不可能傷害鎮北軍的,羯夷一旦和他們起糾紛,有時候還得靠鎮北軍來收拾。
順商身上哪個都干淨不了。
顧堯和鎮北軍不是不想整頓撫順城,但一來這些商人聚居地選的地方是軍堡所在山頭下面的平地,很靠近草原,地形開闊,護軍如果把他們納入護衛範圍,反而不利于防守,另一方面,鎮北軍也會通過他們拿羯夷的情報或是遞出假消息,尤其是九康堂和璀璨閣開始在這邊活動之後,成功滲透了噶朗部,把間諜戰打得很熱鬧。
袁懿一邊贊賞自家小寶貝的‘高瞻遠矚’,一邊問起這里護軍的情況。
領軍的軍曹是鄴伯家的崔舶,崔航堂兄,經過顧翀大清洗後上任,人很穩重但不靈活,沒怎麼敢拿順商的孝敬,當然他也不一定看得上順商動輒抬幾箱銀子來的做派,很適合守這兒。因為鎮北軍一直在北關和鎮北城蓄勢待發,這地又幾乎打不起來,留的護軍並不多,只有三千人,加上軍堡的衙役等,可用兵力不足五千。防御順堡和戒備羯夷足夠了,但如果想做些別的,恐怕一時還不太行。
袁懿打定主意,明日跟著九康堂的小掌櫃去順堡看看,再琢磨琢磨怎麼把順堡收拾了,換成小丫頭的人去做生意。不過,若讓小丫頭知道順商通敵賣國,肯定義憤填膺,小臉漲得通紅,那他即便大開殺戒,她應該不會反對吧?
九康堂的小掌櫃是個還俗的醫僧,知道太子殿下明天帶七八個護衛去順堡查探底細,心里叫苦不迭,面上還是雲淡風輕地下去安排。好在一會來了封救命的加急信。顧辭從定武城的九康堂知道他要探撫順,托小蕭管事前來幫忙,還帶了一封信。她以前只從璀璨閣和九康堂的財報中了解到撫順城是外貿窗口,大家也不會跟她說太多戰事,所以不知道順商的勢力如此之大。現在是已婚婦人了,幾個大管事才點明順商有問題。所以她特意找來去過撫順的小蕭管事和幾個行商,了解情況,聯想到明末的清軍帶路黨晉商,痛陳順商的行為實屬叛國,無論是商人還是農夫,通敵就該死。還提醒他注意每家人的銀窖極深,可能有好幾層,還有各種藏銀地點。因為順商與內地商人不同在于,順堡並不是他們起家之處,他們來自全國各地,匯聚到此處發家致富,作為轉手貿易商,對他們而言,最重要的財產是易于攜帶的真金白銀。而大虞目前沒有大規模的票號業務,銀樓只做小額借貸,大商人們慣常攜帶金銀或以物抵押去銀樓借錢進行大額交易。所以順商很有可能儲存了許多白銀黃金。
顧辭還特意強調了,這個銀錢的數量,可能是幾十萬‘斤’。
袁懿看著翻譯過來的字跡,有些不敢相信她用的單位是‘斤’而不是‘兩’。不過第二天小蕭管事匆匆趕到,一進門就給他解惑了。順商的財富按他們的日常流水和貿易量算就能估出個富可敵國的數字,而他們並未全部千里迢迢運回祖籍,那最有可能就是藏起來了。袁懿讓他下去休息,準備好再去探順堡,一邊傳信出去,盯著順商六家人的祖宅,一邊考慮在什麼時間點最適合把這些人一網打盡。
按他們這些人的罪責,他不介意屠城,但小丫頭可能會很在意他因為听了她的話而落下這個名聲,看來功勞還是得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