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小書房里,請示過老公的顧辭拉來藝青單聊,她不是財經專業,提出概念,只能靠現有的商業精英來完善,大家一起集思廣益查缺補漏。
已經開始讀奏折的阿聖爭取到了一個旁听席位。
「阿青,我想辦個皇家銀樓。」
「可是為了匯兌方便?」
現在的銀樓是從生產和交易金銀首飾器皿的店鋪發展起來的,後來成為可專門存放銀兩和異地小額匯兌的私辦錢莊。自從皇家貿易公司成立後,內部一直有個專門的通匯科處理異地匯兌和運送金銀等事宜,運營數年已有經驗,現在單獨成立一個公司,等于對皇家公司之外的合作商家開放,也是應有之意。
「匯兌只是一小部分,能做到‘匯通天下’即可,主要為了放貸存取方便,同時吸納金銀儲備,為發行寶鈔做準備。」
「寶鈔<?新的匯票?」
「沒那麼嚴格,小額不記名,可以當成銀角子一樣,平時用來買賣東西。」匯票跟現代支票差不多,每個錢莊、銀樓都有固定格式,金額不定,背書、簽章一應俱全,才能實現異地匯兌,和貨幣的方便好用完全不同。以目前庫存白銀來看,做到匯通天下並不難,何況等伊比利亞等國開采南美洲金銀礦之後,會有更多白銀涌入。
藝青躊躇一下,‘寶鈔’一听就讓人聯想到唐時的飛錢和類似鹽引一樣的代幣之物,若要代替金銀的話,「……恐會引出建興帝‘錯幣之亂’。」
建興帝即疑似穿越者的王莽,他的幣制改革里,用包疊、瓖嵌、鎦鍍等摻雜其他金屬的方法,降低了金屬貨幣里金、銀的實際含量,搞得新幣種類復雜繁瑣,貶值得厲害。不過人家弄的好歹還是金屬,直接一下換成弄成紙,偽造問題先不說,感覺上肯定不如沉甸甸的硬幣靠譜。
「金銀是用,寶鈔也是用,哪個方便,人們自然就會用哪個。只要保證寶鈔定能匯兌成功,自然可以代替金銀。等金銀的價格也用寶鈔來衡量時,寶鈔就變成貨幣了。」
至于發行量、偽造、流通等問題,是下一步要和皇帝、戶部商量才能決定的內容,今天她只是想讓藝青一起考慮得失,弄個方案,然後拿去和袁懿討論,接著考察個三五年,選擇成熟的時機啟用。
「若只為匯兌方便,銀樓可隨時單立,但寶鈔恐怕得有個十年八年才能普及。」
「我想的是,咱們的糧行收秋糧都付寶鈔,價格定得比付銀子的高一些,然後國家收的稅銀也改為寶鈔,便于交稅,農民可以先用起來。」只要新的疆域開始習慣使用大虞貨幣,而不是哪國都能有的金銀,西方再想殖民,難度可就大多了。
「這是為何?」藝青聞言一滯,銀樓的主顧一向以商人為主,現在反其道而行,以農民為使用者,似乎和他想的不一樣。
「主要是想讓安南、驃國等地的農民早點習慣用寶鈔,這樣輕易不會改弦易轍。」
「你要將兩地之財收歸國庫?」
「不能這麼干!肯定得在國內港口試行,然後才讓各地一起用。」顧辭就怕他想成‘以紙換金銀’的斂財之舉,「等他們都和國內一樣使用大虞的寶鈔,就不會覺得自己不是華夏人了吧?皇上也認為此事有可取之處,想讓我們考察一下有沒有可行性。」
「知道了,我會找人專門籌備此事。」
「先調研,不急著施行,慢慢來。」顧辭叮囑一句,看見身邊的阿聖雙眼晶亮,笑著擰他的臉,「小鬼頭,在這兒有話就說,不礙事的。」
「娘親,高教授解秦史時說,始皇帝為控百越而修靈渠,保嶺南萬世不失,咱們不是也往安南修了個西運河,還不能收服安南?」
「秦靈渠到漢征南越國,可隔了一百多年,咱們不能等這麼久,得快點讓他們歸服。」
「為什麼呀?」
顧辭呆了一下,要怎麼跟兒子解釋西方殖民帝國的擴張速度和威脅?
「……問你爹去!」
***********************
段昂的平南軍的駐地已移至新明城,一部分在南方絲路的主要關隘設防,保護沿途商旅和維護商道,一部分由池其羽率領,從雷多出發,‘借道’天竺,進入藏南的達旺、亞東和氣候溫暖的林芝守著,沿途諸土司、王公,抗者剿,降者撫。
靖西軍副將關大元自駐地西寧出發,掃蕩安多,向康巴施壓,與池其羽一起,監控衛藏,杜絕其東下隴南城入侵中原(隴南城、隴西城和武都城即為原來的玉門關、雁門關和陽關),和入三江高原迂回南下的路徑,連西入蔥嶺突進塔里木的可能性都被明津的雇佣軍一齊扼殺掉。
半合圍之勢已成,容臨終于可以大展身手。
在樞密院的授意下,他和甘丹赤巴、曲堅贊及其身後的朗氏家族討論了日後取薩迦而代之,都要分封哪些有功之士。樞密院認為,帕竹與薩迦的不同在于,薩迦獲得定朝的誥封,才能號令藏區,但帕竹是從草根打起來的,日後定然會力量分散。對于大虞來說,一個從教宗到政權都分散的吐蕃比政教一統的要更安全,所以四大教宗里哪怕是薩迦派都不要滅掉,大可以派去唐努山和瀚海,‘感化’那里的林中百姓嘛。
容臨的任務不是參與到吐蕃的政教糾紛中,他帶著這樣的旨意前往康藏高原打游擊,名義上是要繳回定朝賜予薩迦本欽的玉印敕封,實則是把大虞的態度告知這片區域的教宗和宗本們,讓他們可以團結起來,幫助大虞收拾不听話的薩迦,然後一起排排坐分果果。至于最先靠過來的黃教、帕竹和朗氏,自然得到的果子最多。黃教除了甘丹赤巴做前藏**,讓朗氏家的人做後藏**。噶舉派不是散沙麼,讓他們推舉一個活佛出來接受朝廷委任。紅教也一樣,不行就朝廷指派。薩迦政權要滅,但花教要保留,由政府撥款養幾個小僧侶和老邁學者,不再接受世俗供奉,也不許僧人出任任何俗職。有了花教這個前提,以後循序漸進,能把教派和政權剝離開了,已是最大的圓滿。
把寺廟作為單純的修行學習之所,通過政府和活佛的考試,得到教宗頭餃,這點很受甘丹赤巴認可,這意味著即便是掌握了世俗權力的宗本或貴族,也不能隨意的篡改和掌控教派作為他們爭權奪利的工具。寺院進一步可以接受所有人的供奉,或獨立介入政權演變中,退一步也能跟花教一樣下場,專心研究經義。
獲得甘丹赤巴的認同應該是容臨這些年辛苦掙下的最大成果,在上述分配蛋糕的原則介紹完畢之後,他終于獲得神宗的批準,跟曲堅贊一起干薩迦了!
曲堅贊領了大虞頒賜的詔書和金印,再次趁著薩迦內亂之際,聯合其中一部,把薩迦勢力趕出了後藏。曲堅贊忙著控制後藏,容臨繼續追擊薩迦本欽,終于在數月之後徹底擊潰薩迦僅剩的兵力,繳回定朝大印。至此,他的任務在神宗七年年初圓滿完成,帶著和他一樣黑不溜秋的曲堅贊和朗氏、甘丹赤巴等各派各系的使者、活佛,前往上京入貢請封。
本來還想聚眾討價還價的吐蕃人,恰巧獲邀見識了四軍預備役軍演的盛況,于是都很平靜地接受了神宗的敕封。曲堅贊為灌頂法王,賜玉印、白金、巴茶等,甘丹赤巴為**喇嘛,朗氏的黃教扎巴迥受封**額爾德尼,還有八個地位僅次于他們的‘呼圖克圖‘封號。十位活佛的轉世制度都一樣,須經朝廷欽差主持金瓶掣簽儀式而加以冊封,賜以印信,並在鴻臚寺注冊登記。八位高僧彼此各有領域及駐錫的寺院,平時半年駐錫于上京,半年前往領地視察一次。阿里地區是白教阿旺扎巴和花教的敏珠爾。昌都的諾納和**分別是紅教和白教。那曲的嘉木祥是紅教,濟隆木喀是白教,林芝的第穆屬于花教,嘉拉果是紅教。花教兩個都是七、八歲的孩子。
至于花教和薩迦原來名下的莊園、田產、奴隸,全部由第一任‘康藏布政使’負責拍賣或自贖,自動請纓出任的是已在正四品伏波城知府一職上干了十年不得寸進的喬禎。最大功臣容臨升任靖西軍的康藏總督,鎮守于闐,也許日後與蒙兀人還有一戰。
之後,黃教作為鐵桿粉絲,得到兩個額外殊榮——其一,阿里地區所有流向天竺的河流谷口,如普蘭、扎達等,都由黃教珠古駐錫,配合當地雇佣軍鞏固關防;其二,黃教高僧可跟著鎮北軍深入大漠傳教,普建廟宇。當然,鼓勵老實的蒙兀教眾捐資出家當和尚,定期朝拜聖廟以固定他們的行蹤,讓他們少生孩子多念經等應有之意也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