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
外頭服侍的是來興,听說要杖斃翠芝,臉上流露出猶疑之色。
「怎麼,來叔,是不是明珊沒這個資格使喚您了?」周明珊笑得不動聲色,「抑或是來叔現在上了年紀,耳聾眼花听不清主子的吩咐,也看不清形勢了?需要三催四請得才可以?」
她這話說得極重,若是往日,她斷然不會如此對待來興,畢竟來興是父親身邊最為信重之人。
可現在麼,她看了看周澤,淡淡一笑,已經無需顧忌那麼多了!
「小人不敢,四姑娘言重了!」來興躬身行禮,姿態放得很低。
周明珊點了點頭,沒理他,適當的敲打是必須的,過了就不好了。
他們倆在一旁打機鋒,周澤臉上神色變幻,卻一直沒有開口,只沉著臉不知在想什麼。
見周澤似乎並沒有反對的意思,來興也知道該怎麼辦了,親自上前把翠芝往外推。
「三爺,三爺,您答應了奴婢的,您忘了麼,三爺,三爺……」翠芝撕心裂肺得大喊,一直不甘心得回頭望向周澤,有些話她是不能說,但是三爺答應了干娘要好好照顧她的,怎麼能言而無信呢?
周澤嘴角囁喏兩下,似乎想說什麼,臉上閃過一絲掙扎,終究還是閉了閉眼側過了頭。
看到他的樣子,周明珊暗自一哂,沒再多言。
這是她雙手第一次染血,但是她卻毫無懼意,也沒有一絲後悔。
人善被人欺。果然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眼看著正房要失勢了,個個都想上來踩一腳。若不是她運籌得當早早查清了這一切,這個毒害庶子的黑鍋就要背在母親身上了。如此,對她的名聲又是一大損害,雖然她並不在意。
至于翠芝和她背後之人到底要做什麼,她已經大概有了猜測,既然如此,那就看誰的道行更高好了!
經此一事,三房听閑居很是沉靜了幾日,下人們連走路的聲音都好像輕了幾分,見著周明珊。膽小的丫頭連大氣兒都不敢出,有好幾個甚至都偷偷躲著她繞道走。
听說那日杖斃翠芝之後,花廳前面的血光是清洗都費了大半日功夫。
對于這些,周明珊均一笑了之,多怕著些說不得更好。
「嬤嬤辛苦了,替我多謝謝穆世子!」
此次之事,還真是多虧了穆世子在外面的幫忙,不然也不會這麼快就水落石出。
安嬤嬤偷瞄了一眼周明珊,嘴里答道。「世子說了,皆是受人所托,讓您不必放在心上!」
又是這樣,上次請寧太醫入府也是如此。穆煜廷這語氣就好像是巴不得和她沒有一丁點兒牽連才是!
不管如何,別人幫了忙是真的,周明珊也不想和他計較。遂點了點頭,「這樣也好!」
安嬤嬤卻欲言又止得看著她。一副躊躇的樣子。
周明珊放下茶杯,「您還有事麼?」
安嬤嬤頓了頓。才小聲道,「國公夫人回來了!」
周明珊一驚,「顯國公夫人從邊關回來了?」
安嬤嬤似乎很想為她解惑,說得特別詳細,「嗯,就是前幾日回來的,差一點兒趕不上過年了,听說是為了世子的婚事!」
原來如此,周明珊了然。
穆煜廷此次西征立了大功,宮里宮外惦記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顯國公和夫人卻都不在,徐太夫人又不想和這些人牽連上,只得托詞父母不在,她一個人不好做主之類的話,可時日久了總是不好,要是把人都得罪了就更不妥當了。
看來,顯國公夫人就是回來解決此事的。
別人家的事兒跟她也沒甚關系,周明珊也不過是听一耳朵便罷了。
臘八過後,很快便是小年,年關將近。
大女乃女乃溫氏自從大爺失蹤以後便不再掌管中饋,所以今年的宴席都是侯夫人楊氏操持的。
可整個侯府除了春暉堂還有一絲人氣,其他各房似乎都陷入了一種死寂,再不復往年的熱鬧。
周明珊听著紅雲遞回來的消息,嘲諷一笑,不過就是個興遠侯府的爵位,就讓這些人一個個都像是烏眼雞似得,你爭我斗,連表面上的那層功夫不想做了!
「姑娘,咱們怎麼辦?」紅雲有些擔心得問道。
周明珊冷冷道,「不怎麼辦,反正那些人再蹦也不會如何,咱們就等著看好戲吧!」
顯慶十四年的這個春節,對于別家來說可能是全家團圓、共度歡樂的時刻,可對于興遠侯府的主子們來說,確實是詭異難忘得一日。
年夜飯仍舊擺在春暉堂前面的花廳里,大大小小的丫頭往來穿梭,一道道賣相精致的菜肴被端上了桌。
到底是侯府,即便再不濟,也要顧全面子。
周明珊掃了一眼,菜色跟往年差不多,不外乎雞、鴨、魚、牛羊肉等等,從大廚房送到這邊,即便有保溫的食盒,在大冬天里耽擱了這麼久送上桌的時候也是溫的了。
她挑著讓堆香撿了幾樣便擱了筷子,把注意力放在對面主桌那邊的雲沉身上。
祖父居然讓雲沉來參加今兒的家宴,到底是什麼意思?
其他幾房的人似乎也對這個人出現在這里,很是奇怪,尤其是二爺周涇,沉著臉,時不時往對面梭兩眼。
他坐在侯爺的左下首,而那個雲沉居然就坐在右下首。
想到之前打听到的那些消息,周涇心里愈加煩悶,不住氣得讓丫頭們往面前的杯子里倒酒。
「二哥,您慢點兒喝!」四爺周深看他這個樣子,攔了一下。
周涇一把揮開他,粗聲粗氣道,「你別管我!」
接連喝了好幾杯,直至面色泛紅才停下來。
然後他一下子站起身,力道大得居然帶倒了身後的椅子,只听得「稀里嘩啦」一片,整個花廳里的視線都被他吸引過來。
周涇就像沒看到一般,咧著嘴大叫,「來呀,給我滿上!」
一旁服侍的小丫頭戰戰兢兢得上前倒了酒,又趕緊縮回了角落。
周涇身子搖了搖,端起酒杯晃晃悠悠得往前走了兩步,然後在侯爺周建城身前停下,邊打酒嗝邊笑嘻嘻得開口,「爹……爹,您還是我親爹麼?」
一句話說完,屋里頓時安靜下來,而且靜得可怕,若是此時有針掉在地上恐怕也能听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