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他們太欺負人了。」忘雪匆匆回到殿內,又撇了撇門外,吼道︰「簡直就是狗眼看人低,等哪天主子出去了,定有你們好看。」
綺箏坐在桌前,抬眸看向忘雪,淡淡地開口︰「怎麼了,你不是去找小福子討絲線了嗎?踫壁了?」
忘雪癟著嘴走到綺箏身旁,抱怨道︰「主子,奴婢剛剛客客氣氣的向王全福要些絲線,誰知他想也沒想就說沒有,還讓奴婢以後別再去找他。」
綺箏淡然一笑︰「行了,他不給就算了吧,誰叫咱們現在是這般光景,他不給,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奴婢也咽不下這口氣,主子雖然被貶,但好歹也是常在,是主子,他們怎麼能這樣欺負咱們。」一旁的晴初忙道。
「別氣了,日後這樣的事兒還多著呢,每一樣都計較,咱們豈不是要被活活氣死。」綺箏繡著手中的絲絹,低眉道。
忘雪聞言,沉下了眸子,又有些著急地開口︰「可是主子上次把牡丹絲絹送給嘉懿公主了,今日奴婢沒有討到絲線,主子這條鴛鴦絲絹可怎麼辦,要不奴婢去向其他宮的總管求點?」
忘雪說完,欲向殿門走去,綺箏忙喊住了她︰「別去,其他宮的總管也未必會有好臉色,與其低三下四的求人,我情願讓著條絲絹殘缺。」
忘雪微微頷首,走到綺箏身旁站定。
綺箏將最後一寸絲線繡盡,縴指撫上繡面,微微嘆氣。
忘雪沉眼看著絲絹,緩緩開口︰「主子,這一只鴛鴦能叫鴛鴦嗎?」。
綺箏輕搖了搖頭,將繡架拆開,取出絲絹,攤在手心里︰「能繡一只也不是什麼壞事,如今我不是孤身一人嗎,繡兩只,看著心里反而不好受。」又抬眸看了看門外,「我出去走走,你們把繡架收好,日後恐怕用不上了。」言罷,站起身來,碎步輕移出了殿去。
‘出來,我又能去哪兒呢,皇宮雖大,能容身的地方或許只有這雨明宮,可是我卻總想著出來走走,但心里卻怕,又,說不出來到底是怕什麼。’綺箏靜靜地走在甬道內,周圍寂寥無人,綺箏回眸向後望了望,那條通往繁華處的宮道忽然變得陌生起來,她站在那里,又看了看前方,不禁自問‘難道,我能走的,只有這一個方向嗎?’無奈地搖了搖頭,又緩緩往前走去,憑著那晚的記憶,走到那處靜謐的花園,仍舊坐在那塊平整的石頭上,看著手中絲絹,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一只鴛鴦看上去是有些欠妥,不過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你確定那是鴛鴦不是鴨子?」祁桓翊翊走到綺箏面前,頗為懷疑的眼光看著她手里的絲絹
綺箏頓然一驚,抬眸詫異地看著來人,擠出一絲笑容︰「祁將軍說什麼,鴨子?我刺繡的功夫是有些欠佳,不過也不會把鴛鴦繡得像鴨子吧。」
「哎,你總算是沒哭了,好吧,看在你有長進的份上,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姑且認為那是鴛鴦算了。」祁桓翊看著綺箏一副驚訝的神情,嘆了口氣。
「將軍還是別勉強了,鴨子就鴨子吧。」綺箏沉下臉色,站起身來,轉身欲將絲絹扔進後面的水池里。
祁桓翊忙伸手將絲絹從綺箏手里奪過,忙道︰「別扔。」
綺箏沉下眸子,淡淡道︰「鴛鴦繡得像鴨子,還能見人嗎?扔了算了。」
祁桓翊俯身看了看綺箏的神色,緩緩開口︰「怎麼,生氣了,好好,乍眼一看像鴨子,仔細看還是像鴛鴦。」又裝作仔細地看著絲絹,點頭道,「恩,像鴛鴦,不,不是像,就是鴛鴦,這下你不會扔了吧。」
綺箏掩嘴笑出聲來,忍俊不禁地道︰「將軍的話變得真快,我是信前面的呢,還是信剛剛的呢?」
祁桓翊蹙著眉頭︰「這也不能怪我,我雖是習武之人,對這刺繡什麼的分毫不懂,但我起碼知道鴛鴦是一對,鴨子才是一群或一只。」
綺箏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又何嘗不想繡一對呢,可惜沒線,怎麼繡?」說完,抬眸看向他。
「沒線,這宮里還會缺絲線嗎?」。祁桓翊有些驚訝。
綺箏輕嘆了口氣︰「哎,絲線是有,不過位卑足羞,人家未必肯給。」
祁桓翊眉頭深鎖,想了片刻,道︰「原來是這樣,不如明日我從宮外帶些進來給你,明日未時,我在這里等你。」
綺箏忙推辭道︰「不用了,此等小事,怎敢勞煩將軍。」
「家慈平日也愛繡這些,家里正好有,小事一樁,什麼勞煩不勞煩的。」祁桓翊說道。
「可是,將軍拿來給我,令堂怎麼辦呢?」綺箏低眉道。
祁桓翊沉靜了片刻,沉著聲音道︰「她已經過世了,這些東西一直留在府里,既然你需要,倒不如贈與你。」頓了頓,復道,「我得去巡視了,記住明日未時,要是看不見你人影,那我可就認定這是鴨子了。」
綺箏無奈地看著他,緩緩吐出三個字︰「知-道-了。」
「好,那我就走了,這條絲絹我先收著,明日再給你,免得,你銷毀證據。」說完,看了看手里的絲絹,揚唇一笑,轉身離去。
綺箏站在原處,看著他漸漸走遠,方才移步回到雨明宮,待到第二日用罷午膳,未時還未到,便匆匆走到小花園,坐在石頭上,手支著頭,靜靜地等候。許久也不見祁桓翊人影,心下有些後悔不該這麼早來,不過她也只是怕再听到從祁桓翊嘴里說出的‘鴨子’二字。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一個期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綺箏忙抬頭看向他,見他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輕言道︰「將軍不用這樣趕,我還可以等的。」
祁桓翊忙將一個小包遞給綺箏︰「我說的未時,怎可延誤,只是這些線太久未有人用,一時間不好找,費了些時辰,打開看看吧。」
綺箏接過,微微莞爾,欠了欠︰「多謝將軍。」言罷,緩緩坐在石頭上,將布包置于膝上,小心翼翼地解開,縴指理了理里面的絲線,心下頓生疑惑,微微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