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坐完雙月子的太子妃滿血滿藍復活,除了身材更勁爆以外,沒有任何不適!
先是聖壽當天和太後一起接見了請安的命婦們,應酬了整整三天,這次來的人都正經陪太後逗趣,再沒敢攛掇往東宮塞人。然後正式接管宮務,用不上或沒人住的地方封起來,梳理和精簡人員,每個職位的職責和工作內容都細細規定清楚,值班表排好,保證‘一事一責一人’,絕對不會出現推諉責任扯皮的現象。經過一通跟朝堂一樣的績效整頓,每年一考核,采用末位淘汰制,考評最低的那百分之五的人就送去偏遠地區當學監,監督被貶謫流放的犯官們搞教育。簡直一舉兩得!
然後鼓勵年紀大學識好的內侍、宮女去幫忙修典,並許諾他們的名字一樣會出現在校對名單里,有專長的願意去鴻都或各地義塾,也支持他們考文憑。後宮前所未有的展現出新氣象,都知道ˋ即便出宮也有奔頭,何苦陷入宮妃傾軋,甚至奪嫡這種要命的事里。
眼看臘月快來了,騰出手的太子妃和老公商量何時搞定蘇米兩家。
「你覺得呢?」
「他們是何時再入京的?」
慈善會後應該都各回各家了。
「蘇家大朝會後返鄉,路上和士庚一道。米老爺子沒離開過,一直在京。」士庚是賴姐夫的字。
顧辭看著輿圖發呆,總覺得忽略了什麼,袁懿怕她傷神,趕緊繼續說,「米老爺子似乎對蕭家頗熟悉,去了工巧閣、琉瑛閣和九康堂好幾次,買了許多東西,甚至還想請九康堂的大夫隨同出海。」
「可有問為何需要他們隨行麼?」
海船不可能沒有大夫隨行,他們應該是看中九康堂的一些特色治療技術了。不過九康堂從未藏私,各種新方法一律印出來在丹青閣賣,接受同行的指正和修改。所以杏林一改保守風氣,各種學術交流非常頻繁,尤其是許多人主動給各地的九康堂提供祖傳藥方以做辨證。
「明虛師父接待他們,說提到一些海上特有的癥狀,以及想賣海外藥材過來。明虛師父做主應下藥材一事,然後細問他們病癥,卻說得不明白,于是介紹他們去丹青閣買醫書,年後九康堂也會開到荔南城,如有病人可送過去,九康堂的脈案是每月互通的,不必非得來京城求醫。」
「恐怕病的不是咱們的人,是他們看到外夷有這樣的病,想發財……」顧辭忽然靈光一現,想起航海時代里著名的疫病,黑死病和瘧疾,趕緊給太子科普‘滅鼠滅蚤滅蚊蠅’的必要性,和美洲金雞納樹的特效。
「若能把瘧疾傳入中原,他們豈不是能拿金雞納樹來賺黑心錢?」
顧辭點點前世重慶附近的昌黎城,「這里的青茼蒿也能治,就是量少,好像荔南城和粵海城附近的也行,別處的都不好使。不過那種特殊蚊子在濕熱瘴林才有,普通蚊子沒這麼厲害。」
「米家所圖甚大。」
「無妨啊,先通過他們了解外面情況,我覺得他們想要海軍支持,所以得讓他們出大力氣才行。」
「怎麼才算大力氣?」
「比如把澎湖拿下,給他裂土封侯都行。」
「我媳婦這麼大方?」
顧辭知道他的皇帝病在國土上最為嚴重,可佔不可分,討好地和他解釋,「目前我們的海軍確實不如人家嘛,海圖和水手都不足,而且還不知道外夷的實力如何,所以讓他們去狗咬狗好了。等以後海船和水兵配備上,澎湖只是個稍微方便點的補給站,我們只要拿下這里,」她點點馬六甲海峽新加坡所在之處,「守住這里,東邊整片海域都能封鎖住,到時候還不是我們說了算?商船沒有火炮的支持,那就是肥羊。我相信米老爺子已經知道燃燒彈的好處,只是他的木船不敢用。」
顧辭知道不是經歷過海上風光的人要理解航海時代的意義很難,所以很想參與和蘇米兩家的談話,至少也讓她听個壁角嘛,這樣才能有助于袁懿作出正確的決策,開始嘮嘮叨叨安利他,「你看陸地的面積就這麼大,只佔十分之三,剩下全是海水,一船貨物沒有十倍之利,都不值得出趟海。現在兩家說白了都是走私,不過發覺安東軍有動靜,怕我們搞起官方走私,所以想先一步定下游戲規則,洗白自己的錢。但咱們不用怕啊,我們是官,漫天要價沒壓力,他們想就地還錢,還得看有沒有這麼大的底氣。以關稅或海貿利潤換取時間和控制權,還是很劃算的,最後說白了看誰拳頭大嘛!」
袁懿目光如炬,神采如暉,看著輿圖上的一片海域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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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爭取到旁听資格的太子妃窩在偏廳的小梢間屏風後,偷窺太子接待蘇米兩家的客人。
蘇家代言人是蘇大老爺,顧曉憐寫信給謝苒說了一路上和蘇家人來往的情況,東宮已經知道了蘇家的態度和誠意。米老爺子卻是個不好打交道的老油條,幸虧袁懿這幾天經過媳婦的補課,至少知識面上能完虐他老人家。
眾人的話題很輕松,基本上都是在聊這些年所見的外夷人是什麼情況。
太子對紅毛夷、不列顛、高盧等列國很熟悉,知道佛郎機里分為伊比利亞和波秋歌,對這些國家的區別和歷史了解得非常清楚,讓兩家人心里狠狠緊了一下弦,重新評估了東宮對海貿的定位,畢竟海貿是蕭家人一手搞起來的,他們只不過是拾人牙慧而已。等到太子問及外夷幾次著名海戰,以及如今還是不是大食的艦隊最強盛時,連米老爺子的臉色都鄭重起來了。
「殿下真是博聞廣記,令人佩服!」
袁懿笑著和他們打哈哈,絕口不提他們上折子之事,按既定方略繼續閑聊,連季風航線和各國貿易都談到了,話鋒一轉,重點提問東瀛情況。
米老爺子心底暗嘆,他們兩家正是在南洋和澎湖上沒落到多少好處,被佛郎機人佔了大頭,才想從東瀛分一杯羹,雖然風津城和安東城的水軍並不做太多走私的活,但架不住人家是官,自己是民,又有太子妃的家底在,若沒個途徑切進去,日後定然是麻煩,所以才不遺余力地想和東宮合作。看太子對海貿的了解,恐怕之前是他們想得太美了。他當下立刻表態︰「殿下,米家願傾舉家之力開展新航道,至于塢鎮之事,全憑殿下拿主意。」
蘇家自然跟進,並表示平南軍無水軍編制,願意並入安東軍。
事情順利得有些意外,袁懿想起顧辭的提醒,更不敢接茬,把話題帶到海外物產上,表示多多益善,尤其細問了一下米老爺子所遇病癥如何。這次米家人沒隱瞞,一個黝黑干瘦的老水手把所見病情細細道來。
方寸小間里的顧辭來不及思考,只能用速記的本事把每句話都寫下來,她真是一孕傻三年,感覺腦子都不如原來好使了。
這事袁懿很重視,表示一定馬上讓九康堂研究治療方案,尤其在沿海地區重點宣傳,並且特意提示丹青閣可以買到所有的九康堂編寫的防治手冊。
蘇大老爺神來一筆夸贊到,「殿下與太子妃真是夫妻敵體不分彼此啊!」
袁懿露出今日第一個真心的笑臉,想到他是唯一一個沒給東宮送女人的商賈,暗暗決定為了表揚他的上道,以後海貿可以考慮讓蘇家挑大梁。
米老爺子眼角一跳,這才相信了太子妃在東宮的地位,不是他以前想的憑家世和子女才能在夫家站穩腳跟的女人,那麼東宮名下產業,包括所有收益也是太子妃一手掌管之事,應該也是真的!好在還沒送族里的女孩入宮,尚有回旋余地。若今日與太子談不出什麼名堂,可以考慮從太子妃那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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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完了要過年,過完年還要休息到二月初六這個欽天監定的吉日,才開始新朝的第一次大朝會。這次是考成法實施一年以來第一次宣布考核結果,該找的關系,該跑的門路,過年時都應該燒完香了,這會端看皇帝如何處置不合格官員。
不得不說能做官的永遠是社會精英,至少智商和資源不是勞苦大眾可比的,半年前那次結果已經讓大部分官員了悟考成法的功效,只不過時下作弊手段尚未發達,沒有足夠好的法子規避風險,哪怕主觀評價再高,也不超十五分。完成沒完成,橫向與同級別的人比較,上下游一對接,問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誰的過錯,誰的功勞,落到紙面上黑紙白字。
皇帝听著吏部的總結,心里什麼想法沒人看得出來。
百官考評之後就是六部總結,每個尚書依次發言,接著眾議如何賞優罰劣。說重了吧總覺得面子上過不去,都是同朝為官的僚屬,說輕了吧,一年里十件事八件辦不好,誰敢保?何況半年前已經給過一次機會,仍不見改善,顯然是能力問題。
一下子金鑾殿里鴉雀無聲。
皇帝毫不意外地讓太子發言,袁懿就知道這種得罪人的事自己得上,好在有個可以偷師的媳婦,很淡定——想來定好規矩即可,每級末位淘汰,最低的十分之一降級,下級最好的百分之五擢升,換級不換崗,降級的去下縣,升遷的去富城,再者拿出內庫一筆銀子,按考核結果給獎勵。
得罪人的事我出頭,那皇帝的口袋就出出血吧。
基調一定,下面人立馬知道怎麼干活,倒是荔南城和粵海城請設市舶司的折子靜悄悄地被皇帝直接遞給太子,讓他出個督辦條陳。
吏部考功司的農掌司就在唐尚書的帶領下開始細化末位淘汰制,耳目靈通之人自然會知道這是太子妃執掌宮務以來出的新政之一,于是顧辭突然發現自己從東宮門房和內奏事處收到的請安牌子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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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懿拿著市舶司的折子先去和詹事府眾人商議,大家皆不贊成現在啟動這事,在考成法的考核下,當地官員不見得願意投入人力物力財力去做,太子不是皇帝,官員用不著听東宮指揮。再者,做得非常好,容易留下東宮‘挪用國資與民爭利’的印象,做不好是太子能力問題,怎麼都不合適。說白了,想辦成得費大勁,性價比太低。
之後袁懿又去找了剛把鏘鏘送回給顧辭的蕭律討論了一下。從之前拿到的消息看,風津城很早就在安東軍的默許下和東瀛私下有買賣,米家受挫于澎湖以南,想轉往東瀛也是應有之意,蘇家的貨物本與交趾、高棉甚至暹羅互通,然而被阿鸞打通陸路商道後,規模縮水不小,也只能謀求與米家合作,要麼拿下澎湖以南的南洋一片,要麼擠進來集體分東瀛。說起來東瀛的互貿一直不斷,多虧了蕭家的支持,小丫頭更是認為從東瀛賺銀子是天經地義的事,除了為整治謝強家發難過一次,其他時候不說出謀劃策就算不錯了,也難怪兩家直接找上東宮。蕭律雖然也覺得現在不是開市舶司的好時機,但很贊成收服目前明顯處于劣勢的蘇米兩家,折子是蘇米兩家試水東宮的態度,現在若能拿出一個既不讓皇帝心生不爽又能控制住兩家的法子出來,以後必然事半功倍。可他不擅長商貿,不能提供什麼太好的主意,只交代袁懿勿讓夏極參與此事。
回寢殿後的太子沉默不語地吃宵夜、洗漱,直到睡在床上還在思考。他第一次認為,如果現在自己已經登基就好了,用不著如此束手束腳。
顧辭從他進門便察覺此人心緒不佳,沒有讓兩個孩子來玩親子游戲,服侍他舒舒服服地躺下。眼看要秒睡時,被枕邊人直接摟過去,壓倒和諧一把。
運動完,散去郁氣的袁懿有些遲疑地說起市舶司的事,剛才心底那個不能付諸言語的念頭讓他忽然之間熱血沸騰,又怕說出來嚇著小丫頭,只能用行動表明他的激動。
顧辭覺得這些不是問題,如果官方渠道走不通,那在商言商,無非看誰的實力大,誰建立游戲規則。再說了,現在他們想辦法越過皇帝辦這事,以後定然也會有人想法越過他這個未來皇帝私下做些事,在什麼位置用什麼方法,有問題解決就行,沒什麼大不了的。她的辦法就是合資做船行,東宮佔六成,兩家一人兩成,蕭家船和兩家船都包括在內,港口塢鎮的地皮和屋舍由當地政府來出錢。船行按規定納三成稅,剩下七成才是可分成的利潤,這樣如果日後有了市舶司,關稅就在這三成里。至于優惠條件,首先是凡船行賣給外夷的貨都可退稅,外夷通過船行賣到國內的貨統一定價。其次,如有必要,安東軍會隨扈。其三,時機成熟會建立海事大學,培養水手和海軍指揮官,其四,工巧閣的新商船也會放入船行運營。
「讓他們把船全部拿出來恐怕很難。」
「沒船就掏錢。讓他們報個數可以拿多少。」
「可是,建港口也得花不少銀子。」
這是增加稅收的政績,官員肯定想干。只是舍不得掏錢。在考成法之威下,許多人不敢做這種有風險的事,又是籌錢又是征夫,寧穩勿激。
「那個滕宗諒,記得不?」
「史評‘滕子京負大才,為眾忌疾’,又‘豪邁自負,罕受人言’,不過‘治最為天下第一’。」
「他貪得不少吧?只是很會做官而已。」
「何以見得?」
「他才不會做蝕本生意。修岳陽樓是為了搞‘形象工程’,讓文正公寫序,是借其‘名人效應’,把自己包裝成‘才子’,一般人就容易認為‘有才必有德’。修樓自己一分錢沒出,都是收集大商賈們的欠條,用衙役們去追債。結果成了政績工程的是他本人,出錢出力的反而沒人夸。」顧辭對對手指,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有時候,咱們無賴點,應該也沒啥大問題吧?」
看著一臉求贊的她,袁懿覺得好似自己要殺人,小丫頭給遞了把刀一樣,心里熨帖的很。他一手扶著她的螓首,口中勾住香舌攪動翻滾,一手攬著她的腰**。兩人緊緊相貼,唇舌交纏許久才依依不舍的分開少許。***********************數日後,袁懿去和皇帝談了市舶司的事,隨後傳出皇帝要巡海防以慶萬壽的消息。萬壽節在九月,今年正是五十大壽。禮部主辦,東宮審計,只有半年不到的時間,顧辭真心覺得這次去純粹花錢,一點賺頭都沒有!小財迷的嘮叨被袁懿笑了幾天,他現在非常確信,即便是‘勞民傷財’的天子出巡,如果讓他家小丫頭來辦,絕對可以賺個滿盆滿缽。「你給聶尚書或者顧掌司支個招?」「……那就給三叔說,慈善會是有門票的,這個也可以有。每地除了官員必定要請鄉紳陪席,最多一席十人,現在讓人拿席位去賣,等皇上出發的時候,價錢絕對不止一千兩。」「這事禮部可不能干。」駭然大笑的袁懿掐她一把臉蛋。「……那就讓李尚書肉疼去吧。」這筆錢可不少,李樅知道了這麼好的賺錢法子,又不能出手,必定心痛難忍!「既然讓咱們做審計,說不得這種事得東宮來做。」「皇上好雞賊!那怎麼辦?一般都是中官會這麼斂財,可是……」東宮的內侍素質可不比一般官員差!即便折節去做,恐怕也不能讓精明的商賈們全然相信。做這種事得能屈能伸、心黑膽大臉皮厚,也是一種特殊人才,不是明庭這種儒雅正派的君子模樣可以達到的效果。
「這個不用擔心,不如想想還能怎麼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