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當空,傅綺箏只身往靜謐無人的林子里慢步前行,秋風瑟瑟,樹影斑駁搖晃,沙沙作響。
「傅姑娘,別來無恙。」
雖早已鼓足了勇氣,但傅綺箏听見聲音仍是驚怵一愣,轉過身,隔著落葉紛紛,那身影正是其人。
「你怎麼知道今日我一定會來赴宴?」
鄭元之走至傅綺箏面前︰「我喜歡的女人,必是極聰明之人,怎麼會想不到那信中之言的用意,再說,你我見面還用挑地方嗎,今日若不見你人,我自有辦法去你的景頤宮。」
傅綺箏虛目而視︰「你就這麼肯定我一定會見你?」
「不見的後果想你也該料到了,我只不過是想見你一面,寥慰相思,你要是連我這個小小的要求都肯不滿足,那我也只好逼你現身,順便報我公孫一族的國仇家恨,今日本就是個絕好的機會,如此場合,殺他易如反掌。」
「你竟敢潛入宮中,還敢邀約,就不怕我帶著侍衛前來?」
鄭元之似並不在意︰「料你不敢聲張,知道的人越多,于你越不利。」
傅綺箏揚唇一笑︰「你應該恨我不是嗎?是我一手毀了你和你手下的安寧日子。」
「霧隱山算什麼,我要是真想繼續佔山為王,你那個哥哥未必攻得下。」鄭元之望著傅綺箏良久,徐徐說道,「兩年了,你可知這兩年我是怎麼熬過來的?」
「如你所願,見也見了。我也該走了,你快些出宮吧。」
傅綺箏說完移步欲離開,卻被鄭元之拽住手腕拉回至面他前。貼近了面龐道︰「你怕什麼,怕我將你劫出宮去?」
「放肆,別忘了,這里是皇宮,不是你的霧隱山。」傅綺箏冷冷道,掙扎著想甩開他的手,卻被他死死攥著。
鄭元之笑了笑︰「皇宮又如何。我要出了事,你敢與我私會,還指望繼續當你的貴妃嗎?咱們正好做一對亡命鴛鴦。」
傅綺箏怒視著鄭元之︰「你究竟要怎樣。」
鄭元之松開手︰「放心。今日不會帶你走,如此名不正言不順,就算出去了,我又怎能忍心讓你與我一起亡命天涯。為了咱們能長相廝守。不得不再多等些時日。」
「你冒著被生擒的危險進宮來只為見我一面,值得嗎?」。
「那我是不是應該順便報了血海深仇才不算虧?」鄭元之又道,「知道你是怕我惱羞成怒殺了他才肯委身來見我,我很痛心。」
傅綺箏目光寒極︰「我心是皇上的,人也是皇上的,你為何還不肯死心。」
鄭元之毅然決然︰「死心?永不可能,遲早我都要得到你!」又沉著聲音道,「兩年來每每想到你回到他身邊與他同床共枕。我就恨不得殺了他,現在不殺他。是留著他替我保護你,過不了多久我就會讓他乖乖地拱手相讓,讓你我名正言順在一起。」
傅綺箏只覺其言荒謬,故而默不做語。
「怎麼,不相信?這是筆買賣,誰也不會虧,我會拿他最珍視的東西交換你,相信他會毫不猶豫地舍棄你。」語氣漸重,鄭元之又道,「得知那時你尚是完璧,你可知我有多後悔放走了你,不過現在我也管不了那麼多,哪怕你們之間還有過孩子,只要能得到你,我什麼都不在乎。」
「你怎麼知道這些?」傅綺箏早就料到他與宮里的人多半有勾結,如今應是八九不離十了。
「不用試探,細作是誰這等重要的事怎麼能輕易告訴你。」
涼風中站了許久,本已好了不少的風寒之癥愈重,傅綺箏又隱隱有些暈眩。
「好了,我也該出宮了,早一刻出去你我就能早一刻再見。」鄭元之取下傅綺箏發髻上的一支簪子,對傅綺箏笑道,「僅以此簪留作念想,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不用相送,告辭。」說完便消失在夜色中。
傅綺箏愣愣地站在原處,頭愈發昏沉,沒過多久便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時,眼前已有光亮,朦朦朧朧睜開眼,待視線清晰才看清眼前之人是年錦安,原來已回到了景頤宮。
年錦安高興道︰「娘娘醒了。」
「我這是怎麼了?」
「娘娘暈倒在吟秋苑旁的林子里了。」
傅綺箏漸漸回想起來,應是鄭元之走了之後的事了,頭仍是昏昏沉沉,忙問道︰「皇上呢?」
「皇上在……」
未待年錦安說完,傅綺箏便想起了之前,黯然道︰「我大概又惹皇上生氣了。」
「朕若是生氣,就該對你不管不顧,任由你你待在那里。」元帝從殿外走了進來。
年錦安笑道︰「是皇上送娘娘回來的。」
年錦安與其他侍婢退出寢殿去,傅綺箏方才輕言︰「臣妾知錯。」
元帝坐到床邊,輕責道︰「自己的身子都不愛惜,夜里風疾,病還沒好全竟連隨從都不帶還去偏僻處,不要命了?」
傅綺箏辯解︰「臣妾不過是想自己走走。」
「以後不準一個人,得有朕陪著你。」
「皇上政務繁忙,哪有閑暇陪臣妾。」
元帝即道︰「那就挑朕不忙的時候。」
傅綺箏淺淺一笑︰「這話可是皇上說的,君無戲言,到時臣妾相邀,皇上可別推月兌。」
「好好養病,病好了朕什麼都答應你。」元帝溫語道。
「臣妾只是小病,皇上不用許這麼大承諾。」
元帝瞥了傅綺箏一眼,淡淡道︰「小病再被你折騰幾次怕是要成頑疾了。」
「臣妾不敢。」
「說說,吟秋苑之時,到底在跟誰置氣。」
傅綺箏忙道︰「夜已深,皇上該歇息了。」
「你還沒回答朕。」
傅綺箏這才支吾道︰「沒跟誰置氣,臣妾怨自己罷了,多謝皇上寬宏大量,不跟臣妾計較。」
元帝正色道︰「朕沒說寬恕你,有過當罰。」
「臣妾領罪,皇上罰吧。」
「罰你病好之後,每日都到乾寧宮來陪著朕看折子用膳。」
「臣妾遵旨。」傅綺箏笑道。
言笑晏晏之際傅綺箏忽然想起了鄭元之的那席話,當時只覺其所言荒謬未必可信,可現在回想起他信誓旦旦的樣子,頓生疑慮。
傅綺箏凝望著眼前之人,那溫潤之眸卻似深邃難測,不禁輕語相問︰「皇上最珍視的是何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