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繼續向前,草叢與灌木長勢茂盛。草深及膝,灌木有一人多高。走在其中讓人很沒有安全感,總覺得慌草之中會有些什麼。走了不足十米面前出現一道深坑,坑到對面大約五米的距離。我走至坑邊,向坑內望去,一股惡臭直沖而上,一下子鑽進我的鼻孔,刺激著我的神經,讓我強烈的抗拒,止不住胃里翻涌欲嘔,我立即捂住口鼻,被震退一步。真不想再看第二眼,剛剛的一瞥足夠令我惡心很久。底下是一片腐敗的黑色中夾雜著白色的頭顱和肢骸,還有一層如霧般的朦朧,讓人覺得很不真切。
「跳下去!」婆婆站在我身邊望向坑內說道。
我心下一驚,轉頭為難的看著婆婆。
就在這時傳來一陣嚶嚶的哭聲,我們都愣住細听。聲音從上風傳來,哭聲很小,時斷時續。我們尋聲朝著西邊看去,慌草遍地看不出任何異樣。
「你也听見了?」婆婆問我。
我點點頭。
「但願不是我們同時出現的幻覺……解藥應該還是有限的!」婆婆有些憂慮︰「這里幾十年來看起來似乎沒有變化,其實這里比以前更加詭異,花香更濃,花肥池堆積的更甚。」
婆婆的話讓我頓覺不安,花肥池的直觀刺激讓人無法不心生恐懼。
「過去看看。」婆婆說著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我此時心里已經打起退堂鼓,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婆婆在前面輕手輕腳的走著,身形滿是戒備,披風的兜帽一直帶在她的頭上,掩蓋著她與臉龐不符的白發。哭聲越來越清晰,感覺已經很近很近,突然婆婆停下了腳步,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我走進她身旁,看到草叢隱沒的花肥池邊,一個人趴在深坑的邊沿,雙手垂在坑邊,哀傷的低泣著。從身形和聲音可以確定是個女子,一身丫鬟的著裝。我覺著似乎還有些許的眼熟。
婆婆跟我對視一眼,我們一致認為沒有危險。我便開口問︰「你是誰?」
那女子一驚,立即抬頭淚眼婆裟的看向我們,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受了打擊一般。等等……這個人我認識!
「白平!」我震驚道︰「你怎麼會在這里!」
白平听見有人叫她的名字,立即清醒了些許,捋了捋散落在臉上的頭發,目光在我臉上聚焦。
「少夫人……」白平也是一臉的吃驚,然後迅速的挪動了身子一路向我爬來。
「你們認識?」婆婆看了看白平又看向我。
「她是司空府的一個丫鬟。」我看著白平以跪爬的方式靠近,著實讓我驚駭,她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我心里滿是疑惑,她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實在是讓人費解。
白平已經爬到我的跟前,一把就抓住我的腳,傷心欲絕的哭泣道︰「少夫人,不,許小姐,求你幫我把小姐救上來吧!……求你……求求你!」
我蹲來,握過白平的手,她的手微涼︰「你說清楚?……什麼小姐?……你說的是誰?」她給別人家當丫頭了嗎?我猜想著。
我邊說著邊扶白平起來。白平一邊往起爬著一邊還不停的搖頭,眼淚就跟斷線的珠子一般,不停的往下滾落。「小姐沒有死……唔唔……可是……現在她……真的……要死了!」
白平抽噎的更加傷心,整個人都在顫抖個不停。我還是疑惑不解的看著白平,不明白她到底想說什麼。白平用手背拼命的抹著眼淚,想讓自己鎮定一點。她平復了一下情緒,不由分說的拉著我走到花肥池邊,我抗拒的扭頭,卻听白平不可抑制的哭腔道︰「小姐在那!」
我立即轉頭看去,一個面帶白紗的女人垂倒在一堆的腐敗之中,身上白色粉邊的衣裳上沾染了些許粘稠的黑色,她一動不動的躺在那里。
我這次才將深坑內的情況看清楚。深坑成坡狀,向著我們這邊的是低處,另一面則是高處,坡度其陡,對面的至高點可以伸手夠到坑邊。而這邊則是不可能有爬上來的希望。坑內低矮處腐肉堆積的很厚,層層疊疊,有人的也有動物,完全面目全非無發分辨。從腐肉中露出的根根骨刺異常醒目,鋒利的刺尖閃著的寒茫。有角的頭骨,細碎的骨節,七零八落什麼樣的都有。一陣風迎面吹來,惡臭讓我止不住一口吐了出來。
「怎麼辦?」白平喃喃道,目光一眨不眨的看向那具軀體。
婆婆按壓著我的合谷穴,我覺得好了些許,直起身問白平︰「她真的是白俏俏?」
白平顫抖一樣的頻率點著頭。
「她不是死了嗎?」。我費解道︰「而且你們怎麼會在這里?」
「能不能先把小姐救上來?」白平哀求。「我再慢慢跟你說!」
「可是……」我看向婆婆。
「她已經死了……」婆婆冰冷道︰「一具尸體我看你想帶走也沒那麼容易,還是別管了!」
我心下一驚,到底還是死了嗎?她那次又是怎麼活過來的?!
「小姐……」白平不能接受一般的跪倒,再次泣不成聲。隨即跪轉向婆婆︰「這位姐姐……求求你……幫幫我……我不想把小姐……丟在這個尸坑里!……我求求你……你要是幫了我……讓我干什麼都行……要我的命都行……真的……怎麼都行!」
白平苦苦的哭訴著,乞求著。可婆婆絲毫不為所動︰「我要你的命何用?!」
「我可以做很多事情,為奴為婢,我什麼活都會干,我伺候姐姐一輩子!」白平急切道,生怕我們走掉一般。
「婆婆……」我心軟道。
「不行!」婆婆生硬的回絕。
「白俏俏,對不起!不是我不想幫你……怪只怪你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男人,才會落得如此下場!」我作最後的道別。
「不要……不要……」白平慌亂無措的看著我跟婆婆,眼楮腫的像兩顆核桃︰「不要丟下小姐……求求你們……小姐的命好苦……」
「你快離開這里吧!……這里不宜久留!」我勸白平,其實我心里有很多的疑惑想問。
「我不走……既然不能帶小姐離開……我就下去陪著她一起,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伴!……小姐……我來了!」
白平說著就要往下跳,被我一把拉住。同時婆婆縱身一躍已經跳進了花肥池。我緊張的倒吸一口涼氣,剛想提醒婆婆小心一點,婆婆已經抱著白俏俏站在了我的邊上。如此神速的輕功,除了翔宇再無他人。
我一直猜測婆婆是會武功的,可沒想到她功力如此深藏不露。記得翔宇說過,如果他哪天一眼看上去,像個普通人一般,而不是一看就像個練家子,他就天下無敵了,因為沒有人會去防備一個普通人。
「我們先退出去,我覺得藥效撐不了太久,這里已經不是多年前了!」婆婆說著,白平上前接過白俏俏的尸首,轉而將之背起。我們一路又退了回去。
我跟在婆婆身後,一直在想是什麼讓她突然改變了主意,是被白平感動了?似乎不太像,也許有可能也說不定,我對婆婆知之甚少,想想連名字都不知道。
重新回到密集里,我們走出花香能夠遍及的範圍,這才坐下來歇息。白平把尸體放在地上,她已經滿頭大汗,仍是一個勁的傷心不已。
我伸手掀掉白俏俏的面紗,如我所料一臉的紅斑,婆婆了一眼,略帶吃驚道︰「毒醉心!」
「婆婆也認識她?」我好奇。
「早知道是她我說什麼也不把她弄上來!」婆婆一臉的不恥︰「上次偷了我所有的蜜丸……活該她不得好死!」
原來白俏俏送回司空府殘紅的解藥,是偷了婆婆的蜜丸制出來的,那她受了那麼重的傷,難道都是婆婆所賜?
「對不起……都是小姐不好……小平可以替小姐贖罪!」白平歉疚道︰「小姐做事從來都是一意孤行,听不進一句勸,不然也許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你們到底怎麼回事?」
白平告訴了我事情的來龍去脈,大致是這樣的︰那日白俏俏去回司空府,早已計劃好月兌身之術,她最後服毒自殺,服的其實是假死藥,當然她被埋進地下,很快便被人挖了出來,之後便蘇醒又活了過來。只是她的這張臉毀了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她本想離開給自己想辦法配制解藥,可是突然听聞司空大婚,便一步不願離開。
指使白平,想阻止司空娶我。同時叮囑白平,只要我逃月兌讓百平也務必跟著離開與她會合。結果我跟隨翔宇離開,她卻在暗中發現了司空對我已在掌控,便知道這場婚事阻止不了,頓時心灰意冷,便自暴自棄不願再想解毒之事,直到錯過解藥的有效期。七月初八那天,白俏俏其實就在司空府外觀看著當時發生的一切,當然她沒出手,是因為想讓我跟莫離一起死,完全比救我走來的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