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武裝直升機正在近地面懸停的時候,機上的十二名蘇聯紅軍正在寒風中受凍。這是他們理所當然要完成的任務。他們當然知道,當刺骨的寒風吹過他們的臉頰時,他們的長官正坐在直升機上面,喝著他們喝不到的酒。這樣不平等的待遇總免不了遭士兵們幾分抱怨,但他們不敢說,因為攜帶在身上的裝置將記錄下他們的一切言行,只有軍官有權選擇不佩戴這種裝置。
一個穿著淺棕黃色軍裝的士兵坐在一輛車的車前蓋上,非常難听的「唏溜唏溜」吸著鼻子。
「老兄,我有點,有點想我女兒了……」
「我還想我老婆呢,大家都一樣。「
他的同伴用嘲諷的語氣說道,這句話激怒了唏溜著鼻子的男人。
「我,我和你不一樣!我上一次回家還是去年的這個時候,上面給了我三天的假,那時候她才剛=.==出生還沒有一個月,現在她已經快滿一歲了,我的妻子也是,她在莫斯科的一家醫院里當護士,上一次電話還是一個半月以前,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有沒有被送去前線,我囑咐過她如果要被送去前線一定要努力勸負責這件事的人把她送來這里的……你上一次回去還是兩個月前!怎麼樣?你那個20歲不到的小妻子很纏人吧?是不是?」
「還真是。」他的同伴「嘿嘿」的笑著,「到家的那天晚上啊,我剛進門她抱住我就不放,之後,嘿嘿……」
他的同伴從上衣的內兜中拿出了一個白色的信封。
「昨天剛寄來的信,信中說,她懷孕了,隨信還有兩雙她親手做的鞋墊。」
「他媽的!!!「
唏溜完了鼻子的男人狠狠地啐了一口,似乎是在宣泄對自己的境遇的不滿。
「那邊的,別吵了,做好你們該做的。」
他們身後的戰友敲了敲汽車的頂蓋,又自嘲似的說道:
「你們兩個可比我幸運多了,我的老婆還不知道出沒出生呢。」
「哈哈!你就打一輩子光棍吧!」
又是一陣寒風吹過,光棍男人下意識的把掉了的褲子向上提了提。
「我們到底要在這守多長時間,這天氣就應該在街上的酒館,點他兩大杯酒,然後喝一晚上!」
「這鬼天氣誰他媽的不想喝一晚上,我們就在這守著,等著那些蒼蠅用光他們的燃料回老巢吧!」
「是啊,那群膽小鬼,早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吧!那個叫西羅多夫的還非要來這里!」
「喂,你小子,忘了我也姓西羅多夫?」
無聊透頂的士兵們想找點樂子,于是他們在被人們遺棄的車中發現了大寶藏。
「嘿!看看我找到了什麼?」光棍男人揮舞著他的右手,「一個坐墊!就在這輛車上!我敢打賭,這個是真貨!」
「我這里也有!」
士兵們興高采烈的參與到尋寶大行動來,行動由三人參與迅速發展為全員參與。他們互相交流著戰利品,全然忘記了他們脖子上戴著的東西。
「為什麼,這些車都沒鎖呢?還有這窗玻璃……」
光棍男人嘴里輕聲嘀咕著他的疑惑,目光卻被眼前的車里儀表盤前的香水吸引了去。
就在他想要伸手去抓那個紅色的瓶子時,他感到什麼東西穿過了他的身體。之後,伴隨著劇痛,一股血流從喉頭處上涌。他旁邊車的同伴見到此景,沒有再多看被子彈打成篩子的光棍男人,就勢關上了剛剛打開的車門。
就在關上車門前的一瞬間,他看到一道藍白色的閃電劃破了天空,擊中了他頭上的直升機。
長官他們沒救了,這是他的第二想法,他的第一想法是確認車門的厚度。
子彈射在車門上叮叮 的響,卻沒有擊穿,他松了一口氣。新蘇聯生產的民用車雖然質量比不上別國,但車上的每一個部件都是用鋼沖壓成的。尤其是車門,是實打實的鋼板,為的就是預防這種情況。
他听車門上叮叮 的聲音變得稀薄些了,就摘下了帽子,略微往上舉了舉,帽子立刻從他手上被掀飛。
「你的右手邊十米有三個人!一個正在瞄準你!小子,我們七個人被困在一輛客車里,他們至少有二十人,你再不做點什麼我們一個也別想從這里逃出去!」
通過通訊,他的戰友能幫他的只有這麼多,但這已足夠。他扯下了一枚手榴彈,估模著距離,拉開了保險。
「娘的,干的漂亮!那三個人全完了!……小心!」
他立刻捂住了耳朵,一秒後,汽車的附近響起了震天的巨響。巨響過後,他幾乎是在第一時間探出了頭。
視野可見的範圍內一個人也沒有,除了遠處忽閃忽閃的槍焰。他舉起槍,把槍口對準了剛剛倒下了三個人的那個地方。數秒後,有兩個人從高速公路下探出頭來,顯然是想確認爆炸的效果。
他怎麼可能給他們這個機會,又有兩個人倒在了他的槍下。
狂喜涌上了他的大腦,為防萬一,他對著那兩個人的尸體又補了幾槍。
他的最後感覺是有什麼東西擊中了他的心髒,從後面。
「喂!喂!能听到嗎?能听到嗎?……該死,又完了一個!」
「外面的人已經死干淨了,沒錯吧?」
「是死干淨了沒錯……你想干什麼?」
「我要投降!」
兩個人的對話立刻吸引了全車士兵的注意力。
「你混蛋!你敢投降?我要是那個什麼西羅多夫,現在就有權力槍斃你!」
「我還有快滿一歲的女兒!還有在莫斯科的醫院當護士的妻子!我不能死在這里!」
「我也是!我還有剛懷孕的妻子……求求你放過我們吧!投降還能有一條生路!」
一邊是叫囂的聲音,一邊是哀求的聲音。
子彈如雨般傾瀉在客車上,士兵們只能蜷縮在客車靠近地面的位置。
「哼,那你試試啊?別忘了這里是哪里!這里是我們的祖國!」
「去他媽的祖國!我要去見我的妻子!」
叫囂著的男人把槍摔在地上,一個一個的解下了他的武裝。接著,舉起雙手,走向了敞開著的車門。
只見他的身體在車門處滯住了,不停的搖晃,向後方倒去。子彈從兩個方向射來,讓他的身體到處都是射擊留下的孔洞。他是睜著眼楮死去的。
「哈哈,到冥國去見你的妻子吧!這里是我們的祖國,我們的土地,就算你投降了他們也不會接收你的!」
一枚手榴彈從車後方的窗戶被擲入,一個士兵企圖撿起它然後扔回去。手榴彈在他手中爆炸,士兵自己被炸的血肉模糊,卻救了其他士兵一命。活下來的士兵把救了他們一命的尸體抬到了窗戶上,充當人肉沙袋。
「混蛋,他們已經到了這麼近的地方麼……反擊!把我們身上帶著的,能扔的東西都扔出去!」
此起彼伏的爆炸聲響徹公路上空,子彈打在車上叮叮 的聲音稍微平息了些。但一分鐘不到,它們就回來了,而且更加猛烈。
又有一個士兵被撿起的手榴彈炸中了,手榴彈在離窗外不遠的半空中爆炸,撿起它的士兵被炸的面目全非。
「為了蘇維埃!!!」
一個士兵怒吼著沖出了車門。自動步槍的聲音在響了兩秒後沉寂了下去。
「為了我們的祖國!!!」
另一個士兵勇敢的從車窗下站了起來,向著窗外掃射。子彈擊中了他的頭部,白色的血液從他的後腦噴涌而出。
車里只剩下兩個活著的人了。
「不要!我的妻子剛懷孕!我還不能……」
槍聲響起,其中的一個倒了下去,開槍的人正是剛才用力反駁投降者的那個人。
「我們蘇維埃軍人……沒有這樣的膽小鬼……」
他的背上和胸口滿是彈片,臉上是一道道新鮮的血痕,淺棕色的上衣被同伴們和自己的血液染成了深紅色。
他掙扎著,從座位下爬向了車門,手里是他現在唯一舉的起來的武器。
他露出了猙獰的笑容,把手槍對向了車門處一人高的位置。
四周靜了下來,又有一枚手榴彈被扔進了車廂的後部,他沒有去撿,靜靜地臥在那個位置,一動不動。
敵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知道,他的最後一次機會就要來了。
一個敵人試探性的向車門內開了兩槍,在他認為沒人後,踏了進去。
「為了蘇維埃!!!」
伏在地上的男人開了槍,射穿了這個莽撞的人的頭顱。
他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就盡力的爬向車門,向車門外射去。
「為了,蘇維埃!!!」
最後,他被從身後駕駛位處的車窗爬上來的敵人一刀結果了性命。
「對不起,這是我們不得不做的事情……」
最後一個走上千瘡百孔的客車的人輕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