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接了信報,說冒頓太子已經趕著牲口動身了,而其余的匈奴人在嚷嚷了半天之後就開始收拾東西啟程,李來福將軍帶了大軍在三里地之外禮送他們北退。
「大公子,看來咱們也可以放心地回大營了!」
扶蘇也很高興,這件事終于有了一個圓滿的解決。最重要的是死傷不太多,還得了一大批牲畜。
「是啊,我們今天要喝點小酒,慶賀一下!」
「哈哈,那是當然!這些日子確實有些緊張。」
「大將軍和我一起返回咸陽復命嗎?」。
蒙恬考慮了一下說︰「先發戰報吧!我得把匈奴人安頓妥當了才敢離開,拖後幾天再動身。你得先回去組織商隊的事情,怎麼說也是有協議的,一個多月的時間並不寬松。」
扶蘇點點頭。為了趕時間,他得在路上知會沿途的商人有所準備。當然,此次時間匆忙,大部分的貨源還得從咸陽組織。
旁邊的小寒拉了他一下,他扭頭問︰「怎麼啦?」
「膚施的鹽和陶瓷你不用考慮,一個月的時間我保證都給你供上。」
「嗯?」扶蘇一皺眉︰「你不跟我回咸陽?」
小寒點點頭,說︰「我在這里等你。如果你隨著商隊來我便和你一起回去,你不來,其他人來,我便和其他人回去。」
扶蘇一臉不願意,但當著蒙恬的面,也不好說什麼,只平淡地說︰「咱先回大營,這事兒回去再說。」
蒙恬呵呵一笑,看來,大公子一刻都離不開小寒姑娘。
眾人回營。
在車上,扶蘇就不用裝了,人臉拉得比驢臉還長。
小寒捅了他一下,取笑地說︰「瞧瞧,真像個孩子!」
扶蘇甩開她的手,不理她。
「我們大公子幾歲呀?這是要糖沒要到還是怎麼的?嗯?」小寒說著,故意在他眼前晃一晃,夸張地說︰「大公子生氣的時候都好帥,啊,我受不了了,太陶醉了!」說完拍拍胸口,要暈倒的樣子。
扶蘇把頭扭到一邊去,就是不看她。
小寒一看,這招不靈,得再換一招,她「啪」地一拍大腿,理直氣壯地說︰「哎,我說大公子,咱可是說好的,我在這里做骨瓷,你把它賣給匈奴人。咱倆各有分工的!」
扶蘇斜著眼楮瞅她一下,還是不吭氣。在他眼里,賺錢不重要。匈奴人有沒有什麼可用也不重要。他們用手抓著肉吃不也過得挺好嗎?
他那天確實答應過,但答應的時候他沒想好要把小寒一個人丟在這里,現在事情臨近了,他才發現這里面的不舍和不妥。
而且,他不能忍受在小寒心里什麼都比他重要。她怎麼就能不考慮他的心就把那些話平淡地說出來呢?
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死了一定把她埋在錢堆里!
……
呀 ,這家伙越發來勁了!
小寒轉轉眼珠子,瞅了瞅他的腰,哪個地方最怕癢呢?她伸出小爪子試探著撓撓,再撓撓,她想逗他笑,一邊撓一邊觀察扶蘇的表情。沒想到,扶蘇拉著臉忽然揚手一甩,「叭」的一聲,小寒的手被甩在車的木檔子上。
「嘶——神經病啊你!」
小寒吃痛地抱住手,骨頭都疼,連帶著小臂都沒勁兒了,眼睜睜地看著手背上刷刷地就起了個紅梁子,這家伙用了多大的勁呀!
混賬東西!真是個混賬東西!
她委屈地往後一坐,眼淚在眼角里轉了幾轉,就順著臉頰流出來了。
他女乃女乃的,三十歲的人了,還要人哄,姑女乃女乃我勞心勞力為了誰?哄你,還得低三下四,去你媽的!死活由你,姑女乃女乃我不管了!老天要收了你,我絕不攔著。
趁你沒死,姑女乃女乃我一個人浪跡天涯去!
……
扶蘇也愣了,他沒防住自己用的勁兒太大了。他看看小寒,她哭了,這讓他有點發慌。這該如何是好?他正在生氣當中,是不能輕易改變態度的,要不她以後也不知道珍重他。可要是錯過了認錯的時機,那他們兩個就僵住了,怎麼辦呢?
想了一會兒,扶蘇靈機一動,說︰「小寒,你還要去看長城嗎?我們時間不緊,沿著長城找工地看看?」
小寒不理他,她漸漸想明白了,皇子是被慣壞的,他覺得什麼都得順著他才行,但凡不順著他,就轉不過彎來。事情一發生,不是先想想怎麼解決,而是先擺出一個態度,把一副不折不彎的樣子擺給別人看。現在看來,拿起劍自刎的事情還真是做得出來。
看來,得不斷地蹂躪他脆弱的小心髒才行,直到像他說的,像個斯巴達人,哪怕是偷竊也要活下來。
怎麼蹂躪呢?剛剛不是下定決心不管他了嗎?
可是不管他就是不管她自己,她好不容易有機會重活一回,哪怕是活得連手紙都沒有,也總算是在活著的。
何況,這麼活生生的一個大男人怎麼能丟下不管呢?他和自己有過那麼多次的肌膚之親,他疼了,她必定也疼了。
小寒懊惱地望著窗外,世界真大,可是她真沒辦法。她實在想不出用什麼辦法去蹂躪他。一般人,家破人亡了,房子著火了,生意失敗了,老婆跟人跑了,生病沒錢治了,這些事兒都不大可能發生在他身上。
沒有切膚的疼痛,光靠講故事是不行的。
而即將發生在他身上的挫折又都是自己努力避免的,是絕不能坐視不管的。
怎麼辦呢?
愁死人了,上帝,你知道嗎?
……
馬蹄把灰塵帶起來,弄得她有些咳嗽。她伸手擋了一下,無濟于事,灰塵還是在眼前飄。臉上的淚早就干了,那也就是一瞬間的釋放,現在她有些鄙視那幾滴眼淚。這麼長的日子她一直在觸及他的靈魂,這麼難的事情都做了,干嘛還要掉淚?
她給自己打氣,想想攀登珠峰凍掉雙腿而矢志不渝的人,想想十一次離婚十二次再婚仍然相信愛情的人,想想掉到夾縫里好幾天仍然堅信有人來救的人,她越想越堅信,扶蘇這個官二代是可以改造好的。只要堅定一個信念︰不放棄、不拋棄,笑到最後才是美麗。
這時候,她想起老陳說的話,你就是個神經病,這種孩子你跟他較什麼勁?教育不是萬能的,到社會上挨上幾頓胖揍什麼都明白了。
當時,她明白這個道理,現在她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她神經病發作了,就是要較這個勁!她不能讓胖揍打在扶蘇的身上,她得提前把揍他的人打趴下。得讓他從心里認識到她的付出是值得的。
她的表情越來越堅定,扶蘇看著越來越心虛。他伸手放下簾子,拉過她的手,用另一只手扣著。她一言不發動腦筋的樣子,真的挺嚇人。他不知道她在轉什麼心思,是不是她不打算跟他好了。要是那樣,他就後悔死了。
他小心翼翼地說︰「小寒,跟我說說話。」
小寒扭過頭,像看陌生人一樣安安靜靜地看著他,把他嚇壞了。
難道她真的不想跟他好了?
「小寒,你不能這樣的,我剛才不是故意的,我是覺得你不留戀我,那麼輕易就說自己留下來,讓我一個人回咸陽。所以我才生氣的。我知道你說的有道理,你是為了我好。我真的知道……」
大公子說得有些語無倫次,低三下四,外邊趕車的木木恨不得一頭撞死。
大公子是完了,後半輩子交待在這個女人手里了。至于嗎?啊,至于嗎?大公子往咸陽街上一站,女人還不嘩嘩地撲過來,犯得著嗎?
他氣憤地抽了馬一鞭子,不解恨,又抽一鞭子,馬真的生氣了,撒開蹄子就跑,弄得前後的護衛有些不明情況,也趕緊調整速度,免得沖撞了。
加速太快,車里的人坐不穩當,小寒一下磕在木頭梁子上,她的眼淚又下來了。倒霉催的,肯定頭骨斷裂了!
扶蘇趕緊把她抱住,護在懷前,同時扯著嗓子罵木木︰「抽什麼瘋呢?是馬瘋了還是你瘋了?回去還娶不娶媳婦了?」
木木不敢言聲兒,懊惱地把車子駕穩,車速漸漸不那麼快了。他心里想,要是給他找個這麼難伺候的媳婦,那他干脆就光著算了。
這一晚,睡在營房的炕上,扶蘇百般溫存。
小寒嘆了口氣,把扶蘇的頭抱在自己的懷里。明天他就要走了,她也是留戀的。膚施是個好地方,是針對扶蘇的事業說的,對她,哪里都一樣,是個陌生的地方。
「扶蘇,我也是想和你在一起的,但是事情也要做,不是嗎?」。
扶蘇拱了拱,用嘴叨著她脖子上那粒田黃石,含糊地說︰「我知道。」
「你知道還耍小性子,都三十歲的人了!」
「我知道也禁不住生氣,在你面前我老怕你不重視我。你不在我面前,我就怕你飛了。」
「能飛到哪兒去,這大秦的地界,還不是你們一家子說了算!」
「說是這麼說,就是不踏實。」
小寒親親他腦門,說︰「不許想那麼多,我好好地在這里呆著。哪兒也不去。」
扶蘇含糊地「嗯」了一聲。
「扶蘇,你看著我是著急掙錢,其實不是。膚施這地方太重要了,上郡太重要了。我們要開闢西邊的商路,這里地理位置最好。就近可以做很多事情。我不想,當你想做的時候,因為我沒有準備好,而不能順暢地幫到你。」
扶蘇在她懷里點點頭。他的胡子很扎人。
「我們在一起還有很多的時間,現在趕得緊湊點,是為了將來更好地在一起。」
「我知道,小寒,我都知道,就是,就是我太不想離開你。一想到離開你,我就覺得‘刺啦’一下,把哪塊肉從我身上拿掉了,我當時就疼了。」
「扶蘇,我知道,我們是長到一起的,不會分開的。離開你,我也會疼的。」
「嗯,小寒,我要把你吸到我的肚子里去,這樣我就帶著你了。啊,我要吃你啊……」
「唔——,扶蘇,你別折騰了,天亮要上路的……」
「不夠,真的不夠……,扶蘇愛小寒沒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