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號,天公作美。
早讀時,天陰沉沉的,像能擰出水來,眼看著雨就下下來了,可突然一陣風把雲吹散了,太陽出來了。原以為要順延的開學典禮照常舉行。
各班按德育處指示,搬著凳子排隊下樓,到操場上舉行開學典禮。柳雲夕班上的班長李雯雯很能干,從排隊到下樓到入場坐定,都是她在組織安排,井井有條。待班級安定之後,柳雲夕和班級最前面的歐陽菲菲擠坐在一張凳子上,手上拿著發言稿。
「你們誰帶了吃的沒有?」她問旁邊的學生,都朝她搖頭。
早上正去吃早餐的時候,被一個家長纏著,聊了半天,聊完了她走了又到了早讀時間,她干脆轉身回教室了。早餐沒吃,肚子「咕咕」叫了,非要填點什麼才好,不然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散會。
她剛起身想去找點吃的,突然,身()後傳來一陣騷動,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全場都騷動起來,還伴有尖叫聲。她環視一下會場,發現全場學生的目光都看向主席台,揮舞雙手興奮激動,跟隨他們的目光,她看見董事會和校領導一行人正走向主席台,一一落座,喬以安也在其中。毫無疑問,讓學生興奮騷動的焦點就是他。
他今天西裝革履,風度翩翩。他是光華的男神。
台上的他一眼就看見了柳雲夕,熱切地朝她揮手微笑,柳雲夕一邊抬手回應他,一邊找袁校長,可是她一溜看過去,都沒看見袁校長,倒是多了幾張陌生的面孔。她心里奇怪,這麼重要的場合,袁校長怎麼會缺席呢。台上的喬以安見她心不在焉地回應自己,不明白她在想什麼,也不明白她是什麼狀態,好像有些擔心,但又不好下來找她,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他還不明白剛剛會場的騷動都是因為他吧?柳雲夕想。
主持人是段子豐。一身銀灰西裝,酒紅領帶,板寸平頭,神采奕奕風流倜儻。他真不愧是光華的才子,聲音渾厚有力,主持收放自如張弛有度,尤其是開場白,文采飛揚如詩如畫。
開學典禮第一流程是升國旗,國旗隊的男女同學被宋紹榮主任訓練得有模有樣,他們抬頭挺胸步伐有力動作標準。雄壯的國歌回蕩校園,五星紅旗冉冉升起,迎風飄揚。整個校園沉浸在一片肅穆莊嚴中。不知為什麼,柳雲夕總有些心神不寧,以至于主持人說「禮畢,請坐」時,她還傻愣地站著,惹得喬以安滿眼滿臉都是擔心。要不是她的學生歐陽菲菲拉她衣角提醒她,她真要出洋相了。待她坐下時,段子豐正宣布第二項流程︰董事長喬致遠先生致辭。董事長講些什麼她一句也沒听到,她只盼著快點到校長講話這一流程。喬以安一直在注意她她也沒有察覺,眼楮在主席台兩邊不停搜索,脖子跟裝了螺絲一樣轉個不停。喬以安實在不清楚她在找誰盼誰,眉頭不覺皺了起來。終于,一陣掌聲結束了董事長講話,該校長講話了,可會場壓根就沒有袁校長。段子豐握著話筒上台了,狠狠地拍著董事長的馬屁,什麼精彩精闢了,什麼感激感謝了,沒完沒了的樣子,急得柳雲夕沖著他齜牙咧嘴,更是看得那喬以安莫名其妙。「……請光華校長袁雅竹女士講話。」段子豐終于進入了主題,宣布校長講話了。
怎麼是女士?原來那個袁校長呢?柳雲夕一頭霧水,她面試時校長明明是個男的,怎麼變成女的了?難道變身?變性?
「咕——咚——」信息鈴音伴隨震動喚醒了柳雲夕,她點開一看,是喬以安。
「你怎麼啦?」
原來他一直在注意她,看到他信息,她望他一眼,剛好接到他詢問的眼神,她低頭快速輸下「之前那個袁校長呢」發過去。喬以安看到她的信息,一副恍然大悟狀,立即低頭給她回話。
「咕——咚——」
柳雲夕連忙點開。
「之前的袁校長回到總部策劃深圳分校的事情,現在的袁校長是他的姐姐袁雅竹。開會認真點,一會該你發言了。」
原來是這樣——可是喬以安怎麼這麼清楚呢?他不過一個小小的教導主任,高層尤其是董事會的事情他不可能知道的。即便有什麼風聲,他也只能知道個大概,可他好像很清楚一樣,說起來就跟家事似的,輕松自然。她低頭正準備發信息問他,段子豐叫到她的名字了,該她上台發言了。
她稀里糊涂地走上台去,面帶微笑朝觀眾一個鞠躬,還沒開口,一陣暈眩,身子晃了一下。身後的喬以安見了急忙站了起來,「尊敬的各位領導——」見她開口說話了,又慢慢往下坐,可還沒坐下,柳雲夕又晃了兩下,身子輕飄飄的,像要飛起來,喬以安縱身跳過面前的桌子,一個箭步跨到她身邊,剛好抱住她往下倒的身軀。
會場頓時騷動起來,七(4)班幾個女同學擔心地叫著「語文老師」,校醫不知從哪個角落里匆匆跑到喬以安身邊,喬以安抱著柳雲夕和她一起朝醫務室奔去。
到了醫務室,校醫讓喬以安把柳雲夕平放在護理床上,便請他呆到一邊,她開始給柳雲夕觀察檢查。喬以安在一邊緊張地問︰「怎麼樣?要不要送醫院?」校醫並不回答他,翻了翻柳雲夕的眼楮,又把手壓在她心髒部位幾秒鐘,再抓起她右手把了一下脈,然後回頭對喬以安說︰「喬主任,不要緊,應該是低血糖引起的暈厥,她可能沒吃早餐,過一會就會醒來,你看著她,我去飯堂給她拿些吃的來。」說完她就出去了。
喬以安坐到床邊,憐愛地看著她,她臉色蒼白,額頭上還有密密的小汗珠,他拿張紙巾,小心地給她擦拭,這當口,柳雲夕醒了,看見喬以安,叫一聲「喬主任」就要坐起來,喬以安制止她起來,讓她重新躺下。
「怎麼不吃早餐?」他有些責怨。
「是要去吃的,被一個家長纏住了。」她笑著說,「謝謝你。」
「還笑,把人嚇死了,以後不許這樣了。」
就這麼一句話,把柳雲夕拖進了回憶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