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箏神情恍惚地走在甬道內,忘雪忙上前扶住綺箏,輕喊道︰「主子,主子沒事吧。」綺箏輕搖了搖頭,微微浮出一絲笑意︰「沒事,趕快回去收拾東西吧,皇命不可違。」
忘雪沉下了頭,扶著綺箏緩緩走回昭瑄殿,剛走上台階,便看見一人的背影立于殿中,綺箏停下了步子︰「勞唐公公久候了。」
小唐子轉過身來︰「哎喲,嬪主跟咱家還這麼客氣,還是叫咱家小唐子吧。」
綺箏笑了笑,抬腳跨過門檻︰「唐公公都不稱奴才稱咱家了,綺箏還敢稱呼公公小唐子嗎,綺箏如今的身份想必公公也知道了,這聲公公您難道受不起嗎?」。
「咱家就是為這事兒來的,不瞞嬪主,听到這個消息咱家也為嬪主難過,不過同情歸同情,皇上那兒下了旨,咱家也得照辦,還請嬪主趕緊收拾。」綺箏苦笑了聲,淡淡開口︰「晴初,忘雪,唐公公的話沒听見嗎,還不快收拾行禮。」
「主子。」一旁站著的晴初紅了眼眶。
綺箏蹙眉看向她,冷道︰「哭什麼,還不快去。」
忘雪忙走過去安慰了她幾句,晴初方才點了點頭,不情願地走入寢殿。
綺箏摘下耳垂上的古玉耳環,拉過小唐子的手,將耳環放到其掌心中︰「綺箏如今只是小小常在,配不上此等飾物,還望公公笑納。」
小唐子掂了掂手里的耳環,笑道︰「嬪主可有什麼要吩咐的,奴才一定照辦。」
綺箏微微一欠,低眉道︰「綺箏不敢,煩勞公公日後多多照顧落梅台的蘭貴人。」
小唐子拱拱手︰「好說好說,嬪主就放心的走吧,蘭貴人那兒奴才一定照應著。」
忘雪走出寢殿︰「主子,收拾好了,主子還要帶什麼嗎?」。
「本嬪帶來的都帶走就是了。」綺箏淡淡道。
忘雪看了看手里的包袱︰「那都在這兒了,主子,咱們走吧。」
綺箏輕點了點頭,領著晴初和忘雪緩緩走出昭瑄殿,走下台階,綺箏停下了步子,回頭看向漆金的‘昭瑄殿’三字。
「主子別難過,總有一日咱們還能回來。」晴初道。
忘雪回頭看了一眼殿門︰「是啊,咱們一定能回來。」
綺箏回過頭來,輕嘆了口氣︰「走吧。」方才領著兩個丫頭出景頤宮。
宮里的消息一向傳得很快,主僕三人走在宮道內,周圍的宮女太監看上去謙恭,大都小聲嘀咕著綺箏被貶一事。忘雪和晴初雖然忿忿不平,但今時不同往日,二人也只好沉著頭隨在綺箏身後。
「雨明宮。」綺箏心里默念著,似有些記憶,側眼問道︰「雨明宮是在浣裳局附近嗎?」。
忘雪點頭應道︰「恩,不過主子不用擔心,雖是偏僻了點,但至少不是冷宮。」
綺箏沒有說話,靜靜地向前走著,亦不知走了多久,耳邊傳來晴初的聲音︰「主子,到了。」綺箏方才抬眸看去,前面有一處宮門,門前已有幾人在等候,見到綺箏上前,忙施禮道︰「給常在請安。」
綺箏走到幾人面前,淡淡道︰「起來吧。」
「謝常在。」站在前面的太監站起身來,「奴才小福子,是這雨明宮的總管,雨明宮閑置也有些年頭了,今日得知常在搬來,奴才已經吩咐人把偏殿打掃干淨了,雨明宮雖是簡陋了點,不過久了嬪主自然就習慣了,嬪主若是沒別的吩咐,奴才就告退了。」
綺箏微微頷首︰「好,本嬪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小福子方才領著身後的幾個宮女進了宮門去。
綺箏走入雨明宮,正對著門的宮殿門緊掩著,綺箏移步往後院走去,進了一個四方院子,隱約可見門匾上偏殿二字,殿門開著,綺箏走了進去,站在殿中四下望去,有些狹小,前面殿中央放于一張圓桌,殿的一邊是床榻,既無內外殿之分,亦無花瓶之類的擺設,自然與昭瑄殿相差甚遠。綺箏走到桌前,縴指撫上桌面︰「陳設雖是舊了點,但倒也干淨,應有的東西都有。晴初,忘雪,你們把東西放下吧。」
「是。」晴初和忘雪齊應道。便開始擺放起東西來。
「主子,這個錦盒奴婢還是放在櫃子里吧。」忘雪手里捧著錦盒,看向綺箏。
「等一下,拿來我看看。」綺箏忙道。
忘雪將盒子遞給綺箏,便又收拾床榻去了。
綺箏將錦盒打開,拿出了里面的錦帕看了看,將錦帕放到衣袖里,又伸手取下了頭上的金玉綴雪放入盒中,蓋上蓋子,起身走到櫃前,把盒子放好,站在窗前,看出去也是一番不同于昭瑄殿望外的景致。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用罷晚膳,綺箏便讓忘雪和晴初兩個丫頭下去歇息,躺在床榻上,輾轉難眠,遂起身走出殿去,站在院子里,四周冷冷清清,只有微弱的蟲鳴,又挪著步子出了雨明宮,沿著宮道碎步走著,不覺走到了浣裳局門前,綺箏停下了步子,側眼向里面望了望,不少宮女仍忙碌著,人來人往間,一抹熟悉的身影映綺箏眼里,雲清正坐在凳子上搓著盆里的衣服,時不時抬起手臂擦擦額頭上的汗珠,忽又抬眼看向門外,綺箏忙退到門邊,避開了雲清的目光,心下苦心‘如今這般模樣,我連見雲清的勇氣都沒了,還能做什麼’綺箏快步從浣裳局門前走過,向著宮道盡頭走去。
綺箏沉著頭,緩緩前行,又抬眸看去,前面已然寬敞多了,角落里還有一道宮門,兩個侍衛把守著,借著月光,依稀能見‘西承門’三字,綺箏又向前踱了兩步,忽見一旁還有一處水塘,泛著粼粼波光,雖比不上御花園,但此處也甚為幽靜,綺箏走到池邊,找了處平整的石頭,斂裙坐下,抬眸看了看天上的圓月,想到中秋將至,自己卻孤身在此,一陣酸楚涌上心尖,眼眶漸潤,忙抹去淚,叨念著︰「不許哭,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再多的苦,再大的委屈也不能後悔,可是,為什麼我會到這步田地,難道我做得還不夠嗎?」。淚頓然涌出,綺箏忙抽出衣袖里的錦帕不停地擦著。
「我就知道,你還有用這條手帕抹淚的一天。」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綺箏緩緩抬頭,眼淚模糊了視線,卻還是覺得,這道身影,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