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誰的歷史？
李瞬華趕到村莊的時候，戰斗已經結束了。
亞連居住的旅館二樓一片狼藉，木質的房梁被惡魔擊垮了不少。
李瞬華顧不得被亞連發現，沖進了旅店。
大堂里只有一個頭上綁著繃帶的老板，和一個干癟的熊貓老頭。
「喲，瞬華，好久不見。要喝茶嗎？」。書翁捧著一杯熱茶，老神在在，完全沒有緝拿通緝犯的意思，倒是有些驚喜。
喝個屁的茶啊！
「亞連呢？」
「被我打發到山上去了，我在這兒防備惡魔偷襲。他沒事，只是受了點小傷。」
「哦……」李瞬華懸著的心放下了，順手給自己倒了杯茶。
「只是左眼看不見了而已。」
李瞬華手一抖，茶水差點潑在書翁腦袋上。
「沒關系的，他的左眼已經在自己修復了。」
「……」李瞬華瞪著書翁。
「好了好了，只是跟你開個玩笑，別冒火嘛。」書翁啜了一口茶。
「您是越老越不正經了。」李瞬華搖頭。
「呵呵。你上次給我的東西，我已經看完了……你去哪？」
「還能去哪？我師弟被人欺負了，老子去砸場子啊！」李瞬華邊說邊往外走。
「惡魔已經離開了……難道你知道惡魔在哪？」
「是啊。」
「難道這也是你說的那個什麼……‘劇情’？」老頭恍然大悟。
「嗯啊。」
「這麼說，你早就知道我們會來這里？」
「對啊。」
「太奇妙了，可以提前看到歷史的感覺，這種感覺太奇妙了……」書翁滿臉沉醉，一杯茶水都被他品出酒的味道來了。
「……您能松開我的袖子嗎？」。李瞬華翻了個白眼。
「呵呵，年輕人，不要太急躁。老頭子對你說的的這段……‘劇情’可是很感興趣，跟我講講吧？正好和你上次的供詞一起印證一下。而且你想看的書翁記錄我也帶來了。放心，亞連有拉比陪著，不會有事的。」
書翁滿臉堆笑，可憐兮兮地看著李瞬華，這和對拉比完全是兩個態度。
狡猾的老頭子，早就看出來老子吃軟不吃硬啊！李瞬華無奈。
不過看看老頭子希冀的眼神，李瞬華心里一動。
至少老爺子沒有罵我是異端啊……這麼開明的老人可很少見呢。
難得有人願意相信自己，李瞬華有點不好意思，自己小時候還揍過書翁呢。
好吧，對不住了亞連，先讓師兄把正事辦完吧。
白發青年不情不願地在書翁身旁坐下，挖著鼻孔開講……
與此同時，前往古堡的山路上。
「這就是古堡嗎？」。
拉比和亞連抬頭望著古堡圍牆，身後是一群拿著農具給他們加油打氣的村民。
莊園的庭院比外面還要陰森，兩個少年站在大門口，誰都不願意往里挪一步。
「亞連，你把手套摘了干嗎？敵人還沒有出現哦。」
「拉比，你手里一直握著錘子做什麼？難道是害怕了？」
倆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干笑。
「加油啊！驅魔師大人！」
莊園門口的村民看到倆人不往前走了，趕忙大聲吶喊助威。
「這群人……」
亞連無奈，硬著頭皮往前走。
輕風刮過耳邊。
嗯？
「啊啊啊！！吸血鬼啊！！」
亞連和拉比趕忙轉身，驚恐的村民四散奔逃，一個高大瘦削的身影靜靜地立在他們中間。
蒼白的皮膚，黑色的高領大衣，惡鬼一樣的眼神。
阿雷斯塔•克勞利三世，正抱著一個村民。
尖利的牙齒撕破了村民的喉嚨，克勞利三世饑渴地飽飲著死者的鮮血。
「開、開開什麼玩笑！真的有吸血鬼！」拉比和亞連驚呆了……
旅店中。
「……那個克勞利啊，其實不是真的吸血鬼。他是一個寄生型的驅魔師，牙齒就是他的武器，而且他只吸惡魔的血，只不過他不知道聖潔是啥，所以就把自己當吸血鬼了……他有一個惡魔老婆，一直瞞著他真相，倆人在城堡里玩過家家。後來發生了啥我也忘了，反正倆人撕逼了，要鬧離婚。分家產的時候起了爭執，男的就把女的打死了……」
李瞬華托著下巴，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書翁閑聊。
書翁捧著茶杯，水都忘了喝︰「驅魔師和惡魔……分家產？」
「那是我的形容詞而已啦，聊得太high所以忘了翻譯……老爺子你不要咬文嚼字啊，領會精神就好。」
書翁這才舒了口氣。李瞬華前面的話還挺正常，後面就越說越沒譜了，內容完全就是街邊三流小報上的花邊新聞。
「老爺子，你這個不信的表情是什麼意思啊？」李瞬華不樂意了。
「因為瞬華你說的這些太匪夷所思了啊。」
「這麼說你還是不信咯？」
「瞬華，你別生氣。你給我的資料，和我手中持有的上千年的記錄相差甚大，而且有很多漏洞，無法自圓其說啊……比如你說的，我們的世界源于一個小說家的幻想，連神都是她創造的。那麼，你能告訴我，她創造的神到底是什麼樣子嗎？千年伯爵又為什麼要和神爭斗？」
「……我哪知道，星野娘又沒說過！」
「好吧，姑且接受這個解釋。第二個問題，假設這個世界確實如你所說，都是一個人的幻想，黑色教團、千年伯爵，以及我和拉比，都是這個人幻想的產物，那麼，你呢？你是不是也源于她的幻想？」
「不是！」李瞬華回答得斬釘截鐵。
「證據呢？」
「……」李瞬華啞火了，他發現自己找不到證據。
對啊，你信誓旦旦地說別人都是幻想中的人，只有自己不是？證據呢？世人皆醉你獨醒？你以為自己是屈原嗎？
「我怎麼給你證據啊！」李瞬華有點冒火。
書翁搖搖頭︰「再退一步，假設你確實不是那個人幻想的產物，你就是你。你的供詞上說，你能提前預知斯金•博利克的出現，是因為小說里有這段‘劇情’。對吧？」
「對。」李瞬華有點緊張，他很怕書翁再問出什麼答不上來的問題。
「那斯金•博利克被帶回、你和教團的沖突，你都是提前知道的？」
「不知道……我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李瞬華陷入了痛苦的回憶。
「就是說，你改寫了歷史？」
「……算是吧。」李瞬華回答地有氣無力。
「如果沒有你參與，斯金•博利克會有什麼樣的命運呢？」
「他會在未來被神田殺死。」
「瞬華……」書翁看著李瞬華，都有點不忍心問了，「你要怎麼證明，被改寫的那段歷史，曾經存在過呢？」
李瞬華徹底答不上來了。
我要怎麼證明，斯金•博利克未來會被神田殺死呢？
一幅畫，原有的圖案被李瞬華抹去了，換上了新的。
其他人都認為，新的圖案就是歷史，就是世界。可李瞬華偏要說那不是。
那麼問題來了︰你要如何證明，被自己抹去的那幅畫，曾經存在過？
我可以告訴你以後會發生的事！李瞬華的眼楮亮了。
可是，時間呢？地點呢？原著只是個故事，怎麼可能提及每次大事件的時間地點？
就連這次私下聯系書翁，也是拜托了探索部隊偷偷傳遞的信息——原著只說了克勞利在羅馬尼亞的……一個小村莊，可沒說具體在哪。
而且，過去已經被更改，未來還會和以前一樣嗎？
原著里可沒有「李瞬華大鬧黑色教團」這一出啊。
白發青年的眼光又黯淡下去。
書翁說的沒錯，提出的疑問也並沒有針對李瞬華。
記錄歷史，尤其是記錄黑歷史的人，確實需要冷靜、客觀、謹慎。
可是听著書翁的嘮叨，李瞬華只覺得無比煩躁，恨不得把桌子掀了。
「說白了還是不信唄，那你早說嘛，犯不著在這兒消遣我啊。」
李瞬華站起來往外走。
MD！自曝身份都沒人信！我這是混得有多失敗！
「瞬華，你去哪？」
「踢館去！」
「瞬華，你不能去！」書翁攔住了李瞬華，「我相信你的為人，但也需要更多的時間和證據來判斷你提供的資料。」
「而且按你所說，這是一段‘劇情’，也是一段歷史，歷史中本來沒有你的存在，所以一切都可以正常地發展下去。如果你插手干涉，那會把歷史引向不可知的方向吧？到時會引發什麼後果呢？」
作為學者，書翁對歷史的敬畏遠遠大于世人對神的膜拜。
現在有人告訴他，自己可以改變歷史，書翁的感覺就像自己心愛的龍井茶，被人用上過廁所的手指捅過一樣……
雖然自己不太相信吧……可萬一要是真的呢？
「如果你過分干涉歷史，事情會不會和斯金•博利克那樣，再一次失去你的控制呢？」
書翁生怕李瞬華做什麼過激的事，連罵人不揭短這種忌諱都顧不上了。
不提還好，李瞬華听到這句話徹底炸毛了。
白發青年一把甩開了書翁的手︰「老子就是要干涉歷史，怎麼著吧！你們這些本地土著都不在乎，我一外來戶有什麼好心疼的！只要亞連和拉比沒事，我管別人去死！」
「你如果現在去殺死愛莉亞迪，不明真相的克勞利會把我們當作敵人！再也不會作為驅魔師加入我們了！」
「那就讓他宅在這兒種一輩子花吧！」
「你想要的書翁記錄還在我這兒呢！」書翁使出了最後的殺手 。
「不要了！！」李瞬華根本不回頭。
書翁雙手縮在袖子里，望著氣咻咻上山的李瞬華。
我好像捅了個大簍子……書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