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養傷,便哪兒都不去。
呆著無聊,織毛衣,織著織著,想起肉夾饃。
這一口兒,她真是久違了。以前總和良子一起吃,學校門口那個宋胖子做的肉夾饃,他一頓能吃四個,吃得油湯滴答,還得要一個人給他擦油……
現在,天堂里,有沒有肉夾饃?
但願有吧!
家里那兩個也愛吃,吃遍北京的肉夾饃,挑出一家朝陽區的小館,再去的時候,人家裝修,等裝修好了再去,長價了,也換了廚子,不再是那個味兒。
……
不能想了,想到抓心撓肝、坐立不安。
思鄉,原來是一種生理感覺,就是口舌寡淡、腸胃空轉、沒著沒落的感覺。
就是這麼具體的身體的需要!
強烈想吃肉夾饃!
她對孫W@大廚眉飛色舞地描述了一下,孫大廚說︰「簡單,不就是一張餅,夾上一塊剁碎了的肉嗎?」。
第二天,做出來了,也好吃,但不是那個味兒。
餅子面不對,外殼不夠酥脆,里面不夠松軟。肉也不對,缺少了那個濃郁的香,是多種香料熬制而成的香。
扶蘇說,「嗯,挺好吃的。孫大廚手藝真不錯!」
小寒心里說,可憐的皇子,你沒吃過更好吃的。
孫大廚在煮肉調料里面放了白芷、草豆蔻、花椒、和姜,已經盡了他的能力了。
可是,八角在哪兒呢?
肉蔻、茴香、丁香、砂仁、**、桂皮在哪兒呢?
為了這口肉夾饃,她對扶蘇說︰「任囂和趙陀不是打下百越了嗎?他們怎麼不帶點好吃的過來?要不,還是按照我們的計劃走一走祁連山吧,從祁連山往西,一定有很多好吃的等著我們。」
扶蘇忍著笑,走那麼遠的路為了一口吃的,天底下只有小寒能做得出來。
「小寒,我怎麼不見你要珠寶呢?大宅里有好東西,你要,我就拿過來。」
小寒歪著頭,懶洋洋地一抬眼簾,說︰「那又不好吃!」
「到了春天吧,到了春天我再呈請父皇,我們去一趟西邊,把通商和通好的意圖一並解決。」
「嗯,那還不錯。咸陽呆得太悶了。」
「呵呵,就你這一天往外跑的人還悶,其他女人就不要活了!」
「不跟她們比!對了,扶蘇,我總覺得終南山上有好東西等著我,不是好吃的,就是好玩的,可是我不敢進去,要是進去,說不定就被我發現了。」
「見到陌生的東西就往嘴里塞嗎?你別嚇死我了。」
「那倒不至于,不過,我很懷念在膚施找到的花椒樹。我想,終南山上也是有的。」
「家里沒有花椒了嗎?」。
「有是有,不過,我想用花椒樹來做燻肉。還有桃樹,梅子樹,總之,我想讓有味兒的樹枝把肉燻烤得香香的。」
「你烤過嗎?好吃嗎?」。
「沒有,我知道有人這麼做過。我只是想試試,不試,心里鬧騰得慌。」
扶蘇直搖頭︰「看來,我們家小寒要饞瘋了!你最近不折騰石頭和土,又開始折騰樹。」
「呃,那個,冬天太冷了,不想玩泥,就想玩火了。」
「那好吧,我讓人找幾個棵樹讓你玩玩。還要什麼樹,說吧。」
「暫時——,哦棗樹吧,其他想不起來。要是費事就算了。」
「那費什麼事,一句話的事兒。」
……
果然一句話的事兒,十來天之內,幾種樹全齊了。
何大廚看著院子里的幾棵樹,無限感嘆︰小寒姑娘玩得真、真特別呀!
幸虧她是落在這樣的人家!
看著這幾種樹,小寒也很感慨,權力真好啊。要知道,膚施多遠啊!
當然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從膚施找來的!
為了不辜負這幾棵樹,小寒決定像搞科研一樣認真對待。
她讓人把細枝砍下來,用斧頭砸碎了,碎未子用來做燻肉。大的枝干截斷成柴火,用來烤肉。
豬五花肉,洗淨,用蔥、姜、鹽反復搓,然後慢火炖,擱一大勺黃豆醬和一小勺飴糖。一個時辰起鍋。
瀝干淨水分後,等待進入第二個程序,燻蒸。
大鐵鍋里放打濕的碎花椒木。花椒木上放烤床,平時烤饃,現在燻肉。蓋上蓋子,灶下添柴。
一會兒功夫,煙霧繚繞,何大廚說︰「姑娘你出去,太嗆人了,我來吧!」
小寒堅決不听他的,她正在做科學實驗呢,居里夫人都熬了好幾年,她這點兒算啥?
總算燻完了,肉塊像一個個黑紅色的皮球。
小寒用筷子捅了一下,真得好像皮球。她看看何大廚,幫工是教授級的,當然得虛心請教。
「這就算完了?」
何大廚搖搖頭,他用茶葉燻過,沒用木頭渣滓燻過。
「我們先切上一刀嘗嘗。」科學實驗嘛,總要有點獻身精神。
切開了,很好看,外面一圈黑色,里面是正常的熟五花肉顏色。
小寒切下一小片,咬了一口,嗯?口感很特別!
又切下一小片,遞給何大廚,何大廚一嘗,嗯?味道真特別。
小寒說︰「有點硬了,得回鍋軟化一下。」
何大廚說︰「不回軟的話,可以就這麼儲存著,吃的時候再切片炒菜。」
小寒問︰「那我們這樣就算成了?」
何大廚說︰「應該算成了吧。」
「大廚給挑挑毛病!」
「……」
「我要對得起這幾棵樹。你們來年不能發芽了,上帝啊,饒恕我吧!」小寒舉著一塊肉,虔誠望天,呃,望不見天,是黑黑的屋頂。
多少年的塵垢啊!
何大廚徹底石化了,他覺得樹妖一個一個地從鍋里冒出來,變大、變大,圍著他和小寒陰森冷笑,一邊笑一邊問︰「你們吃得美嗎?美嗎?美嗎啊啊啊……?」
接下來的幾天,實驗室轉移了。轉移到扶蘇的大宅。
助理實驗員多了幾個,修文、修德和修心。
當然,項目帶頭人還是小寒,第一副理還是何大廚。
烤肉當然場面要大一點,壘一個臨時的灶,灶上架一個烤肉的架子。這個架子經過了改造,不是簡單地穿過一只整羊,隔一會兒,給羊翻個兒。而是把羊肉切成大塊,去皮,先用調料腌過,用油兩面煎一下,鎖住水分。等大煙冒過去,把羊肉放到平平的鐵架子上,下面是厚厚的木頭塊,透過架子的空隙,花椒木幾乎與羊肉親密接觸。
修文和修德一會過去添根柴,一會兒過去瞅一瞅。小寒和何大廚負責翻動,有油星子不時濺出來。
修心急得來回亂轉,好幾個人盯著她,不讓她上前,她其實也想添柴的,那是多簡單的事啊!
「好了吧?」小寒問,她剛才一直數著數呢。
何大廚說︰「應該好了。」
「好了就好了。修心,拿盤子來!」
終于得著機會了,修心把盤子遞過來,小寒把肉塊夾下來,就近進了廚房,切片。
外表紅中帶黑,切開,里面是白色的肉,鮮女敕而多汁,有一股濃郁的花椒香味。
「好了,小心端著,拿去和你娘一起吃。」
修文和修德也過來,各自拿了出去了。
小寒又出去烤下一波兒,這家人多,得烤一只羊才夠啊。
芍藥把肉遞給扶蘇,扶蘇擺擺手,讓她先吃。這些日子,他吃得夠夠的,他們烤得硬了他得吃,烤得生了他也吃,實在是不能再吃烤肉了。
而小寒只是嘗嘗,不斷總結經驗,她烤的時候還要數著數兒,不讓別人打擾,就像處理多重要的事務一樣。
紅葉也出來了,披著羊皮大衣,往門框上一靠,她精神不濟,站不了多久的。
自從上次回來,嘔吐不止,她知道那是嚇得。
吐了幾回,身子沒補起來。精神也就一直不好。
直到小菊被配了人,身邊換上了望月,她的心才踏實下來。
多可怕的結果,最難的是等待的過程,一旦結果出來了,也就不那麼可怕了。
望月拿過一小盤切好的肉,對她說︰「您回去吃吧,別著了風。」
她搖搖頭,屋子里呆得太久了,沒啥意思。現在太**兒一點都不冷,看著滿院忙乎的孩子,她心里也滿乎乎的。
雖然不是她生的,可是,人氣這東西,只有人能滿足得了。
爐灶前,小寒像只猴一樣蹲著,旁邊的另一只猴子是修文,倆人的臉上都沾了些炭灰。修文一邊添柴一邊說話,小寒一邊笑一邊比劃,在外人眼中,這兩人邊烤邊樂,倒像姐弟一樣。
旁觀的寬人想,這不知是心思單純呢,還是用心良苦,她一來,孩子們就圍著她轉。
怪不得大公子不想回來,在那邊,整天有新花樣折騰,這日新月異的生活,哪個男人不喜歡呢?
以前家里總是說,女人要本分、要安靜,要不男人不喜歡,可是她既不本分也不安靜,男人卻喜歡。
看看修文,一直是成熟穩重的性子,現在,看來也喜歡性子活潑的女子。
誰的兒子像誰!
可能自己過于刻板了,太老實的叫化子都討不到飯吃。
等大家都吃飽了,小寒和何大廚才吃。
小寒對惜福說︰「惜福大哥,咱把這個爐子改造一下吧!」
惜福趕緊把肉咽下去。這姑娘一張口就是惜福大哥,這是存心想讓他噎死,他就算是大宅里管事的,也不敢給如夫人當大哥。
「惜福大哥,咱把這個灶壘高,我要在上面加一個同樣的鐵架子,架子上面添柴生火,食物放到中間的架子上,架子下面同時生火,這樣上下均勻受熱,不用翻動,如果您能給灶加個鐵門就更好了,我們把門一關,里面燻也好,烤也好,想來口感更好。
惜福慢慢消化小寒的設想,又看看寬人,寬人才是當家的主母,雖是小事,也得體現尊重。
寬人點點頭,說︰「就試試吧,無論怎樣,都吃到家里人肚子去了。也不白試。」
惜福趕緊應承下。
又過了幾天,小寒又來到大宅,這次新爐子壘起來了,她卻不烤羊肉了,她要烤雞。
準確地說,是燒。
她找了幾張荷葉,用調料把雞腌透了,瀝干,包起來。
接著就指揮修文、修德和泥。
修心急得不行,她最喜歡活泥了,可是不讓她玩,終于有大人上手了,為什麼不能讓她也過過癮呢?
小寒說︰「來吧,你也可以的。」
小胖墩兒幸高采烈地加入進去了。
芍藥禁不住頭痛,說也不好說,不說也不舒服。她好好的一個閨女,怎麼弄得跟野孩子一樣?
幾個孩子高高興興地把一塊塊的黃泥包雞放進爐子,上下火齊燒,包括中間空檔的地方也塞上桃木。
是桃木啊,一點上火,桃木的果香味兒就出來了。芍藥是孕婦,對味道最敏感,這味道、這味道,怎麼讓人那麼喜歡呢?
雞找的是半大的公雞,正是肉女敕的時候。把黃泥包一個個放在桌上,修德看看小寒,問︰「砸開嗎?」。
小寒點頭︰「砸吧。」
修德用刀背一砸,燒硬的泥殼子月兌落,何大廚在旁邊忙清理土塊兒,他一個超級廚師,這幾天直接淪為打下手的幫廚。
等土塊清理完畢,修德咬著嘴唇,緊張地用小指挑開荷葉,嘶!燙手!
可是一剝開荷葉,香氣四溢、汁水橫流。
修文趕緊遞上盤子。
修心饞蟲上來了,緊盯雞大腿。
扶蘇哈哈大笑,擼起袖子給她拽了一塊。
修德一個一個地剝泥殼子,越剝越順手。修文一個一個裝盤子,越來越熟練。
五只公雞,全都經過他們的手,即將成為家人肚子里的安慰。
扶蘇給小寒拿了一個雞腿,說︰「肉真女敕,比上次做得好。」
小寒接過來,嘗嘗,是比上次做得好。
這味道,終于安撫了一下她的「思鄉」之情!叫花雞也是她吃過的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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