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爺見那包著石塊的布乃是他們許記綢緞莊最好的蠶絲錦,他心中已經有了幾分思量,對林則清道︰「紳之不認得這石塊,倒是認得這包裹著石塊的布,此乃我許記綢緞莊最好的蠶絲錦,而師爺手上包石塊的這匹還是去年入秋時從西域進來的。」
林則清一怔,沒想到許老爺竟然說起了這個,他干笑兩聲,道︰「只一眼便能看出這綢緞的產地,許老爺果然不愧是江南第一綢緞莊的老板。不過,咱們今日可不是要說這個的,許老爺請看這石塊,這可是從你們許記綢緞莊里搜查出來的。」
許老爺道︰「單憑這麼一塊用我們許記綢緞莊的布包著的石塊便說我們私販私鹽,恐怕不能服眾。」
林則清笑道︰「單憑這個自然是不能服眾,但是若是人證物證俱在,許老爺也沒什麼好辯解的了吧?」
「若是真的有證據證明∼真的是我許家在私販私鹽,紳之自然無話可說,但若是那證據證明不了許家私販私鹽,紳之便要向大人討個公道了。」
許老爺站起身說道,雖然他面色蒼白帶著幾分虛弱,但他眼神中的堅定卻是讓林則清莫名的心頭一顫,縱然是知道所有的一切已經盡在掌控之中,林則清卻還是有幾分心底發虛。
「稟報大人,吳家的公子在府衙外求見。」一個官兵進來稟報道。
林則清看了眼許老爺,道︰「讓他進來。」
林老爺轉過身看著一身青色袍子的吳意慢慢從外面走進來,他緩緩坐回椅子上,心里暗暗做著思量。
「見過林大人。」吳意朝著上首的林則清福了福身,緩緩說道。
「吳公子不必客氣,不知吳公子今日前來有何貴干?」林則清看了眼吳意,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
「自然是為吳意的表妹而來,」吳意朝許老爺福了福身,對林則清道︰「听聞表妹因為許家私販私鹽一案而被大人帶走,吳意自然要過來問一問清楚。」
林則清道︰「吳公子果然重情重義,只是,此案本官還未開堂審理,所以無法告知你什麼。」
他看了眼許老爺,接著道︰「許老爺也請回吧,等哪日本官開堂審理此案,自然會派人去請許老爺,現在,許老爺還是先回去好好的瞧一瞧自己的病吧。」
許老爺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只道︰「還望林大人記得方才說的話,小女性子頑劣,若是有得罪之處,還望大人見諒。」
「許老爺客氣了,來人,送許老爺出去。」
連翹看著林則清不甘心的咬了咬唇,上前攙扶著許老爺,小聲道︰「老爺,能不能讓我去見一見小姐啊?」
許老爺拄著拐杖,面帶憂色的小聲說道︰「等回了府再說,我會安排人帶你去見婉兒一面。」
連翹點點頭,攙扶著許老爺上了馬車。
吳意看著許老爺的馬車緩緩離去,他上前兩步走到林則清面前,恭敬道︰「吳意有幾句話要對大人說,還請大人屏退左右。」
林則清看著吳意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他上前拉住吳意的手道︰「咱們去後堂說話,」
吳意點點頭,跟著林則清朝著後堂走去。
「孫二的事可安排好了?」到了後堂,林則清放開吳意走到一旁坐下,漫不經心的問道。
吳意點點頭,淡淡道︰「既然我出手,大人只管放心便是。」
「你辦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林則清輕笑一聲,看了眼吳意接著道︰「你可要考慮好了,若是按計劃行事,許家必定是只有家破人亡一條路,你真的不在乎那個丫頭?」
吳意走到一旁坐下,端了杯茶抿了一口,道︰「家破人亡?那不正是我們所希望的麼?至于婉兒,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
「呵,那可是從小便與定下了親事的表妹呢,到你口中便是‘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吳意,你的心肝可真是狠啊。」
吳意也不在意林則清的話,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蹙了蹙眉道︰「對了,那個何斐與婉兒好像與婉兒有些交情,他會不會壞了我們的好事?」
林則清揮了揮手,笑著道︰「這個呢只管放心,我安排在蕭園的人說何斐早已經知道了許婉被抓起來的事,但是你知道他是怎麼說的嗎?」。
「怎麼說的?」
「呵,我何斐與許婉從今日起再無瓜葛,日後無論她再出了什麼事情都不必再向我稟報。」林則清嗤笑一聲,漫不經心的說道︰「本以為這何斐是個痴情種呢,看來啊,也不過如此嘛。」
吳意聞言皺了皺眉,他早便听說了許婉與何斐的事情,那何斐對許婉的感情不像是作假,他今日既然如此說,一定是與許婉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但是,無論如何,既然何斐這麼說了,照何斐那高高在上的性子,他定然不會再過問許婉的事,如此,他們成功的把握便又多了幾分。
吳意站起身撫了撫身上的袍子對林則清道︰「我去牢里見一見婉兒。」
林則清點點頭,「好好安慰安慰那丫頭吧,她看似受驚不小。」
吳意抿了抿唇沒有說話,細長的鳳眸里閃過一絲掙扎。他朝著林則清福了福身,轉身離開。
大牢里燈光昏暗,每隔不遠便有一盞微弱的燭火燃燒,獄卒們靠在桌子上睡覺,那呼嚕打的震天響。牢房里安靜的只有充滿了絕望的人發出的微弱氣息,時不時地還會傳來幾聲老鼠打架的聲音。
許婉害怕又驚恐的抱膝坐在一堆干草上,她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四周,不知道丁掌櫃被那些官兵帶去了哪里。
走廊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許婉猛地抬起頭豎起耳朵听著,渾身卻是僵硬這一動也不敢動。
「混賬東西,大白天竟然敢在這里偷懶睡覺!去把門打開!」一個粗狂的聲音忽然傳來,許婉一驚,慌忙躲到了角落了。
一陣鑰匙晃動的聲音傳來,許婉握緊了雙手,緊緊的盯著外面的走廊。
一雙堆錦繡的步雲履忽然出現在許婉視野中,許婉一怔,她順著那鞋子往看上去,只見一身雲白色絲綢繡羅紋的何斐面無表情的站在牢房外看著她,她眼眶一酸,眼中的淚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的掉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