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淪陷的城池之外。
對峙的,是夜襲的四人與月兌胎換骨的利瓦。
利瓦的力量已經超出了夜襲眾人的想象,再加上四周鐵炮隊的幫助,夜襲眾人幾乎沒有戰勝他的希望。
一旦被鐵炮隊包圍在中央,他們就全完了。
畢竟,這些人並沒有利瓦那般變態的恢復力。
射出幾個窟窿,他們不死也得殘了。
而拉伯克和瑪茵已經落到對方手上了,生還希望近乎為零。
娜杰塔當機立斷︰「撤退!」
戰略轉移,可以說是當時最正確的選擇。
也是最理性的選擇。
但是,有些時候,有些東西,並不是用簡單的理性就能衡量的,比如感情,比如希望。
以冷冰冰的抉擇隔斷了與拉伯克和瑪茵的關系,所導致的,即是友情的完全破裂。
利瓦贊許地看向娜杰塔和希爾逃竄的身影。
確實是個英明的指揮官,棄車保帥,保留了有生力量。
「但是,」利瓦看向被鐵炮隊中幾個人摁在地上掙扎著的拉伯克和瑪茵,輕輕地慨嘆一句,「畢竟還是太年輕了啊,有些東西,可不是純粹的理性所能決定的呢。」
「小子,我看你是個人才,有沒有興趣,效忠于艾斯德斯大人呢?」利瓦動了惜才之心。
「沒有。」拉伯克的心近乎死寂,雖然早就想到娜杰塔應該撤退,但是當對方真的這樣做了,他果然還是感到了一股刺痛,仿佛心中有什麼東西完全破碎了一般。即使活下來,他和娜杰塔,也再也回不到過去的關系了。
隔閡,已經產生了。
但是,他卻依然對娜杰塔保有一份愛意,那是最初相遇時對她英姿的仰慕,即使現在成了棄子卻還是難以忘懷啊。
至于投降,他拉伯克還從沒有想過。
「那小姑娘你呢?」利瓦不置可否地笑笑,轉頭問向瑪茵。
瑪茵嬌軀微微一震,似乎有些動搖,但還是說道︰「沒有。」
冷笑浮上嘴角,利瓦輕蔑地看向兩人,無情地下達了命令︰「殺了他們。」
「還遠遠沒有結束呢!」利瓦轉身走開這「大局已定」的地方,卻沒想到听到了拉伯克的怒吼,變局竟然產生了。
飛舞的絲線將身邊的鐵炮隊成員割裂成好幾塊。
拉伯克右手遮擋在臉部之前,半跪著挺起身子,手上纏繞著[交叉之尾]的絲線。
他的眼中,仿佛有著穿過了無數的時代的魄力,透過鐵炮隊狠狠地盯著利瓦。
利瓦感到背後一冷,回過頭來看向拉伯克。
那雙眸子中,有著冷漠與嗜血,完全不再像平時拉伯克那種戲謔的神情。
被拋棄後,反而開始覺醒了。
男人,也許永遠是越被拋棄就會變得越強大的生物吧。
處決瑪茵的鐵炮隊成員也還未緩過神來,又是幾道絲線刺穿了他的身體。
拉伯克右手一收,沾染著敵人鮮血的絲線帶著血跡模糊的肉塊收回來。
自空中,血肉飛落,別添幾分慘烈。
瑪茵本來已經靜靜地等待著自己的死刑,雙眸緊閉,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但是,這一刻,卻被那個名為拉伯克的少年救了。
明明平時只是那樣的玩世不恭,沒有什麼能力,到了關鍵時刻,卻意外地可靠呢……
瑪茵舒了口氣,卻未發現,自己對拉伯克的感情產生了急劇的變化。
也許是同病相憐後自然而然的相互依靠?或者是些別的什麼東西?
瑪茵也說不清楚。但是,這一刻,她分明覺得,這樣的拉伯克,才是真實的拉伯克,才是最帥的拉伯克,才是最可靠的拉伯克。
「還有余力嗎?」。利瓦狠狠地呼出一口氣,「鐵炮隊,給我狠狠地打!」
硝煙中漫飛的炮火,籠罩著拉伯克所在的區域。
避無可避,幾乎是必死的結局。
然而,拉伯克卻仿佛毫不在意面對生死時的絕望感。
冷漠地看向對方。
然後……倒下了?
利瓦似乎想要確認什麼,一步步走過去。
似乎確實是死了,動彈不得了。
利瓦滿意地點點頭。
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被一根堅韌無比的絲線洞穿了。
這根堅固無比的絲線,有一個獨特的名字,叫做「界斷線」。
通過使用絲線進入血管封住血管造成死亡的假象,拉伯克終于等來了唯一的反擊機會。
不過,剛才的轟擊,對于他的傷害也確實不小,如果不是運氣好,他可能已經提前去冥府走一遭了。
但是,拉伯克的運氣,一向都很好啊!
由于目標基本上都是瞄準了拉伯克,所以瑪茵反而幸運地逃過了一截,不過她那狀態也完全起不到什麼幫助。
「以為這樣就能反擊了嗎?」。利瓦嘲諷地說道,伸手拽向刺穿自己身體的那根絲線,隨即臉色突然大變,「拽不斷?!」
「你才是太天真了呢。」拉伯克微笑著,露出得逞般的表情,「‘界斷線’,可是跟其他的線完全不同的呢。」嘴角淌下的血跡,以及渾身的疼痛感,讓他疲憊無比,極度想要閉上眼楮睡去,失血過多的後遺癥已經完全體現出來了。
看著昏昏欲睡的拉伯克,利瓦恢復了平靜︰「那又如何,就算算計了我,以你目前的狀態,還能反擊嗎?」。
咬牙說道「跟我一起下地獄吧」,拉伯克拉動了界斷線,絲線朝著利瓦心髒的方向猛烈切割下去。
利瓦大驚失色,口中也噴出一口鮮血,他的心髒並沒有得到強化,一旦心髒被毀,他也會失去生命。不過幸運的是,拉伯克已經疲憊不堪,絲線剛剛觸及到利瓦的心髒,那個綠發的少年就已經昏倒在地了。
「確實不錯,我還從沒有這般接近死亡過呢,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利瓦這般說著,卻又想起自己上次最接近死亡的時刻。
是被洛亞和赤瞳攆著逃竄了一夜後勉強獲救,要不是時尚博士,自己已經是廢人了。
「那兩個家伙也是夜襲的吧,那你就先下去等著他們吧。」利瓦拔出身上佩戴的刀具,「我所受到的恥辱,這次一定要討回來!」
正在落刀之際,一道急速的光束將利瓦轟了出去。
「解除限制,南瓜,最大輸出!」
倒在地上的瑪茵,射出了最後一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果然是射擊天才啊。」
**的心髒猛遭重擊,利瓦也差點死亡,爬起身來,利瓦感到嘴中濃濃的血腥味,身上更是殘破不堪,記憶金屬的自我修復,更是讓他疼痛不堪,他不由得殺意大盛︰「你們,都給我去死啊!」
正要給這兩個昏迷的家伙最後一擊,鐵炮隊卻引發了騷亂。
「怎麼回事?」利瓦不滿地回頭看去。
只見一個狀若龍狀卻又像人的東西陷入了狂暴之中。
「那是什麼,超級危險種嗎?」。利瓦心猛地一沉,本來十拿九準的事情經過這麼一個變數出現也變得前途未卜起來。
同時,他還瞥向了一個逃竄的狼狽身影——正是與他簽訂盟約的蓋維。
「這家伙,怎麼會惹上這麼棘手的東西。」利瓦咬咬牙,正要招呼對方問個究竟。
蓋維就已經漏了底︰「利瓦,快跑,這是泰蘭德!」
「什麼,泰蘭德!」利瓦雙眼一跳,也想起那個噩夢般的存在。
那個始皇帝付出了一個精銳軍團才勉強補殺的已經受傷的強大龍型危險種!
但是,那家伙不是已經被做成帝具了嗎,而且應該穿在布萊德的身上啊!
利瓦眼楮微眯,強自鎮定︰「泰蘭德不是已經死了嗎,而且還被做成帝具了啊!」
蓋維依然逃竄著,卻回答了他這個問題︰「布萊德強行激發鎧甲升級,被鎧甲反噬,已經喪失理智和人的狀態了,泰蘭德,就要復蘇了!」
布萊德……利瓦突然想起了那個曾經無比崇敬自己的厲害下屬——就連他也經歷著如此不幸的結局嗎?不過,已然是敵人,也沒有必要憐憫些什麼。
甚至拋下了馬上就要殺死的瑪茵和拉伯克兩人,利瓦也開始逃跑了。
「鐵炮隊,解散逃離!」
鐵炮隊迅速分流,四散逃開。
布萊德突然發出嘹亮的龍叫,龍鱗向著身上更多的地方覆滿了。他的形體,越來越接近于復蘇的泰蘭德,而且,他的力量也逐漸突破著原本的界限,超過了他作為人所能鍛煉到的極限,不再是僅僅的接近于大將軍級別,而是貨真價實的大將軍級別!
「這種威壓!」利瓦的臉色變得慘白,他只在艾斯德斯將軍和布德大將軍體會到這種程度的力量,這種讓人絕望的壓倒式的力量!
「嗷嗷!」布萊德動了,像是疾馳中的閃電,鎧甲開始顯露出金色的光澤。
重重地一拳轟擊在利瓦的胸膛上,利瓦的身體幾乎散成了無數的碎片,強大的自愈能力讓他恢復了原狀,卻依然心有余悸。
這一次復原所消耗的生命力,比之前以一敵二的長時間消耗戰中消耗的還多!
完全不可匹敵,利瓦終于決定不顧一切地突圍了!
喪失理智的布萊德絲毫沒有敵我意識,眼看他就要攻擊昏睡中的拉伯克了。
然而變局並不僅僅是布萊德一個。
一個身影闖入了戰局之中,伸出一只手狠狠抓住了布萊德揮舞中的右爪的手腕。
布萊德的臉部變得更加猙獰,左爪抓向這個攪局者。
來者紅色的短發在風中擺動著,黑色的炎火在身旁形成一道防護罩。
布萊德的臉上浮現出痛苦之色,左爪已經被燒得顯露出了骨頭,更加讓他難以忍受的是,那種灼燒靈魂的實感。
亡魂悼曲〔終結〕,使用者萊杰羅,白色骨制角狀物,平時戴在頭上像是裝飾物,但是實際上這件王具中同樣是以莫拉耶斯的羽翼遺骨制成的,由于制作時間比〔鳳羽〕要晚,因此得到了比起更加優越的性能。同樣是無與倫比的堅固程度,只不過由于制作出爐後成了如此形狀,無法再造成武器的形狀,于是幾經雕琢成了一個角狀的裝飾物。
具有著來自莫拉耶斯的神秘力量,使用者可以召喚出黑色的炎火,被稱為「來自地獄的不可熄滅之炎」,除了時間到了自動解除外幾乎無法熄滅。且這火焰具有焚燒靈魂的實感,據傳被這個火焰燃燒殆盡的靈魂會消散在世間,再無輪回,因此這個王具被稱為亡魂悼曲。
這股黑色的炎火,讓已經化龍的布萊德也無法承受。
但是,讓布萊德沉淪的泰蘭德的靈魂卻深刻地銘記著這種痛感!
那是來自死對頭莫拉耶斯的火焰!
不能忍受,不能再輸!
「嗷嗷!」完全地龍化,超越了大將軍的門檻,布萊德的戰力再度猛增。
雖然還可以變得更強,但是他這負傷的身體明顯已經到達極限了。
但即使是這樣,他也已經具備與艾斯德斯一戰的強大力量了。
「莫拉耶斯!」銘記在靈魂中的痛楚讓已經不再單單是布萊德的怪物怒吼著!
「果然是泰蘭德呢!」紅發少年的臉上開始露出興奮的表情,「這種來自靈魂的厭惡感啊!莫拉耶斯的憤怒嗎,挑戰王者的敗者嗎!你已經敗過了,泰蘭德!這一次,就又我親手來解決你!」
精神力凝聚在頭上佩戴的角狀王具上,萊杰羅召喚出了更多的黑炎。
「上了!」
「嗷嗷!」
激烈的踫撞,產生了無比強烈的波動。
戰場開始崩塌了……
將黑炎依附在手中的寶劍上,萊杰羅以此為契機破開了布萊德堅不可摧的防御。
但是,寶劍也無法承受黑炎的侵蝕,沒過多久就完全腐爛了。
布萊德趁機反擊,以其強大的適應能力,生生承受著黑炎的灼燒,將萊杰羅狠狠地轟擊出去。只是這一擊,就讓對方受了重傷。
萊杰羅,並沒有利瓦那樣變態的恢復能力和抗擊打能力。而利瓦的這兩樣能力在已經成為龍的布萊德面前更是完全不夠看的。這種差距,讓萊杰羅的優勢瞬間就被逆轉了。
「嘖!」噴出一口血來,少年的唇間一片殷紅,兩只眼楮中依然散發出無比熾烈的光彩。
「再來啊!來戰個痛快!」
……
「這家伙……」蓋維有些目瞪口呆,「拂曉的‘紅蓮’嗎?竟然有這種實力,對于拂曉的評估必須從新開始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都已經犧牲到了如此程度,還是如此之弱!」利瓦幾近絕望,戰場上兩個人的實力已經超出他的理解範圍了,那是大將軍級別才能觸及的力量。
以絕對的力量踫撞絕對的力量!
這是其他任何一種方式都無法改變的戰斗。
唯有力量強者才能獲得勝利。
而其他的,數量上的差距,完全彌補不了質量上的巨大差距。
突破帝具使的極限,到達這種程度的家伙,無疑是可怕的。
這已經不可能是人所能完成的奇跡了!
達成這種奇跡的,或者可以被稱之為怪物。
……
「拉伯克,快醒醒!」莉莉安推搡著拉伯克,讓綠發少年醒了過來。
「莉莉安,你來戰場上干什麼!你明明沒有任何自保的力量啊!」拉伯克幾乎是吼出來,「你還管我干什麼!」
「我們是將來的夫妻啊!」莉莉安淺淺地笑著。
「你……」拉伯克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對方的表情是如此的確定,好像本該如此一般。
但是,確實,好像本來就該如此啊。
這時拉伯克才注意到對方伏在自己的身上,她的背上有著好大一塊血跡,衣襟上的碎石,似乎說明了什麼。
「你的背?」拉伯克關切地問道。
「沒什麼的。」莉莉安笑著說道,但是她身體的抽搐卻表明她並沒有表現得這般輕松。
一切已經很明了了,伏在自己的身上,背上有著血跡,地上散落著碎石,自己剛才昏迷,身體也失去了好多血,沒有任何的抵抗力,一旦被石頭命中,必然是死路,但是自己活下來了,她受傷了!
幫我擋了必死的一擊了,拉伯克神色復雜地看著對方,眼淚卻忍不住流下來。
「拉伯克?」
「抱歉。」拉伯克有些愧疚,「都怪我太弱了……竟然讓你為我而受傷……明明我那般對不起你……」
「拉伯克喲,」莉莉安抬起少年淌著淚痕的臉,「我喜歡你,就是這樣而已,你並沒有做錯什麼,你也並不弱,沒有必要道歉,你是真正的男子漢!笑笑啊,我喜歡看著你笑的樣子!」
「哪怕是怎樣的猥瑣,我都知道你真實的模樣,你在我眼中,永遠是世上最帥的男孩子!」
拉伯克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謝謝你。」
「沒事,我們快走吧,這里完全不安全了。」莉莉安立刻說道。
「好。」拉伯克點點頭,突然望向也幸存下來的瑪茵,「如果可以,能不能把她一起帶上,畢竟也是同伴啊!」
「放心吧,我可不會吃醋的,我會正大光明地擊敗每一個挑戰者,拉伯克,你是屬于我的哦!」趁著少年因為自己的話語愣神之際,莉莉安的嘴唇輕輕地映在了少年發愣得有些可愛的臉上,「我愛你哦,拉伯克。」
「你……」拉伯克的臉開始變得有些紅。
意外地純情呢……
「走吧!」莉莉安左擁右抱,啊不,是左邊攙著拉伯克,右邊攙著瑪茵,離開了戰場。
蓋維也看到了,但沒有阻攔。
「希望你們能給奧內斯特大臣再添點堵吧……」冷笑浮上嘴角,望向一旁的戰場,黑發青年喃喃道,「這場戰斗,該分出勝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