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寶卷還沒有出聲,潘玉兒先說話,她最看不慣以強壓人,以權謀私,強迫別人做不願意做的事情的人,她自己自從變化成人,直至現在,就強烈地感覺到有種壓抑感,得不到緩解與釋放,讓人苦悶,惱恨,卻無從發泄,「苗將軍是吧?人家要賣五十兩,你只出到三十兩,既然達不成協議,她可以不賣,你也可以不買,你卻死抱住東西不放,強買強賣,你一個大男人家,不講理成這樣,算什麼東西?哪里象一個人能干得出來的事?。」
這就已經開罵?蕭寶卷還是第一次見潘玉兒這樣不客氣,他吃驚地瞧著她,不明白她究竟為什麼發這麼大火。苗將軍心里不服氣,臉上變顏變色,看來,今天要破財。
只是要破財?苗將軍想得未免過于簡單,潘玉兒接下來所定的懲罰,可遠遠超乎在場每一個人預料,「做人都做不好,還當什麼將軍,簡直有辱朝臣聲譽,依我看,就銷職為民,回家以後,深入簡出,好好反省己過吧。」這樣的名詞,她從蕭寶卷那里听多了,自然也就懂的是什麼意思,還學會運用呢。
啊?就這樣,就給罷官,不至于吧?圍觀的侍從與大臣等人還很迷惑,蕭寶卷也沒有反應過來應該如何應對眼前的情景,潘玉兒的處治當然過激,不當,可是,怎樣勸說她收回自己的主意呢?這是一個問題。
還是苗將軍精明,要是因為這麼個小事被罷官,得損失多少兩朝廷按月發給的俸祿呀,成千上萬上十萬銀子都不止吧,更何況還沒有官當,被貶成平民,哪里接受得了,他爬近前兩步,沒有淚,卻帶著惶恐的哭腔,「皇上,貴妃娘娘,我只不過是在市集上貪圖小便宜,希望低價買到個好瓶子,並無其他惡意啊。市集上的事,涉及到朝政,涉及到朝臣罷官,總不妥吧?。」
蕭寶卷也和這位苗將軍的看法一樣,圍觀的人哪一個不是這樣想的,只是蕭寶卷都不開口,他們還能講些什麼,皇帝對貴妃可是寵愛非常,百依百順,別再求情不成,自己反而被潘玉兒連坐。蕭寶卷不開口,有他的原因,如果潘玉兒一定要沒有多大緣故,就罷免一個朝臣的官職,他似乎不過于反對。
沒有人幫腔,苗將軍向潘玉兒連連磕頭,「貴妃娘娘,皇上,微臣知錯了,微臣罪該萬死,還求貴妃娘娘饒恕微臣這一次,微臣回家一定好好反省,微臣以後再也不敢。微臣願意賠償官女瓷瓶的損失——五十兩,不,加倍賠償,一百兩。」這個時候,就得豁出去,一千兩也得掏呀,總比被罷官強得多。
「一百兩?」潘玉兒露出笑容,問題這麼容易就可以解決呀,「銀子在哪兒呀?」苗將軍趕緊從懷里掏出兩錠五十兩的銀子,「貴妃娘娘,這就是一百兩。」潘玉兒還真不認識一百兩有多少,她轉問身邊的梅蟲兒,「這真有一百兩?」
「這的確是一百兩,貴妃娘娘,鑄好的銀錠下面都有字,應該寫有‘五十兩’這三個字,兩錠加起來,正好一百兩。」梅蟲兒生怕潘玉兒加法都不會算,詳細報帳。問題是潘玉兒就連字也不認識,銀錠下面確實應該是三個字,不過,無論是「五」、「十」還是「兩」,她全部不認得。由些就可以看出,潘玉兒習字的水平進展得到底如何。
但是,潘玉兒相信梅蟲兒不敢當這麼多人的面跟她撒謊呀,更何況別人和蕭寶卷都沒有反對意見,應該就是真的。她吩咐,「梅蟲兒,五十兩銀子交給這個宮女,五十兩銀子給你當跑腿、干活的錢,把地上的碎瓷片掃起來,包好,交給這位苗將軍,他買的東西,自然由他帶走。」
「是。」梅蟲兒答應一聲,從潘玉兒手上接過兩錠五十兩的銀子,交給賣瓷瓶的宮女一個,自己懷揣起一個,叫上兩個小太監,給苗將軍打掃市集長廊上的碎瓷片去。他當然高興,指揮別人掃個地,他就掙到五十兩,還是潘玉兒給的賞,這可是她頭一次給賞啊。
小宮女也高興,她不用再尋死覓活的,有了錢給主子交差,「多謝貴妃娘娘替奴婢做主。」誰說潘玉兒嬌縱,人不好,以後呀,她要一直感念她的大恩大德呢。潘玉兒手一揮,「你還有要賣的東西嗎?東西如果還在長廊上,趕緊看攤去吧。這兒沒你的事。」小宮女的感激,她跪著,她看不到,她也不認為她需要她感激。「是。」小宮女破啼為笑,站起身,退後幾步,飛快地跑走。
有高興的,就有人不高興,苗將軍白白損失一百兩銀子還不說,當梅蟲兒親手把一個包有碎瓷片的小布袋遞到他眼前時,他更尷尬,可是又不能不接過去,今天的人丟大了。「還不謝謝貴妃娘娘寬懷大度,格外開恩,只是讓你買下瓷瓶,並沒有銷你為民。」蕭寶卷要求苗將軍感謝潘玉兒,盡管在他看來,也不算什麼格外開恩,只是一件小事。「謝皇上,謝貴妃娘娘。」苗將軍臉面上再難看,也得依旨行事。
「玉兒,朕這個市令委任得還真對,玉兒掌管這個市集再合適不過。」如果是不了解潘玉兒的人,還以為她有多麼聰明呢,就算一次投機取巧,總不能這麼多回都歪打正著吧,只有蕭寶卷和十分了解她的人才知道,這只不過是她隨興發揮,一種玩的方式而已。果不其然,潘玉兒自己都搞不明白,「你委任我,委任得對,對在哪里?」「‘對在哪里’?——還真不好說,反正朕就是這樣感覺的。」蕭寶卷只怕越解釋越亂,只得含糊其詞,應付了事。有不少朝臣與宮人,還以為是潘玉兒出身于生意人之家,天生就有這種生意場上的腦細胞呢。
直到蕭寶卷指示,群臣盡可以自行散去,他最先跟潘玉兒回寢宮,苗將軍這才灰溜溜的第一個逃出市集,逃出皇宮,上馬而奔。他沒有直接趕回家,而是到在一處荒郊野外,沒有別人的地方,自己用兵器挖個小坑,把那包一百兩銀子才買來的碎瓷片埋入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