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諸位家長雖然按照祖訓每時每刻不放松對自己身體的錘煉,但是心中總是本著老子這麼金貴怎麼可能上前線的想法,沒有親自動手殺過哪怕一個妖怪,在氣勢上無形之間就落了下風。
隨著西園寺家大家長的一席話,這場會議已經定下了基調,應對外界人的侵蝕和保全人間之里。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現在明面上的力量我們處于劣勢。外界人帶來了先進的技術和思想,對于年輕一代的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相信每家每戶都有人加入了那個所謂的新貴族吧。」掌管糧食的伊藤大家長緩緩開口,一下子把所有人的心情打到了低谷。
自古以來人類對抗妖怪的力量就只有靈力,魔力少數幾種,不僅對于修煉有著近乎變態的苛刻要求,還需要大量的外物輔助以及來自名師的教導,每一位成熟的陰陽師和魔法使都是家族的硬實力。
但是外界人的科技完全打破了這一傳統,利劍大炮能輕易撕碎妖怪血肉的同時也能對身為人類的能力者有著巨大的威脅。偏偏它的使用門檻極低,就連寺子屋沒有學完學業的少年少女在經過簡單的教導後就能使用。
有了如此簡便的東西為什麼還要拘泥于陰陽術和魔法?
不願付出,又想獲得強大的力量,從古至今這都是人類的劣根性。
年輕的一輩們紛紛加入了外界勢力的懷抱,滿懷著對于未來的美好期望,被外界的糖衣大炮洗腦,紛紛一副我們就是要當救世主,解救被妖怪奴役的父輩們,絲毫不去考慮同樣智商正常的家長們在外界兵器出現時所保持的詭異沉默。
「你們沒有見過妖怪的強大。「無論是誰對父輩們發出了疑問得到的都是這樣的回答。
「怎麼可能?「少年們嘲笑年長者的無知,槍火輕松打碎妖怪們堅硬的身軀,削下它們的首級放到大人的面前,無形之中來犯人間之里的妖怪反而增加了少年致命的自尊心。
但是妖怪是不可戰勝的,經歷過真正大亂的老人們心中嘆息。
「所以現在只能放棄他們了,無論如何不能為了少數的幾個人導致整個家族付之一炬。「
「附議。「
「附議。「
「附議。「
幾乎所有的人全部舉起了手,在少年們不知道的角落里,他們曾經敬重過的,曾經仰慕過的大人們已經在暗處宣判了他們的死刑。
「那麼從今天起,家族中所有的一切都轉為地下,明面上的資源都可以放棄,哪怕被欺負到頭上來也要忍下去,一切為了家族。「西園寺家長的最後一句話為會議畫上了終點。
各家族的家長們一個接一個的離開,西園寺大家長卻依舊是眉頭緊皺的樣子,右手也不知覺得按住了橫跨整張臉的傷疤.
「大叔,你看上去臉色不太好的樣子。「長相嬌小可愛的少女走到了他的面前。
「是禮奈嗎?我只是傷口有些隱隱作痛罷了,好像有很不得了的大人物出現在了人間之里。」西園寺大家長用平靜的語氣回答到。
眼前的少女雖然看上去人畜無害,但她可是當代龍宮家的家長,和天人有著無數淵源的人類,就算外表再怎麼可愛,見過世面的西園寺大家長也不會把她當做天真無知的少女。
「誒,是您常說的永遠亭的大人物嗎?听說地上最美的輝夜姬也在里面生活,這是真的嗎?」。少女閃動好奇的目光將中年人的思緒引向了過去。
年少時意氣風發,用自己的權利帶上整個家族的精銳力量深入魔法森林,妄圖憑一己之力清理出一片人類的居住地。
但是失敗了,整整三十人消失在了妖怪的胃中,自己也在捕捉瓊鳥的過程中受了不可逆轉的傷。
斷了一手一腳?這只是對外界的傳言罷了,真實的情況是整個右側身體都被憤怒的瓊鳥燒成了灰燼。
如果不是永遠亭那位看穿一切的智者將他救了回來,說不定整個西園寺家就要因為他的沖動毀滅。
從此以後他就整個人都冷靜了下來,不再沖動,但是那股發自內心的野望真的被壓制住了嗎,恐怕他自己也不清楚。
說不定這次讓年輕人去試探,沒有阻止就是他內心真實的寫照。
簡短的對話結束,少女坐上了普通的馬車,接過名義上是爺爺,實則管家的毛巾擦去了頭上的汗水。
「西園寺家完了。」
第一句話就語出驚人。
「不僅如此,人間之里的勢力全部都要清洗一次。那些愚昧的大人物,還以為能用鴕鳥戰術躲過這一劫,卻不知道人間之里的發展已經超過了妖怪賢者的底線。盲目的擴張已經壓迫了妖怪們的生存空間,百年以前的廢墟還不能警示他們。」少女表示了對所謂上位者的不屑,言語間竟像是把西園寺等人的心理活動全部讀出來了一樣。
「而且這種沒有阻止就是最好的幫助的把戲還真以為能瞞得住人嗎?與其說是退讓,這次的行動不如說對妖怪賢者的一次試探,短短百年還是遺忘了妖怪帶來的絕望與恐懼,人類還真是愚蠢。」
少女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名冊,上面記錄了人間之里傳統勢力的名單。
新勢力?那種注定會消失的東西根本用不著記住。
西園寺劃去,中目黑劃去,伊藤家劃去,桂家劃去……
稗田家?
「走狗。」少女輕聲的說,略過了這一項。
霧雨家?
「瘋子。「少女皺了眉頭,很想劃去卻是完全下不了筆。
長達二十家的名單最後只剩下了這兩家,再三檢查無誤後少女才呼出一口氣將冊子收入了自己的懷中。
「走吧。「管家點頭示意,不敢展開沒有舌頭的嘴巴。
大小姐不喜歡不好看的東西,即使那是她自己的杰作。
馬車緩緩的從人間之里的舊勢力統治區駛入了新舊交界之處,低沉壓抑的音樂從車外傳來,獨特的旋律根本不是人聲所能掩蓋的。
哀樂?誰死了?龍宮禮奈不去想太多,離開了這個地方。
「全能的天主聖父,你是生命之源,你借聖子耶穌拯救了我們,求你垂顧他,接納他于永生之門。「
「他相信你的聖子死而復活;願他將來復活之時,能與你的聖子共享榮福。「
「以上所求,是因我們的主耶穌基督,你是聖子,他是天主,和你及聖神,永生永王,阿門。「
昏暗的教堂之中只有牧師肅穆的聲音在飄蕩,半透明的彩色玻璃從窗口投下斑駁的光影,花圈套于十字架之上緬懷逝去的死者。
特羅耶特,一個注定會在幻想鄉人間之里歷史上寫下種種一筆的家族,此刻正在為家族族長的逝去而傷感。
和其他的家族不同,這里的人全是金發碧眼身高超越亞裔的西方人,處于極東之地的幻想鄉很少有西方的人出現,更不用提以家族的形式集體出現。
特羅耶特家族一經到來便引起了巨大的關注,無論是語言,文字,信仰都存在著巨大的差異。沒有融合,沒有妥協,這個家族完全不與外人做交流,依靠著被其他外界人稱作這群家伙不會是黑手黨吧的技藝一次次擊退了來犯的妖怪。
沉默而又危險,俗人敬而遠之。
即使處于人間之里的中心,這里也常常被人所下意識的忽略掉。
現在站在最前方的是則是他們年輕的新族長,從背影上看去是個與龍宮禮奈年紀相仿的少女,黑色的晚禮服露出了身體姣好的曲線,金色的頭發上別了一個黑色的蝴蝶新緞帶,微閉的眼眸之下是異于常人的紅色瞳孔。
「大小姐,可以走了。」
「嗯,把這個人帶走,還有以後叫我麟就可以了。」
少女的手指指向了面帶笑意的白發男子,他是寺子屋介紹來的,據說在外界也是高級知識分子一樣的存在,無論是眼界還是學識都是人間之里的人所無法想象的存在,還擁有和任何人都可以平等交流的能力,無論是何時與他交流都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但這一切並不是名為麟的女孩子所看重的,這種流于表面的東西完全吸引不了她,真正讓她在意的是那潛藏在俊美外表下如同海淵一樣的黑暗,像是惡魔,卻擁有天使的外表,上蒼的造物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槙島聖護也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的少女,幻想鄉真的是很有意思,與外界不同的文明進程,滿是自由的空氣,以及還未完全腐化的精神面貌,都讓他心動不已。
但是這種新鮮感能夠堅持多久呢?
恐怕他自己都說上來,所以他謝絕了繼續在療養,在自己把這一切全部毀滅之前好好地看一看。
但是沒想到偶爾客串了一下牧師就有了這麼大的收獲,這不羈的眼神,是對于命運的反抗,是對于絕對自由的向往,是甘願毀滅一切的火焰燃燒盡世間的一切。
好像又發現很了不得苗子了,槙島聖護的內心和外表一樣的平靜,出類拔萃的「免罪體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