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我心下一驚,這怎麼可能?司空的娘跟霜留白是兄妹?不對,司空都二十出頭了,司空的娘應該比霜留白大,是姐弟才對。可司空的娘不是風塵女子嗎?怎麼又變成了雪珍國的人。
關于霜這個姓,大概也只有雪珍國才有,在雪珍國姓代表的是地位。女王都是姓雪,當然不是一出生就是雪。就拿雪傾絕來說,他出生的時候並不姓雪,而是姓霜,直到他確立了儲君之位時才會改姓為雪。打個比方如果霜留白為王的話,他的名諱便會改為雪留白!
雪珍國的姓是這樣排列的,分別是雪,霜,冰,霧,露,水,雲等所有與白色有關的自然物為姓。百姓的姓則更具生活氣息,如玉,紙,絮,米諸如此類的。
如果說司空的娘也姓霜,又怎麼會淪落風塵?而且雪珍國的人是見不得光的?又是怎麼嫁給司空元梁的,而且司空的娘還遇過一個負心漢而懷了司空,一生過的短暫,卻是命運多舛!這該是一個皇族女子該有的人生?
「確是如此!」晴落篤定道,將我的思緒拉回。
「孤知道了。」
「是!」晴落知趣的退了出去。
如果晴落說的是真的,那霜留白肯定不會對這個孩子動手了,所以我需要借他們某一個的手,讓他們尚未牢固的關系徹底破裂,只是這件事難度很大,我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好的主意。
關于晴落是否能為我所用,眼下只能先觀察著,身處這樣一個有權與力的漩渦,自然明白沒有人可以絕對的信任,即使是不言,也不代表就能一直對我絕無二心,即使從感情上講我不願這樣去想,可多少宮廷歷史告訴我,身處這樣的環境感情用事是百害無一利的。所有的人分為兩種,有利用價值的和沒我有利用價值的。
不言啟程去了揚州,臨行前給了我解決心頭大患的藏紅花,我沒問他是怎麼得來的。因為我從他躲閃的表情里看出,他似乎不想讓我知道。也許在這樣的環境里,不言也學會了必要的手段,若不然我的處境將會非常被動。
得了藏紅花,我心里也生出了主意。起身就去了月華殿,遠遠就听得殿內傳來悠揚婉轉的琴聲。到門口我沒讓通報的人出聲,便獨自走了進去。
司空盤膝坐于案前,眉眼間透著傷感,手在琴弦間撥動,琴聲如泣如述,令我心頭掠過一絲憐憫。
一旁的侍女雙目迷離听的如痴如醉,全然沒有察覺到我的走近。
「啪——」我上去就是狠狠一個耳光。
琴聲嘎然而止,那侍女被我打的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其間司空一動不動的坐著,看不出表情。
「陛下……」侍女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連連磕頭︰「奴婢該死求陛下恕罪……陛下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司空改盤腿為跪姿微微低頭。這果然是受了霜留白的點撥了,處變不驚。
「來人……」我大聲道︰「拉出去取了雙目,呈放到俊主面前,讓這雙眼再也沒得遮擋,全神貫注看個夠!」
「陛下不要……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求陛下饒了奴婢吧……陛下……陛下……」侍女抱著我的腿哭喊著。
「你當孤真讓你給他暖床?!」我冷狠道︰「拖出去!」
「陛下……奴婢冤枉……冤枉……」侍女撕心裂肺的喊聲漸漸遠去。
此時司空的嘴角是有笑意的,可是下一秒,我就讓他從此再不知笑是何種感受。
我走到司空的面前,伸手將案上的琴狠狠的掃到地上,嘩啦帶起一片聲響。
「陛下萬不可氣壞身子!」司空向前伸著手道︰「是臣內的疏忽,惹陛下動怒!……可是陛下應當保重聖體。」
下月復如我預計好那般開始隱隱作痛,我轉身欲走,免得司空趁機與我糾纏不清,說一堆我不想听的話。
「來人……」我隱忍道,聲音卻因疼痛而顯得微不可聞。身體的力氣似乎一下子被抽離了。不知道是不是藥量過重,總之我把不言給我的一整包藥全部都用了。心想著反正活籽玉不離身也不會有多少痛苦,無非就是渾身無力,睡上幾日便過去了。
「怎……怎麼了?!」司空雙手撐著案幾站起,兩步到我身邊扶住我。我感到身下一道濕熱的液體順著大腿內側流淌,疼痛瞬間席卷全身。
「不要……踫我!」我一手按住小月復嫌惡道,急促的呼吸,如同要將空氣抽空一般。伸手模了模脖子,血籽玉還在,可為什麼疼痛沒有被轉移?我知道血籽玉並不是所有疼痛都能轉移的,比如心痛,頭痛,細微的疼痛之類的。可現在都出血了,創傷性的疼痛一向立竿見影,這次為什麼不管用?
「來人……快來人!」司空緊張的喊道,轉而不安的道︰「暮邪,你怎麼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想吐?」
「陛,陛下……」晴落驚的瞪大了雙眼︰「您……見……見紅了!……快傳太醫……傳太醫……」
說話間晴落和另一個侍女玉婉上前扶我,司空卻緊抓著我不松手。
「見紅!」司空驚駭的重復這兩個字。
「快扶陛下到榻上去!」晴落急切道。
「讓我來……」司空說著就想將我抱起。
「你連路……都看不見……也敢伸手……」我譏諷道,轉而對晴落道︰「回……尚華殿!」
司空放了手,連退兩步,面色如同霜打一般,煞白!
回到尚華殿,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孩子終究是保不住的,盡管我違心的說要保下這個孩子,其實不過是在做戲。
霜留白來的時候司空還在殿外不肯走,我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不過既然他們沒有公開關系,說的話自然知道避嫌。
我問了霜留白為什麼血籽玉突然失效,是不是變成了所謂的死玉了。
霜留白告訴我,血籽玉轉移我身上的傷痛的時候,血籽玉就受到了一定損傷,而損傷的程度取決于我受傷的程度。另外我身上的血籽玉只有之前的一半功效,因為另一半在莫離身上。打個比方說,血籽玉就好比是一個生命,我受傷就等于它受傷。我好了沒事了,並不代表它也沒事。它需要一定時間恢復,等它恢復了如初自然功效就會回來。想想許是上次被驚雷咬的太深,以至于到現在還沒恢復過來。
說道驚雷,上次跑了出去幾天沒回,直到我換顏前才又跑了回來。我想想許是這春日的原因,驚雷回林子里繁衍生息去了,也就是一笑了之。
接下來的半個月來,我除了各種滋補湯藥沒間斷,還保持每天一粒鳳丹。不知道是不是補的太好,最近見鏡中的自己異常明艷,如明晃晃的光束,一時竟無法移開視線。而且聲音也變得柔和又悅耳。
容顏再美也不過空負青春一場,徒添心中傷悲。愛雖遠去,心卻有太多的不能釋懷。依舊是想他愛他,時光能帶走的從來不是愛,而是生命。
在換顏前我想了想,還是去見了司空。司空如同換了個人一般,往日的傲氣再也不復存在,孤單落寞的背影倚靠在窗邊。明明什麼都看不見竟喜歡站在窗邊,而窗外除了風能有些什麼?
「陛下。」新來的侍女矮去跪拜,我抬手轉而示意她出去。
司空緩緩轉身,風吹著他披散的頭發,他的臉在發絲間浮浮沉沉,看起來很不真實,因為那張玉潤的臉總有著讓人暫時忘卻一切的魔力。
我向司空走近,他極其輕微的側耳,似乎要屏蔽掉風聲,細听我的腳步。司空動了動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而我已走近,與他近在咫尺。
司空臉上的表情在很多種情緒間切換,眉頭時展時舒,嘴角牽動出的,不知是哭,是笑,是酸楚還是痛心?我無法分辨,也無心去分辨。
司空緩緩抬手,抬過我的肩頭就停頓在那里。我一把將他的手按到我的臉上,我拿開手的同時他的手也離開了我的臉。在我詫異的時候他的雙手卻同時覆了上來。司空的手在我的臉上細細摩挲著,不放過一寸肌膚,每一跟睫毛。我冷冷的看著他,眼中滿滿蓄積的是報復的嗜血,嘴角不禁牽動一絲弧度。好似已經預見七天之後,司空的手再次覆到我臉上的反應。
「我知道不該對你再有奢望,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折磨我……可我仍是會想你,想要見你,想我們的過去,想我們一步一步走成今天這樣!」司空空無的目光‘看’著我,眼里是隱隱淚水在打轉︰「也許沒有我,你現在會很幸福,可是如果沒有你,我這一世不過是一具軀殼而已!」
司空的淚還是從眼眶滑落出來,他皺了皺眉,一絲猶豫在臉上一閃而過,隨即捧起我的臉,冰涼的唇突如其來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