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會稽郡到瑯琊郡,路程不近。馬車轉樓船,樓船轉馬車,真正是舟車勞頓。
嬴政還是不能吃肉,聞見別人吃他都惡心。所以,吃飯的時候,他不再和臣子們一同進餐。小寒有時候陪他吃素,有時候吃完了,便自己到廚房找點葷腥。
經常光顧廚房,廚子便不在意她了,她為人隨和,身份特殊,在廚房里幾乎可以為所欲為。
小寒一見了火硝便心里癢癢,就好像一個人從來不偷東西,但那黃澄澄的金條就是不加掩蓋地出現在她的面前,這除了讓她生氣,就是讓她高興。
她現在還沒想好用它來做什麼。把它放在別人飯里那肯定是不現實的,因為它的味兒挺大,放多了吃一口便不會再吃第二口,這達不到害人的目的。如果放少了,根本就沒什麼效果,平時人們用它給肉類保鮮,這東西其實也沒少吃。
 炸藥,她是不想了,她現在沒那個條件,盯著的人太多了,不比當初有一個大院子,還有一個縱容溺愛她的扶蘇!
但她又不想放棄,因為這是她知道的廚房里唯一可用的「藥物」。這東西,存一點,也許是有用的!
基于這個想法,每到廚房弄東西吃的時候,她都要偷拿一點火硝。有次,她還虛心求教廚子,這東西腌黃羊肉怎麼用,腌野豬肉怎麼用,廚子還耐心地教她用法。
說真話,偷點東西是很快樂的,她現在能體會富人做賊是為什麼了,比如前世有個富婆開著保時捷去農村偷雞!
但這點小快樂常常被擔憂淹沒。
沒錯,這擔憂是因為嬴政。
一到了瑯琊郡,嬴政就進入了亢奮狀態,他不停地給小寒講前兩次來這里都做了什麼什麼。他說話的時候兩眼放光,帶著希望與寄托,他說,真的,小寒,附近的居民都看見過那海外仙山,只不過,它不經常出現,偶爾才露出一點真容。漁民們去找過它,可是,越找越找不到,有的人甚至連命都要賠掉。它就像跟人捉迷藏一樣,誘惑你,玩弄你,就看你是不是心誠……
小寒覺得他這狀態很不正常,她不時地伸手模模他的頭,或者像模像樣地模模他的脈。
「小寒,你別這樣,你這樣弄得嬴政像個病人一樣!」
小寒無語了,他每天都吃藥,但他不承認自己是個病人。這奇葩,怎麼跟他交流?
「皇上,從現在起,一個時辰不說話,靜心思考,可不可以做到?」
她猜想,他描述的仙山應該是海市蜃樓,那是光的折射造成的幻象,但她沒法給他講清楚,何況,他這種狀態未必願意听人講清楚。所以,她只好讓他歇一會兒。
嬴政一挑眉毛,說︰「這是打賭嗎?行啊,很多年沒人跟嬴政打過賭了!你說賭什麼?嬴政若贏了,今晚,你我共寢,如何?」他說這話的時候,還是亢奮。甚至,眼角兒都是紅的。
小寒扭過頭不理他。他就像個一直在添柴的爐子,別人需不需要他全不管了,就是一直燒下去,獨自亢奮、獨自快樂!
「小寒,你轉過來,嬴政一定要讓你這塊石頭融化在我的爐膛里!我是行走萬里的男人,我是舉世無雙的男人!我要把我的愛,我的心,我的痛全部給你!」
小寒轉過來,憐憫地看著他,這家伙真的是病了,都開始像詩人般吟唱了!
「小寒,你別像看病人一樣看著嬴政好麼,經過幾世的輪回才能讓我遇到你,怎麼可以錯過,怎麼可以放棄,怎麼可以讓嬴政等待千年的心等不來一個綻放的花季?…….」
小寒恨不能一頭扎到被子里。胡亥神經病看來是有遺傳的,發生了多少變故才能讓一顆浪漫躁動的心歸于理性和平靜,而這樣一顆心還要讀人,賞人,驅使人!老天爺呀,上帝呀,如來佛祖呀,你們快救救他吧!
還好,這時,另一個神經病的到來拯救了她,她可以不听偉大的君主像個蒸汽機似的抒情了。
「皇上,徐福來了,他說他已經等候多日了!」梁辰咳嗽了一聲,進來報告。
「徐福,哼哼,算他識相!」皇上的表情從一百度一下子降到零度。
小寒驚詫于他情緒變化的速度,卻見皇上對她說︰「你先出去一下,朕處理完了他的事,朕再找你。」
「那——,皇上別輕饒他!」想到徐福,小寒脆生生地進了個讒言。
「皇上點了下頭,小寒滿意地走了。
他出門的時候,梁辰正領著徐福進來。小寒上下打量了下他,發現這家伙比起兩年前瘦了,哼,肯定是嚇的!彌天大謊蓋不住了,能睡得著才怪呢!
徐福沒抬頭,眼楮盯著梁辰的腳後跟,亦步亦趨地往前走。
「皇上,臣徐福恭祝皇上聖體安康!」徐福恭敬地跪倒,他把皇上當神一樣。
「徐福,這是朕第幾次見你了,每一次你怎麼說的,你還記得嗎?」。皇上的聲音听上去平靜,卻冰冷蝕骨。
「啊皇上,您容臣子一一道來,如果尋找仙山是件簡單事、容易事,臣早就迫不及待地跑去咸陽請賞了……」
一旁侍立著的梁辰木然地看著徐福的厚嘴唇吧嗒吧嗒地上下翻飛,他就覺得,其實世上也有好賺的富貴,有這麼兩片嘴唇就一切都有了。不過,想想盧生和候生的下場,他又不由得在心里冷笑起來。
離宮的院子里,小寒焦灼地等著。
剛剛,她讓皇上別輕饒了徐福,是因為她討厭一切裝神弄鬼、蠱惑視听的妖人。可是,從廳堂里出來以後,她發現,她的「讒言「可能讓她放過了最好的時機。
她的當務之急不是處理徐福,在大的災變面前,個人的好惡應該放在一邊。既然,她不可能改變皇上的世界觀和價值觀,讓他認認真真地想想她說的話,那麼何不利用徐福這種「妖人」來影響皇上呢?
她的手心頓時汗津津的。她生怕,廳堂的門一開,徐福連滾帶爬地哭著、被帶刀的扈從拎著出來。
「上帝,你要保佑這個大騙子,等我利用完了再處理他,好不?」小寒捧著心虔誠地禱告。
一分鐘,一分鐘地過去,門還沒有開。
「上帝,你原諒小寒吧,小寒平時不敬鬼神,但應該是敬重您的,小寒平時說那些牢騷話,您只當是放……那什麼氣好不?小寒那麼多心機也是為了拯救萬民,她和您的慈心是一樣的呀!」
「不,上帝,小寒剛剛太自大了,她怎麼能和您相提並論呢?她那麼多心機只是為了拯救她自己和她的愛人,您就體諒寬容一個小生靈的小心思吧!」
……
正在苦求上帝而找不到門路的時候,門開了!
徐福如釋重負地走出來,他胸脯挺起來了,嘴唇耷拉著,有點小小的不屑從唇角流泄出來。
「蹭」,小寒從樹棵子里躥出來。
「先生,別來無恙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