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錦安惶然驚道︰「娘娘。」
隨從的宮婢全圍了上來,一時間眾人手忙腳亂驚慌不已。
幾個抬輦的內監嚇破了膽,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年錦安扶起傅綺箏,忙問道︰「娘娘沒事吧。」
傅綺箏輕搖了要頭,撢去身上的細塵,走到那斷裂的木桿前,將那裂開出仔細看了一番,娥眉越發緊蹙。
柳依指著那幾人斥道︰「你們不想要命了,若是綾妃娘娘有個好歹,你們有幾個腦袋夠砍。」
傅綺箏掃視了一眼那損了的步攆,唇角微揚,嘲道︰「此番算是本宮和孩兒命大。」臉色陰沉至極,言罷轉身徑直走了。
年錦安柳依和宮婢們忙快步趕了上去。
年錦安快步跟著說道︰「此事是有人故意為之,那木桿分明被動了手腳。」.+du.
柳依愕然︰「誰這麼大膽竟敢謀害娘娘和皇嗣。」
傅綺箏冷冷道︰「本宮心里有數。」步子匆匆前行。
年錦安跟在後面,急道︰「娘娘慢著些,小心身子。」
「主子要去哪里。」柳依緊趕慢趕。
傅綺箏停下步子,抬眼一望,那宛福宮的金字匾額當真是燁燁生輝。
年錦安在一旁道︰「娘娘,此事咱們沒有證據,奈何不了華貴妃。」
「主子息怒,華貴妃氣勢正盛……」柳依小心翼翼地說道。
傅綺箏緊攥著雙手,年錦安說得對,此時她無可奈何,望著宛福宮,目光如炬︰「有朝一日待本宮與她華羽卿算清這些恩怨,必將讓她永無翻身之日。」誓言錚錚,怒然拂袖離去。
臨近御花園時才步子才放緩了些,平復心緒,整了整發髻衣冠方才移步往元帝所在之處走去,元帝正在近水小榭中坐著飲茶,李常海守在外面,見傅綺箏過來拱手道︰「綾妃娘娘,皇上等了娘娘好些時候了。」
傅綺箏進去一欠︰「皇上。」
「說了你有身孕,這些禮節能免則免,坐。」
傅綺箏頷首道︰「是。」復落座到一邊,又問,「皇上怎忽然想起到御花園來了。」
元帝看了一眼周圍的景致,言︰「清靜。」
「何事讓皇上如此煩心,皇上既然叫臣妾來了,應是沒打算瞞著臣妾。」
元帝沉默了良久才道︰「皇後之事懸而未決,並非朕不欲處置,而是平京城外有一心月復大患,擁兵自重,朕處置皇後勢必牽一發而動全一身。」
傅綺箏看著遠處的花圃,徐徐說道︰「臣妾只知一株花草若出現了敗葉,應將這葉子剪了去,留下來要麼有礙觀瞻,要麼禍及其他,如若敗了一株好花,實在可惜,且上邊的葉子不止這一片,剪了也未必難看。」
元帝饒有興趣︰「若這片葉子脈絡連著其他,剪了恐會有諸多牽連,又該當如何。」
傅綺箏又言︰「那就從長計議,先剪了那連著的脈絡。」
元帝神色明朗了些,愜心笑道︰「起初朕以為你只會說自己不敢妄議朝政。」
傅綺箏嫣然一笑︰「臣妾可沒與皇上議論朝政,臣妾與皇上探討的不過是些花花草草。」
「此事可以從長計議,但眼下有一件要事,秦泰之事的來龍去脈你可知曉了?」
傅綺箏輕點了點頭︰「嘉懿已經與臣妾說過了。」
「朕沒想到其中牽涉如此之廣,買賣升遷的官員眾多,朕已命御史台徹查,凡有涉及此事的官員無論官職大小一律革職押解入京查辦,今日監察御史呈上了一份名冊,其中竟有西州知州文山,已在押解入京途中。」
傅綺箏頓然一驚︰「那不是……」
元帝正色道︰「此事干系甚大,若屬實,朕必將嚴懲不貸,文山按律當斬。」
傅綺箏默然沉下眸子,片刻後輕語︰「皇上的意思臣妾明白,蘭容華那邊臣妾會想法子的。」
「還是綺箏最懂朕的心意,就算朕在乾寧宮苦思冥想數日也不及與你坐上片刻來得舒心。」「臣妾不過是直抒己見罷了。」元帝唇角浮出一絲笑意︰「那就是你與朕心有靈犀,今日天氣不錯,朕陪你走走。」言罷起身扶著傅綺箏站起,拉起她的手握住,只覺傅綺箏瞬時怔了一下,元帝轉眼看著傅綺箏,「怎麼了?」
元帝又松開手一看傅綺箏的手心竟有幾道血痕,眉頭緊蹙︰「這是怎麼回事。」
傅綺箏忙道︰「臣妾不小心劃破了手,不礙事。」
元帝朝李常海喊道︰「常海,傳太醫。」
「皇上,只是小傷……」
元帝隨即斥道︰「景頤宮的人是怎麼伺候主子的。」
候在外面的一眾宮女跪下請罪︰「奴婢該死。」
柳依走了進來,跪拜道︰「回皇上,娘娘手上的傷應是今日從步攆上摔下來時擦傷的。」
「摔下來?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來的路上,木桿意外斷了,娘娘從步攆上摔了下來,幸好娘娘福澤深厚,此次意外才未傷到娘娘和月復中皇嗣。」
元帝看著傅綺箏責備道︰「為何不告訴朕?」
傅綺箏即道︰「臣妾和孩子既然無事,怎能給皇上徒添憂慮。」
元帝焦灼︰「朕是這孩子的父親,豈能不擔心你和孩子的安危,你瞞著朕,也不召太醫來看,莫不是讓朕永不安心?」「皇上……」未待傅綺箏多言,元帝一道旨下︰「常海,徹查此事,抬輦之人,斬!」李常海拱手領命︰「奴才遵旨。」太醫趕來與傅綺箏手上的傷上了藥,包扎起來,又細細把了脈,向元帝回稟傅綺箏和皇嗣無恙。
傅綺箏說道︰「皇上這下放心了吧,臣妾都說了沒事。」
元帝便也安心,瞥了一眼傅綺箏,顧作嚴厲︰「這次是慶幸。」
「皇上福澤庇佑,臣妾和孩子自然能化險為夷,皇上說了要陪臣妾走走,君無戲言,不能反悔。」傅綺箏笑說。
元帝方才松了神色,展顏一笑,牽著傅綺箏在御花園中徐徐漫步。
元帝輕責道︰「摔了不僅不找太醫,還若無其事自己走,也就只有你如此膽大妄為,換做別人……」
傅綺箏好奇道︰「別人如何?」
後面的李常海答道︰「若換做別的嬪主娘娘,莫說從輦上摔下來,就是摘花扎了手都恨不得將太醫全找來,動靜越大越好,盡早驚動皇上。」
傅綺箏聞言付之一笑,只覺荒謬。抬眼間卻見華貴妃和舒嬪朝這邊走來,傅綺箏心下已然怒不可遏,掌心的溫暖卻讓她不得不顧全大局。
「臣妾參見皇上。」二人欠身道。
元帝抬手道︰「起來罷。」
傅綺箏一欠︰「見過貴妃娘娘。」
「綾妃妹妹身子不便,快快免禮。」華貴妃又看了一眼傅綺箏受傷的手,關切道,「妹妹的手怎麼了。」
傅綺箏看了一眼手掌,淡淡道︰「只是一點小傷,不礙事。」
「臣妾見今日天氣甚好,于是讓舒嬪妹妹帶著三皇子出來走走,原來皇上和綾妃妹妹也在此,皇上,三皇子長得真快,模樣越發像皇上了。」華貴妃笑說道,示意陳兮縈將三皇子抱過來。
「讓朕看看。」元帝欣然道,剛接過泠宏,泠宏便啼哭起來且愈發厲害了。元帝眉宇間隱隱有些不悅,遂又將泠宏給了陳兮縈,這可嚇壞了華貴妃和陳兮縈,陳兮縈連忙輕拍襁褓哄著,到了陳兮縈懷中,泠宏立馬就不哭了,讓陳兮縈很和華貴妃很是難堪。
華貴妃忙辯解︰「三皇子許是餓著了。」
「那就快些抱回去。」元帝淡淡道,言罷抬步前行,不再理會二人。
傅綺箏向華貴妃一欠告退後,快步跟上去,打趣道︰「皇子怎還跟小皇子慪氣。」
元帝駐足,轉眼看向傅綺箏︰「誰說朕生氣了。」
傅綺箏忍俊不禁︰「是是,皇上沒生氣,臣妾眼拙。」
「皇上,御史大人正在乾寧宮求見。」內監來稟。
「知道了。」元帝道,對傅綺箏說,「朕先送你回去。」
傅綺箏莞爾道︰「政事要緊,萬不能耽誤,臣妾自己回宮。」
元帝便也應允,從御花園出來,傅綺箏回想著先前那弄巧成拙的場面,感嘆道︰「泠宏皇子可沒有他母親聰明,今日的偶遇怕是刻意安排,只可惜母子不同心。」
柳依掩嘴笑道︰「看看華貴妃臉都嚇白了,舒嬪也是一臉難堪呢。」
年錦安遂也笑說︰「這宮中若論虛情假意,華貴妃當屬頭名。」
傅綺箏徐徐說道︰「本宮倒是越發欣賞起當年的尹氏來,尹氏雖然狠辣,但恨就是恨,表里如一,從不惺惺作態,可欣賞歸欣賞,這宮中卻是萬不能喜怒皆形于色。」
「主子今日為何要瞞著皇上,既然是有人居心叵測要害主子,應讓皇上知曉,然後徹查此事揪出主謀才是。」
「她既然敢為,那勢必已賭定了咱們一時片刻查不到她身上,到時候不過是殺幾個替罪羊,說不定她還會趁機自薦查辦,利用此事鏟除異己,豈不是又成全了她,再說本宮不想讓皇上擔心。」傅綺箏說道。
「也只有主子才不忍給皇上添麻煩,上次蘭容華被樹枝上的刺扎了手,鬧了好大動靜呢。」
傅綺箏好奇道︰「真有此事?」
「那時主子被禁足昭瑄殿,所以不得而知,主子將奴婢和顏憶暫且調去了落梅台,奴婢當時正在蘭容華身邊侍候,那個叫燕兒的責怪奴婢們照顧不周,差點沒把奴婢們拖出去杖責,又說恐那刺上有毒會傷及皇嗣,把太醫全都找來了,驚得皇上剛下朝,朝服還沒來得及換就火急火燎趕來探望。」
年錦安哭笑不得︰「此事就連奴婢在初瀾宮都有所耳聞呢,傳言越傳越玄乎,竟傳成了有人要謀害蘭容華。」
回到景頤宮傅綺箏反復思量著該如何與文月說,想到她昨日得知父親晉升的消息歡喜的樣子,傅綺箏實在于心不忍,但待文山被押解入京之時,想瞞也是瞞不住的,照文月的性子,若不設法勸阻,怕是要闖出禍事。舅父出事傅綺箏尚且憂心不已,更何況文山是文月的父親,舅父失職罪不至死,但文山卻是律法難容。文月剛剛生下蕙穎,如何經得起大起大落,還是能瞞一日是一日吧。
未至半月,一日柳依進來稟道︰「主子不好了,蘭容華忽然下床,急匆匆跑去乾寧宮找皇上了,落梅台的人怎麼勸都勸不住。」
傅綺箏聞言一怔,越怕什麼越來什麼,急道︰「還不快帶景頤宮的人去追,務必截住蘭容華,萬不能讓她到乾寧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