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鈺大聲啼哭起來,打破了殿內似要凝固的氣氛,眾人忙起身行禮,綺箏心神不寧地隨眾人施禮,沉著眸子不敢抬起。
尹氏戰戰兢兢地看向元帝,彎膝福身道︰「皇上,稚子無知,臣妾沒有。」
元帝哼了聲,走到殿前,斜視著尹氏,怒氣未消,冷道︰「好一個稚子無知,你這個做母妃的不耳濡目染,難道泠鈺自己能編出這些話來?」頓了頓,又看了看周圍︰「你們都起來罷。」
「謝皇上。」眾人道,起身低眉站好。
太後看著元帝怒色不減,懷中抱著的泠鈺眼淚不住的流,怎麼哄也哄不住,有些心疼,遂看向元帝,勸說道︰「皇上發這麼大的火干什麼,童言無忌,想必是綾容華做了什麼讓尹貴妃不順心,貴妃也是隨口說說罷了,怎料到盡讓孩子學去了,今日是哀家的壽辰,皇上就看在哀家的份上,當沒听到——如何?」
元帝落座在殿前,掃了尹氏一眼,看向太後︰「母後,童言無忌朕豈會不知,朕氣的只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亂。」
「皇上,臣妾知錯了,還忘皇上息怒。」尹氏跪于地上,叩首央求道。
太後嘆了口氣,看向一旁的女乃娘,女乃娘會意,接過泠鈺,抱至一旁輕哄,啼哭聲漸漸小了些,太後方才又勸道︰「好了皇上,皇上也不想在今日攪得哀家這兒不安寧吧。」
「皇上,不如將此事交由臣妾處置吧。」一旁坐著的皇後笑說道。
元帝看了一眼沉著頭的綺箏,想了片刻,點頭道︰「好,那皇後就說說此事皇後要如何處置。」
皇後看向尹氏,唇角輕揚︰「尹貴妃雖無什麼大錯,不過到底是給宮里惹來了不小的影響,還讓皇上龍顏大怒,依臣妾看,就罰俸半年以示懲戒。」
「哀家認為宓兒的處置甚為妥當,就這麼吧。」太後淡淡道。
元帝未開口,過了一會兒才點了一下頭,太後看向尹氏︰「行了,你起來吧,日後可得規矩著自己的言行,此事可一不可再。」
尹氏輕叩首︰「謝皇上,謝太後,謝皇後娘娘。」一旁宮女扶起了尹氏站好,殿內又陷入了沉寂。「都坐罷。」太後道。
眾人方才落座,亦不敢小聲嘀咕,正襟危坐,過了一會兒,太後便吩咐眾人散了去。
綺箏慢慢走在甬道內,神色恍惚,甄妃伴在其旁,只見綺箏沉著眸子走了許久也不肯抬眼說一句話。
甄妃耐不住了,方看向綺箏,問道︰「你究竟在想什麼。」
綺箏緩緩抬眼,苦笑道︰「想那個孩子長大後會如何恨我。」
「泠鈺只是無心之說,那話是尹姜說的,你何必要多心呢,他才多大,以後的事誰能知道。」甄妃憂心道。
綺箏輕搖了搖頭,神色黯然︰「正如皇上所說,耳濡目染就能學會,他現在不知道我是誰,當天知道了呢,自然會信她母妃的,被一個孩子從小忌恨,我在這宮里還有什麼立足之地。」
「傅綺箏。」身後厲聲傳來。
綺箏回頭看去,尹貴妃怒視著她,緩緩移步朝這邊走來。綺箏轉過身,欠了欠。
尹氏走近,停住了步子,冷冷地開口︰「傅綺箏你記住,今日本宮所受的,改日本宮一定加倍償還于你,走著瞧。」言罷,拂袖離去。
綺箏愣住原處,許久才回過神來。
甄妃看了看尹貴妃前行的身影,冷嘆了聲,嘲道︰「永遠都是這個樣子,沒來得及還給別人,自己怕是早就輸了。」
綺箏沉下眼,沒有開口,繼續挪著碎步向前走著,一會兒,方才開口道︰「她的這一番話說就說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事到如今,我亦不怕她,她想做什麼,接招就是。」
甄妃唇角微微揚起︰「雖然表面功夫做的十足,可是越不懂掩飾的人下場越是慘,如此毫無保留地道出自己的狠話,無絲毫益處,不過她也不容小覷,還是小心點好,本宮就先行回去了,你快隨皇上巡游了,回去好生準備下吧。」說完,領著宮婢走向甬道另一端。
綺箏欠了欠,待送走甄妃,便慢慢回到昭瑄殿,走入寢殿之中,綺箏坐在桌前,雙眸無神。
「主子,尹貴妃以後怕是要處處為難主子了。」晴初憂心道。
綺箏慢搖了一下頭,看向晴初苦笑道︰「你怕麼?可是本嬪不怕。」
「可是主子……。」晴初欲開口說,吐出四個字又頓住了。
「行了,你先退下吧,讓本嬪一個人靜一靜。」綺箏招手道。
晴初顯出無奈的神情,福了福,退出殿去。
綺箏獨坐在殿內,手支著額頭,微微閉目冥思。過了一會兒,蘭兒進來稟道︰「主子,蘭婕妤來了。」
綺箏娥眉輕蹙,立起身來,點頭道︰「讓她進來吧。」
蘭兒領了吩咐,應了聲,便出了門去。綺箏起身,整了整衣裙移步走出寢殿,臉上仍是遮掩不住的憂心神色。
文月走進殿來,欠了欠身,看見綺箏有些不悅,小聲問道︰「姐姐還在想泠鈺皇子今日所言嗎?」。
綺箏揚唇苦笑,轉身走到殿前落座在榻上,抽出袖中絲絹捋了捋,道︰「難道嬪主認為本嬪會在乎一個小孩子說的話嗎,本嬪就這麼不中用,跟一個孩子慪氣?」
文月忙解釋道︰「不不,嬪妾不是這個意思,姐姐別誤會。」
「行了,本嬪不管你什麼意思,總之,本嬪的事,不要你操心,你還是好好跳你的舞罷,別在今晚出了什麼紕漏。」綺箏冷言道。
「姐姐,你現在怎麼變得……。」文月支吾著說道。
綺箏哼笑了聲︰「變得怎樣,變得不近人情?宮里的人不都是這樣變的麼,本嬪不過是其中一個罷了。」
文月聞言,沉下了眸子,片刻之後才緩緩說道︰「那我們還是繼續練罷。」
綺箏和文月又練了一下午,趁天色未晚,又早早地來到了慈曄宮等候,後院里置辦得格外喜慶,戲台上的人也在緊鑼密鼓地練著,綺箏和文月找了處席位坐下,剛落座不久,太後才一團人的簇擁下向這邊走來,二人忙福去。
「二位嬪主來得可真早。」皇後扶著太後走上台階,看著行禮的二人笑道。
太後走到正席桌前落座,方才道︰「免禮。」
「謝太後。」二人遂起身落座。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待眾妃嬪和元帝紛至來齊後,筵席才開始,妃嬪一個接一個地獻上自己精心準備的賀禮,終是賀悠竹所繪的壽松圖贏得太後的連連稱贊。
文月換好了舞衣和綺箏等在戲台上,待獻禮完畢,眾人的目光投向戲台之際,綺箏縴指續挑,悠揚琴聲傳出,文月翩翩的舞姿更襯其傾城之容,曲罷,綺箏站起身,與文月齊福去︰「恭祝太後福如東海,萬壽無疆。」
「好,這舞跳得不錯。」太後拍手贊道。
文月退下更衣,綺箏走回到宴桌旁落座。
「兮縈,你說剛剛那曲子听著怎麼那麼熟悉呀。」‘
听到旁邊一桌傳來的聲音,綺箏側目看去,佟書錦正笑看著她,向一旁坐著的陳兮縈問道。
「雖是小巫見大巫,不過為時已晚。」陳兮縈沒有抬眼,緩緩說道。
一會兒一個宮婢走了過來,湊到綺箏耳邊說了些什麼,綺箏輕頷首,起身離開宴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