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柳雲夕坐在喬以安的車上,車子在高速上風馳電掣。自上車後,柳雲夕眼淚不止,喬以安全神貫注開車,兩人都不說話。電話突然響起,心急如焚的柳雲夕立即接起來︰「媽怎樣了?」「姐,媽搶救過來了,醫生說必須盡快安裝起搏器,可是——」弟弟吞吐起來。「可是什麼?醫生說要多少錢?」柳雲夕知道是錢的問題,不管怎樣,這一次,她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給媽媽裝上起搏器。「至少要三萬。」弟弟怯怯地說。「知道了,好好照顧媽。」柳雲夕的情緒平穩多了。
可接下來,她又陷入了沉思。
三萬元!
上個月才給弟弟打了一萬,卡里還剩不到兩萬元,十月份的工資還要過幾天發,發下來也就兩萬多,還是不夠。怎麼辦?找夢冉吧!
柳雲夕剛準備給夢冉電話,看看身邊的喬以安,還是發信息吧。ˋ發完信息才發現,現在是凌晨十二點多,夢冉應該在睡夢中吧,等她回信息還得幾個小時呢。
「給閨蜜發信息嗎?」。喬以安問。
「嗯。」她應。
「媽媽情況怎樣?」
「醫生說要盡快安裝起搏器。」
「哦,你先睡會,到了叫你。」喬以安看一下窗外的夜色,對她說。
她怎麼可能自己睡,讓他一個人開車?
「我不困,就陪你說話。」柳雲夕回。
可是說什麼呢?媽媽手術費用還沒著落,如果夢冉那邊指望不了,該怎麼辦呢?
夢冉的哥哥老大不小了,還沒成家,談了幾個女朋友,都因為沒有房子吹掉了。夢冉畢業後,一家人東拼西湊給哥哥首付了一套房,此後哥哥負責還債,夢冉負責房貸。所以她每個月工資都會自動轉一部分到房貸卡上,剩下也不多。
除了夢冉這麼一個閨蜜,她再沒有可找的人了。親戚那邊也不好張口,她讀大學時大家就幫了不少忙,現在畢業三年了,也沒怎麼去感謝,又去張口,實在不好意思。
萬一不行,只好動用媽媽的私房了。一家人都知道,媽媽的私房錢是專為雲夕出嫁準備的,誰都不能動用,不然,媽媽的起搏器早都裝了。
車子在高速上飛馳,但還是跟不上柳雲夕那一顆迫切的心。她早已飛到了千里之外的媽媽那了。
他們到達S市S區中心醫院時,天剛剛模糊亮。
柳雲夕一見到爸爸眼淚就嘩嘩流,才幾個月不見,爸爸又蒼老了許多。爸爸哆嗦著寬慰著女兒,視線就落到她身邊的喬以安身上,喬以安欠身微笑著招呼︰「伯父好!」「好,好,好,你是——」「雲夕的男朋友。」喬以安接口說。「哦,男朋友,通過電話。」柳父眼里終于現出笑意,無限欣慰慈愛。
媽媽已經轉到重癥監護室,還在昏睡中,面容蒼白平靜,呼吸微弱。
柳雲夕坐到媽媽床邊,眼淚汪汪地看著媽媽蒼老憔悴的容顏,心疼不已。爸爸在一旁絮叨媽媽發病的經過。
喬以安和柳松在走廊上聊了幾句,兩人便一起去見心外科主治醫生了。
醫生四十歲左右,身材微胖,態度溫和,一看就讓人敬重。
「醫生,您好!重癥一室的病人需要安裝起搏器,我們想了解一下相關費用和起搏器的問題。」喬以安直截了當問。
「費用問題我已經跟家屬說了,怎麼到現在還沒交費?」醫生顯出疑惑。
「哦,老人家記性不是很好,也不太清楚這種東西,麻煩您再跟我們講一遍。」喬以安微笑著請求。
「哦,好。不同的起搏器費用是不一樣的,一般國產的是三萬到七萬,進口的十五萬到二十萬,家屬自願選擇。好了,病人十分虛弱,你們盡快交費,我們好安排手術。」醫生耐心解答完,再叮囑一番就忙去了。
「柳松,你去陪媽媽,其他事情交給我好了。」喬以安說。
柳松打第一眼見到喬以安,心里就閃出三個字︰富二代。現在听他這麼說,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新女婿上門,就給你表現表現唄。
「哦,那我去了啊,姐夫?」他爽快地應一聲,走了。
柳松一進病房,柳雲夕就狠狠瞪著他︰「你還是個男人嗎?自己老婆都管不住!」
柳松馬上就明白爸爸把事情經過告訴姐姐了。
「不是,她們吵架時我也不在啊,你問爸,是不是,爸?」柳松看著爸爸,求援的眼神。
柳父三十歲成家,三十八歲得柳雲夕,四十一歲得這個兒子,寶貝得很,雖然生在農村,但沒受過一點苦。讀書時因為作業不交被老師罰,爸爸還到學校去找老師討說法,結果老師都不管他了,初三沒混完就讀不下去了。說要去學開車,爸爸又幫他找師傅,送到別人家學開車。怕寶貝兒子在人家家里受委屈,三天兩頭給人家送農產品。車子學成了,跑去深圳跟老板開車,不到一年,帶回來一個媳婦,二十剛出頭就當爸了。現在在家就靠給別人開大貨車過日子,本來有一份工資,在農村過日子也不成問題,但自己貪玩好賭,經常換老板,賭博,一年到頭見不到幾個錢。老婆是外地人,嫁到農村,要過城里人的生活,吃穿用都要上檔次,什麼都要品牌。這邊交不出錢,那邊得不到滿足,就吵,開始還只是兩個人吵,慢慢地把父母也扯進去罵,好像嫁到這個老公全是父母的錯,他們不該生出這麼個窩囊兒子來害她……
這一次又是因為她娘家佷女結婚,弟弟答應這兩天弄到錢讓她風風光光回娘家,結果弟弟一天推一天,不見人影。她便在家里罵開了,罵完弟弟罵媽媽,無休無止。媽媽做好飯去叫她,她破口大罵︰「生出這麼個東西來害人,還有心情吃飯,死了算了。」媽媽氣得渾身哆嗦,嘴唇發紫說不出話。她還以為媽媽裝樣子嚇她,猛地起身一把推開媽媽朝門外奔去,媽媽倒在地上不知多久,直到爸爸接完兩個孫子回家才發現。
柳松不怕媽媽,也不怕爸爸,但就怕老婆和柳雲夕。現在見姐姐這麼狠地瞪著自己,心里發毛,只好向爸爸求援。
「雲夕啊,你這個弟弟都是爸爸寵壞了,你要怪就怪爸爸好了,當年要不過分寵他,讓他跟你一樣好好讀書,也不會成今天這樣。」柳父聲音喑啞,無限悲涼。
「爸,他現在長大了,不是小孩子,該擔事了。」柳雲夕最惱的就是爸爸到現在還護他寵他,她站起來朝柳松走過去,嚇得柳松直往門外退。
這時,幾個護士推著一張手術床進來了,「重癥一室病人準備做手術。」
喬以安跟在後面,看一眼柳雲夕,柳雲夕便明白他剛才是去交費了。
等了三年,媽媽終于被推進了手術室。媽媽,你一定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