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寒風中，洛亞摻雜著白發的黑發飛揚起來。
他銀色的瞳孔中似乎有著不怒自威的魄力，就像是俯瞰天地的神祇般。
他靜靜地看著艾斯德斯化為灰燼。
看著那個好強的女人露出寬慰的笑容。
躍動的光，點燃了整個黑夜。
他就像是黑夜中唯一的光源，像是站在舞台上聚焦燈對準的主角。
漆黑的後翼微微彎曲，而雪白的後翼卻揚了起來。
「罪人也好，黑暗也好，為了她，我要改變這個世界。」
「但是，沒多少時間了。」
生命的流逝，在此刻感覺得更加清晰。
尤其是為了擊敗艾斯德斯運用了這種代價極大的招式。
現在的他，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但他的眼中，依然躍動著不可名的光澤。
……
死了嗎？
還沒有啊。
徹骨的痛感如此清晰，凌遲般的痛楚也無法避免。
但是，就算是爬著，我也要到達啊。
哪怕是跌斷了四肢，用著僅存的軀體爬著，我也要到她的身邊。
我不會再展現懦弱，不會再讓她一個人，背負那般沉重的包袱。
我，早就決定了的啊。
塔茲米的身體抖動著，竟真是緩緩地爬著，皮膚與地面摩擦出殷紅的血跡。
塔茲米感到身體上抽搐的痛苦，卻依然沒有停下來。
他身上破碎的鎧甲，竟像是重新恢復了一般。
金色的碎片，狠狠地嵌入肉中，就像是曾經泰蘭德的鱗片。
暗金色的瞳孔中，黯淡的色彩逐漸消失。
就像是點燃的篝火，無可阻擋的渴望噴薄而出。
艾斯德斯，我為你的微笑，而付出生命。
哪怕是真正化龍，也不算什麼。
塔茲米做好了覺悟。
他的身體，緩緩地站了起來。
一步步，邁向艾斯德斯的戰場。
他渴望著，前進著。
卻看到，艾斯德斯的身體，被洛亞泯滅成為灰燼。
他感到了心中有什麼碎了一般，琉璃般的玻璃心，粉碎後再也無法復原。
他愛這個世界，但這個世界不愛他。
他所珍視的，都被世界所奪去。
他所渴望的，世界從來沒有過給予。
他在憎惡著，也愈加深刻地感到自己的惡與孤獨。
他那染血的渴望，在吞沒著他最後的理智。
他的眼前，浮現出那只上古的龍。
那只貪婪的龍。那只強大的龍。
「泰蘭德，給我力量。」他冷漠地將生命拋棄。
如果作為人，沒有了尊嚴。那麼，作為龍，應該可以取回吧！
嵌入肌膚的鎧甲，化作龍族的鱗片。
一點點的，開始延伸，逐漸地，覆蓋了全身。
金色巨龍，泰蘭德。
在死亡後一千年的時刻，真正復活。
嘹亮的龍鳴聲，劃破了天際。
張狂的動作，蠻橫無理。
……
洛亞的眼中，漆黑的瞳仁再度浮現。
他現出幾點凝重之色。莫拉耶斯的力量正在躍動著。
仿佛在迎接著那個有著千年之恨的宿敵。
「塔茲米，傷害過赤瞳。」他的腦中，對于塔茲米只有這般一個印象。
所以，去死。
沒有任何言語，一如既往的霸氣。
連光明都遮掩。
極致的惡，是莫拉耶斯的黑暗。
兩只漆黑的羽翼，驟然展開。
那一抹暗色的光暈，竟然在黑夜中也如此清晰。
那是比黑夜更深的顏色。
金色的龍，與黑色的鳳凰，展開了宿命的對決。
洛亞的身體，飛速地移動著，躲開塔茲米快速的抓擊。
塔茲米的抗擊打能力，有了一個顯著的躍升。
這就是完全化龍後大幅增長的能力。
不管是速度，力量，還是防御，都不可同日而語。
激戰的雙方，竟是同時飛上了天際。
金色的光團與黑色的光團不停地踫撞著，撤開著。
塔茲米連續的亂抓，在洛亞的胸前撓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洛亞奮力的一斬，劈碎了塔茲米右肩的鱗片。烏黑的血跡，順著塔茲米的肩膀淌下。
龍化後，受到傷害，反而更加激起了塔茲米的凶性。
龍族的好戰，深深地影響了塔茲米那優柔寡斷的性格。
他的人格，正在被泰蘭德的龍格所吞噬，連同著記憶也變得模糊起來。
莎悠，伊耶亞斯，威爾……連同著艾斯德斯的身影都變得模糊起來。
「才不要遺忘，我要記得她啊，艾斯德斯！」塔茲米的話語如同驚雷，竟是迎來了新的蛻變。被劈斬開來的傷口高速地愈合著，金色的光澤也變得黯淡下去。就像是另一個黑暗的來襲。
洛亞的眼中凝重之色揮之不去，再度的蛻變，已經超出了他的預估。
如果眼前的敵人還能繼續再進一步的話，他就也沒有信心能壓過對方了。
這具殘軀，戰勝艾斯德斯付出的額代價太大了。
速戰速決！洛亞立刻下定了決心。
猛地深吸一口氣，右手狠厲地握住手中的劍。
白色的光暈驀地閃爍起來。甚至超越了那道暗。
「你本來就是光明啊。」洛亞的腦中突然浮現出一句話語。不知是誰說過的，卻像是烙印般深深地刻入他的靈魂之中。
是啊，我本來，就是光明。
黑暗，無法遮掩住光明！
極致的暗，就用極致的光明來決勝！
生命的流逝突然加劇。洛亞的身體，化作了銀色的光芒。
黑色的短發，在這一刻，悉數化為銀白。
那道銀色的光，沖向了塔茲米暗金色的光。
揮舞的劍，狠狠地斬向塔茲米的身體。
塔茲米架起右臂，生生地抵住那一劍。
一陣燒焦的氣味傳了出來。
銀色的劍，泛著銀色的光，與塔茲米暗金色的龍體發出劇烈的摩擦。
然後，一劍斷臂。
洛亞沒有看塔茲米的斷臂，而是再起一劍，刺入塔茲米的胸口。
如同被煉獄烘烤般的痛苦，塔茲米的哀鳴聲淒厲無比。
就像是折翅的鳥兒，塔茲米飛速地下墜著。
洛亞的兩只羽翼已經悉數化為白色。
靈動的羽翼扇動著，洛亞追了上去。
復起三劍，每一劍都對塔茲米造成了無比的傷害。
「再來一次。」洛亞感到了生命的枯竭。
「審判?光之聖劍！」
銀色的劍，深深地捅入塔茲米的身體。
耀目的光華驅逐了塔茲米最後的暗色。
塔茲米的身體墜入地上，一動不動。
「到頭了。」洛亞的力量在這一刻，也宣告枯竭。
他的身體也飛速地下墜。兩只羽翼，奮力地鼓起，總算是做了些許的緩沖。
他的身上，無盡的血跡涌動著。
他抬頭望向遠方，日的光輝，正在漸漸拂曉。
「真想再見一眼赤瞳啊。」他喃喃自語。
眼前竟真的浮現出赤瞳似的人。
不，不可能是赤瞳，赤瞳還在那個作用力很強的藥的效果下睡著。
這樣也好，她就不用看到我這麼淒慘地死去了。
但是，那道赤瞳的人影卻愈發清晰。
但卻不是赤瞳。黑色的瞳孔，將她與姐姐分得分明。
「洛亞，你願意跟我永遠在一起嗎？」。黑瞳的聲音中分明帶著哭腔。
「八房嗎？」。洛亞思索著。
「嗯。」黑瞳點點頭，「這樣我們就永遠不會分開了。」
「來吧。」洛亞看著黑瞳，「給我一刀。」
「幫助我，保護好你姐姐。」
「這是我們的約定。」黑瞳手中的八房，深深地插進洛亞的身體里。
「這就是痛楚嗎？」。洛亞的眼前一片模糊，終于悉數成為黑暗。
倒下的身體，在這一刻，站了起來。
失去光澤的瞳孔，完全地黯淡了下去。
「我們一起保護你的姐姐吧。」原本只是一句戲言。卻是洛亞與黑瞳初遇的因緣。
那句戲言，正是纏繞了他們一生的束縛。也是黑瞳難以割舍和越過的羈絆。
因為赤瞳，他們二人相連起來。
卻也因為赤瞳，黑瞳的感情無法傳達。
但是，黑瞳卻不在意。
那是她最愛的姐姐。
她只要，姐姐的幸福。
「洛亞前輩。」莫里復雜地看著自己曾經最欽羨的前輩，不知該怎樣表達自己的感情。
他看著，洛亞前輩心甘情願地化為黑瞳的人偶。
那分明，是對身體的褻瀆。
卻……
「洛亞哥哥！」艾諾爾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黑瞳抬頭，看向那可愛的女孩。
「你，你對洛亞哥哥做了什麼！」艾諾爾焦急地大叫起來。
黑瞳沒有說話。
「給我說清楚啊！」艾諾爾的聲音愈加急躁起來。
黑瞳冷冷地抽出劍來，架在艾諾爾的脖子上。
艾諾爾驚得說出話來。
「不要吵。」黑瞳的聲音中蘊含著明顯的疲憊和不耐煩。
「他已經死了。」黑瞳的聲音垂了下去，「但他還會保護著姐姐。」
「……」艾諾爾看著黑瞳跌跌撞撞走開的身影，不知該說些什麼。
「洛亞前輩已經逝去了。」莫里的聲音驟地響起。
「我不信啊！」艾諾爾突然哭了起來，將頭埋進莫里不算寬厚的胸膛中。
莫里感受著懷中人的脆弱，心里也泛起了苦澀。
不愧是洛亞前輩嗎，即使死了，也……
艾諾爾啜泣停止後，走到了塔茲米那堆爛肉旁。
拔出了洛亞刺入塔茲米胸膛的劍。
紅藍色的光暈彰顯著這把劍的無價。
但在艾諾爾眼里，這只是洛亞的一劍遺物，是她的洛亞哥哥。
清亮的劍鳴突然響起，艾諾爾，竟是成為了這件帝王之具的主人。
「洛亞哥哥，你在看著吧。」艾諾爾的臉上浮現出微笑的神色。
她突然低頭，看向滿目瘡痍的塔茲米，不喜地皺起眉頭，一腳將這個害死洛亞哥哥的混蛋踢開。
……
「終于要成功了。」娜杰塔的臉上浮現出喜悅的神情。
革命軍的攻勢終于進入了上風。
不僅是艾斯德斯，就連伊薇特也沒有出現來阻礙他們。
這一次，能贏。
娜杰塔這般想著。
「是啊，要成功了。」娜杰塔的背後突然有話語響起。
「嗯？」娜杰塔疑惑地轉過身來。
來不及反應，一柄銀色的匕首插進了她扭轉的月復部中。
「你……」娜杰塔吃驚地說不出話來。
「自命不凡的女人。」刺殺娜杰塔的男子嗤笑著，「拒絕了我的求愛，沒想到是這個下場吧。」
「你真的以為你能夠掌握大局嗎，只不過是利用你的才能罷了。」男子的眼中陰翳的光芒翻涌著，「現在帝都要破了，要你還有什麼用？」
「你那些愚蠢的同伴，深入帝都，大概都已經死了吧。」男子隱晦地冷笑著。
「難道你……」娜杰塔的身體上，毒素蔓延著，不知是因為毒還是氣憤，她的身體顫抖起來。
「沒錯啊，我把你們奇襲的消息告訴了帝都。」男子哈哈大笑起來，「就連那份計劃也一起。帝都的帝具使們，可是很高興地等著那群笨蛋呢。」
「他們現在，大概都已經死了吧。」面目可憎的笑容讓人愈加感到憤怒。
「為什麼，明明你……」娜杰塔在臨死前依然疑惑不解。
「為什麼，因為權力啊。」男子的語調突然揚了起來，「原本的我，作為革命軍的最高領袖，有著怎樣的權力！卻被你們這幫人奪權，將我排擠出權力中心之外，我怎麼可能甘心。而現在，帝都的貴族已經與我好好合作，你們的覆滅，能讓我登上這個國家真正的權力中心！」
他頓了頓，看著娜杰塔那張俏臉，情不自禁地撫模了一下，光滑的觸感讓他心頭一癢，「真是美麗的臉呢，可惜，在權力面前，我只好送你下地獄了。」
他臉色突然一變，竟是同樣被匕首捅進了身體。雖然無毒，但抽搐的痛苦還是讓他變了臉色。「你這個臭****！」他憤憤地大罵一句，將娜杰塔的身體甩到了地上。
猛地拔出腰間的匕首，作勢就要刺下。
匕首突然僵住了。銀色的絲線勾動住他的右手，無法動彈。
男子駭然地回頭，正看見拉伯克那張微冷的臉龐。
「去死。」拉伯克冷漠地說道。
銀色的絲線驟然繃緊，在男子還未來得及說出求饒之語前，將男子絞為碎塊。
「沒事吧？」拉伯克復雜地看向眼前的心上人，聲音頓了頓，吐出不願提起的名字，「娜杰塔？」
「抱歉，有事呢。」娜杰塔微微一笑，目光中竟是那般的溫柔，讓拉伯克看得呆了，「我要死了呢，拉伯。」
「胡說什麼。」拉伯克打斷對方的話語，「我帶你去找醫生。」
「我已經中毒已深了，救不了了。」娜杰塔搖搖頭，溫柔地看向眼前的男孩，「你知道嗎，拉伯，我一直想對你說句話。」
「我不听。」拉伯克害怕自己的心再受到什麼創傷，他不敢再去听對方的言語。
「對不起，拉伯。」娜杰塔的聲音中淒婉的味道突然濃厚起來，「上一次拋棄了你，是我的錯。我是個自私的人，總是以大義來構成些什麼個人的勾當。我一點也不高尚，甚至對于你的情感從來沒有回復過，還一次次將你傷得遍體鱗傷。」
娜杰塔的話語愈發淒婉起來︰「我知道我的錯，我是該下地獄的。」
「別說了！」拉伯克的眼圈突然紅了起來，「我不要听了！」
「抱歉，我還是要說下去。」娜杰塔突然有些固執，「請認真听完最後的話，這是作為一個瀕死之人的請求，好嗎？」。
拉伯克微微地點點頭，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
「我知道瑪茵喜歡你。你對她也有好感。」娜杰塔說道，「我祝福你們。你忘了我喜歡上她也很正常，她確實是個好女孩。但是，我還是想要在臨死前，自私任性地說一句。」
拉伯克的淚，就像是翻涌的春水，落到地上，成為水跡。
「我喜歡你，拉伯。」
「像我這樣的人，早就沒資格談些什麼愛情，我的所作所為，大概早就夠下地獄千百次了。可是，總是有些感情遮掩不住。」娜杰塔的聲音漸漸微弱下去，「那一次的決定，是我終生的後悔，那一次，也讓我失去了站在你身邊的可能。」
「你比我耀眼的多，拉伯。」
「但是，我還是貪婪地想要說一句，我真的很愛你，拉伯。」
「我祝福你們，但是我依然愛著你。」
噴薄的情感無法再度阻礙，在生死的距離間，娜杰塔的一切偽裝，都失去了重量。
拉伯克的懷中，很舒服。
娜杰塔這般想著。
然後，她閉上了眼楮，永久地死去。
「真是的，明明要死了，為什麼要說這麼煽情的話語……」拉伯克的聲音同樣有些悲戚，「明明……」
「我也愛你啊，娜杰塔。」
他的唇，印在了娜杰塔還留有余溫的唇上。
門外，瑪茵的臉上，清晰的淚痕無法掩飾。
「插孔而入嗎，可是我，還是無法放棄拉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