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元帝于素州行宮大殿賜宴群臣,傅綺箏與嘉懿和文月坐在花園中談論。
「明日便要返回明湖,皇後禁足已有一月,也不知皇兄會如何處置皇後。」嘉懿說道。
文月四下看了看,謹慎萬分的說道︰「皇後還能當皇後嗎?」。
傅綺箏沉著眼,唇角浮出一絲笑意︰「皇後當然是皇後,就算那日我被淹死了,她的位子還是安穩的,所以那日她才肆無忌憚想置我于死地。」
「可我看那日皇後也是被嚇壞了,是皇後身邊的妙蔻蠱惑了皇後。」文月說道
嘉懿隨即道︰「妙蔻原是太後的貼身婢女,皇後冊封後,太後便讓她去皇後身邊做了女官,自己身邊留了夏鸞惜。」
傅綺箏笑了笑︰「那婢子不愧為太後一手教,耳聰目明,心思深沉,當日我並非由皇後親手推入水中,皇後讓我跳舞∼也算不上責罰,大可撇清,想必前前後後的主意都是那婢子出的,早已為皇後鋪了後路,正是有此女在皇後身邊,太後才能放心留在宮中吧。」
「這豈不是讓皇後逍遙法外?」文月不甘。
傅綺箏又道︰「皇上處置皇後勢必會顧及到太後,有太後在,皇後再為所欲為,也有太後撐著。」
「可是皇兄越是拿她沒辦法,心里就越是厭煩皇後,空有其位,未免可惜。」嘉懿輕搖搖頭說道。
文月好奇問︰「听聞姐姐收了個宮女,此女子可是有什麼過人之處,值得姐姐千里迢迢從素州帶去平京。」
「是喬顏憶。」
「就是那日跳湖的女子?凌彬蔚的心上人?」嘉懿也來了興致
傅綺箏點點頭,嘉懿驚訝不已︰「此女性格剛烈,又頗有些學識,怎麼肯進宮當宮女。」
「吟微說她被家里逼迫成婚,有家不能回,想到無處可去,竟願隨我入宮,我也是很納悶。」傅綺箏說道。
文月惋惜道︰「如此有才情之女子,做宮女未免太可惜了。」
「此事我還做不了主,終歸還得看皇後的意思。」傅綺箏淡淡道。
嘉懿有些無奈︰「咱們和皇後已如此僵化,此事怕是難了。」
「這倒未必,若沒有三分把握,我豈敢將她留下來。」傅綺箏似乎胸有成竹。
嘉懿手支著頭望天嘆息道︰「唉,出來這麼久了,也不知姐姐過得如何,看她與斐珩煜之間冷若冰霜,我便只覺愧疚。」
「這是嘉影自己所選,無論這路好不好走,都已成定局,我們替她惋惜,為時尚早,說不定以後他們相敬如賓呢?」傅綺箏笑說。
嘉懿笑了笑︰「就像這段時間你與皇兄如此恩愛,哪能想到以前你與皇兄間的嫌隙,還因此受過不少委屈,也可謂苦盡甘來了。」又看著傅綺箏身後道,「快看那是誰回來了。」
傅綺箏回頭一看,晴初走了過來,熱淚盈眶︰「主子,奴婢回來了,奴婢不在主子身邊,主子一切可好?」
「怎麼剛回來又哭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本嬪拿刀逼你回來呢。」傅綺箏打趣道。
嘉懿看著晴初,笑說︰「那還能不好,本公主的水霧都給你主子使喚了。」
「公主的水霧和姐姐的晴初都是聰明的丫頭,哪像燕兒。」文月抱怨道。
嘉懿難以置信地看著文月︰「我還算第一次听人夸水霧聰明的,不過宮里的丫頭聰明在其次,要緊的是忠心。」
回到寢宮,晴初服侍傅綺箏卸妝更衣罷,將一路的經過仔仔細細地講給了傅綺箏听,二人聊至深夜,晴初轉身看見了剛進門的元帝,著實一驚,匆忙跪下︰「參見皇上。」
傅綺箏也起身一欠。
「怎麼嚇成這個樣子。」元帝皺眉道。
晴初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奴婢,奴婢不知皇上突然駕臨,所以……」
傅綺箏忙道︰「皇上,晴初剛回來,不知這是皇上寢宮。」
「行了,下去罷。」元帝招招手,拉過傅綺箏坐到一同坐到床邊。
晴初一頭霧水地退了出去,傅綺箏輕聲問道︰「皇上怎麼現在才回來。」
「在園子里走了走。」
傅綺箏看出元帝眉宇間有些憂慮,沉眼問道︰「皇上是在為皇後娘娘的事情憂心嗎?」。
「你怎麼知道。」元帝有些驚訝地看著傅綺箏。
傅綺箏莞爾言︰「皇上大可不必為此事煩惱,回去解了皇後娘娘的禁足令,一同回宮便是。」
「朕若不處置皇後,豈不委屈了你。」元帝為難道。
「嬪妾如今好好的,此事就作罷吧,皇上若不再過問,皇後娘娘想必也知了分曉,一月禁足已算是責罰了,切勿因為嬪妾傷了與太後的和氣。」
「可是……」元帝有些猶豫。
「皇上若真為嬪妾好,那就順水推舟,讓皇後娘娘知恩,而不是存怨,皇後娘娘本已厭惡嬪妾,若皇上再加責罰,只會讓皇後更恨嬪妾。」傅綺箏看著元帝,眼中浮現一絲憂慮。
元帝思索片刻後便也答應了,天微明,傅綺箏看了一眼枕邊熟睡的元帝,素州行宮仿若夢一樣,不知今日這夢是不是就會醒來,雁過無痕,一切如常。
清晨,傅綺箏讓喬顏憶與她和晴初共乘一車,一路上喬顏憶一言不發,滿月復心事,讓傅綺箏很是不解,終于忍不住開口︰「顏憶,你可知到了明湖,我們便要馬不停蹄地趕回平京了,你當真舍得?」
喬顏憶回過神來,毅然決然地點點頭,她的堅定讓傅綺箏更生心疑。
馬車停在了明湖,傅綺箏帶著喬顏憶直奔皇後的青鸞舫而去。
剛進了船艙,皇後便怒道︰「傅綺箏你還敢回來。」
傅綺箏上前福身︰「嬪妾給皇後娘娘請安,有違娘娘所願,嬪妾還活著,讓娘娘失望了。」
皇後冷笑了聲︰「呵,皇上回來處置本宮了,你可高興?」
妙蔻隨即說道「綾容華,你當日落水跟娘娘一點關系都沒有,嬪主豈能在皇上面前詆毀皇後。」
「妙蔻姑姑誤會了,嬪妾豈能忍心讓皇後娘娘受罰,必定不會說那些不該說的話。」傅綺箏起身莞爾道。
「那什麼是你該說的呢。」皇後虛目看著傅綺箏。
「嬪妾一直視皇後娘娘是後宮之主,宮中的大事小事都要娘娘做主,嬪妾不敢僭越。」側眼看向喬顏憶,說道︰「此女名為喬顏憶,是嬪妾在素州所識,如今她無親無故,嬪妾想讓她留在身邊侍候,還望皇後娘娘成全。」說完輕輕一欠。
「本宮若是不同意呢?」皇後掃了一眼喬顏憶,挑眉道。
「娘娘不同意自然是娘娘的權力,這里還是青鸞舫,眾人都知道嬪妾與娘娘不和,皇上已經回到明湖,若嬪妾再到這明湖里洗洗塵,娘娘以為會如何?」
皇後怒指傅綺箏︰「傅綺箏你!」
傅綺箏揚唇一笑︰「嬪妾自然是死不了,可皇後娘娘會怎樣,嬪妾就不知了,只是一個宮女罷了,娘娘何必呢?」
「你以為本宮怕了你?」
「娘娘,萬不可……」妙蔻忙道,湊到皇後耳邊說了幾句。
皇後雙手緊攥,憤憤欲開口,強壓住滿心怒火,才慢慢道︰「好,本宮就依了你,你滿意了。」
傅綺箏看著喬顏憶,笑說︰「顏憶,還不謝過皇後娘娘。」
喬顏憶欠身道︰「謝皇後娘娘。」
「若無它事,嬪妾便告退了,皇上的旨意想必一會兒就到了,娘娘還是早些收拾,以免措手不及,耽擱了行程。」傅綺箏說完,福身告退。
走下青鸞舫,傅綺箏邊走邊道︰「是不是覺得本嬪像變了一個人,太過心計,宮里就是如此,你怕嗎?」。
喬顏憶跟在傅綺箏身後,忙道︰「顏憶不怕,顏憶定會相助嬪主。」
「本嬪不需要你相助什麼,吟微把你托付給本嬪,本嬪只要你在宮里好好的,少卷入是非,明哲保身便是。」傅綺箏淡淡道。
「主子,蘭婕妤暈倒了。」晴初急忙跑來說道。
「怎麼會暈倒。」傅綺箏擔憂道,加快了步子往文月的馬車走去。
「太醫已經趕去瞧了,許是受了熱毒。」晴初跟隨其後說道。
文月已被扶下了馬車,支了涼棚讓她坐在下面歇息,已經清醒,但看上去仍是虛弱,燕兒在一旁不停的扇著風。
元帝也隨即趕來,問道︰「太醫,蘭婕妤如何。」
太醫把完脈,笑著拱手稟報︰「恭喜皇上,婕妤嬪主有身孕了。」
元帝大喜︰「當真?」
「千真萬確。」太醫信心十足道。
文月也是驚喜萬分,笑得合不攏嘴︰「近來身子一直不適,沒想到……」
「恭喜妹妹了。」傅綺箏笑說。
元帝極為高興,囑咐太醫宮女好生照顧,陪文月一同坐在涼棚下,還有意在明湖多停留兩日以便文月調養好身子,可文月心系月復中孩兒不想再外奔波,歸心似箭,于是元帝決定多歇息一個時辰便上路。涼棚下,元帝對文月噓寒問暖,與文月交談甚歡,傅綺箏默然站在一旁,想關切,卻插不進一句話,黯然轉身悄悄離去。
沿著湖邊走了許久,停下步子,望著煙波浩渺的明湖,傅綺箏苦笑道︰「果真是一場夢,終歸有醒的時候。」
「君王,本是這世上最無情的人。」喬顏憶感嘆。
此話一出,傅綺箏隱隱一怔。
嚇壞了晴初,急忙制止︰「快住口。」
喬顏憶這才意識到說錯話,想跪下請罪,卻被傅綺箏扶住。
傅綺箏看著她,無奈地笑了笑︰「本嬪並非聖眷之人,不光如此,還與皇後和宮里的尹華二位貴妃乃至太後有過節,你跟著本嬪怕是要吃些苦頭了。」
喬顏憶搖搖頭︰「嬪主肯收留顏憶,顏憶感激不盡,自當與嬪主榮辱與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