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過去了一段時日,但傅綺箏想起來仍是後怕,雖不知幕後的主謀是誰,但辦此差事的卻是雨明宮的人,若傅吟微晚些告訴祁桓翊,若祁桓翊沒將此事放在心上,若他沒能及時趕來,那傅綺箏則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恐要被活活燒死在那殿中。
傅綺箏思來想去這宮里想置她于死地的也就那麼幾個,太後?舒妃?亦或是尚不得見的、心性大變的徐倩然?總之,世事無常,天不遂人願,既然她僥幸活了下來,便不會辜負上天對她的眷顧。
「主子快想想辦法如何才能從這里出去吧,都快一個月了,主子的苦日子還要熬到什麼時候。」水霧著急道。
傅綺箏坐在殿中,沉著眸子,不緊不慢地悉心刺繡,輕言道︰「我能有什麼辦法。」
「主子好幾次讓奴婢回景頤宮看看,奴婢在路上听說了不少,但都沒敢告訴主子,主子可知如今宮里都成什麼樣子了?」
自上次傅吟微受辱後,傅綺箏就放心不下景頤宮的人,自己不便前往,遂時常讓水霧回去看看,可水霧回來只說景頤宮一切安好,只字不提其他,傅綺箏早就知道她有所隱瞞。
傅綺箏停下手里的針線,淡淡道︰「說吧,外面究竟如何了?」
「皇上如今專寵徐淑儀,徐淑儀的人在宮中肆無忌憚、橫行霸道,如今宮里誰敢提起主子,必遭來嚴苛刑罰。徐淑儀更是三天兩頭找吟微小姐的麻煩,吟微小姐也只能忍氣吞聲,敢怒不敢言。」
傅綺箏已然震驚︰「竟有此事?」
「主子。再這麼下去,這宮里就全亂套了,上至嬪妃下至奴才們人心惶惶,唯恐得罪了徐氏招來禍端。」
傅綺箏眉頭緊蹙,忙問道︰「就算甄妃不管,那靜嬪呢?」
「靜嬪娘娘本就膽小,如今有了四公主。就更不敢開罪于人了。」水霧難過道,「如今宮里已經成了順徐氏者昌,逆徐氏者亡的局面。」
「好一個順徐氏者昌。逆徐氏者亡,她不過是個淑儀而已,竟敢如此禍亂宮禁。」傅綺箏揚唇冷笑,雖怒不可遏。卻無可奈何。徐倩然是淑儀,而她如今與那淑儀之位都有著尊卑懸殊,暫且不能拿她怎麼辦。
傅綺箏知徐倩然在宮里如此作威作福多半是沖著自己來的,可傅綺箏卻不解徐倩然為何不敢直接到雨明宮來,而要攪得整個皇宮不得安寧,在奴才們面前立威。
「皇上鐵石心腸把娘娘打發到這里來就算了,怎麼還不念舊情,身邊這麼快就有了徐氏。如今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傅綺箏苦笑道︰「我為何要哭?」
「主子之前可是貴妃娘娘啊。如今……」
「難產死在雨明宮的尹氏,被賜死在靜明宮的華氏,哪個先前不是風光無限的貴妃。」傅綺箏凝眸嘆道,又笑了笑,「加上一個我也不稀罕,更何況當年的六宮之主現在還在靜明宮里呢。」
「惠常在至少還有太後關心著,可主子在這里卻是無人問津。」
「太後?」傅綺箏驚訝道,她已許久不曾見過太後了,如今自己這個樣子,太後應該是心滿意足了吧。
「奴婢昨日出去的時候還踫見太後去靜明宮探望惠常在呢。」
「太後現在如何,身體可否康泰?」
「無論這宮里誰做主,都不敢怠慢了太後,太後哪兒能不好,只有主子才受盡了委屈,那新來的總管是個勢利小人,這里的日子越發清苦了。」水霧嘆道。
「小人也總比別有用心之人好,至少他那些勾當都擺在明面上,冷眼相看好過笑里藏刀。」傅綺箏不禁感嘆,現在的日子倒讓她分外知足,雖說缺這這少那兒,至少過得安寧。
「總歸就是皇上薄情寡義,害得主子吃盡了苦頭。」水霧氣道。
傅綺箏忍俊不禁︰「好了,這等大不敬的話,別叫外面的耳目听了去,不然如今誰也救不了你。」
「想到主子和吟微小姐她們受的委屈,奴婢心里就難受。」水霧哭了起來。
傅綺箏瞥視著水霧,淡淡道︰「這是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方,哭也沒用。」
水霧哭得更厲害了︰「主子怎麼就不著急呢,不會真想一輩子待在這里吧。」
「有何不妥?」傅綺箏打趣道。
「主子真這樣想的啊?」
「好了,再哭就回景頤宮哭去。」傅綺箏責備道。
「奴婢才不要回景頤宮,回去了就得真哭了,不知會被徐淑儀罰成什麼樣子,恐怕奴婢連小命都保不住。」
傅綺箏看著水霧微微一笑︰「既然這是個能保命的地方,那就好好待著。」
「明日就是七夕了,奴婢還記得去年七夕皇上帶主子出宮……」水霧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愧疚不已,于是不再說下去了。
這就一年了,真快,傅綺箏低頭,默默刺繡。
七夕之夜與往日沒什麼不一樣,依舊寂靜孤冷,而傅綺箏卻是待不住了,壓抑了許久思念在這夜里蔓上心頭,這雨明宮如何困得住入骨相思。傅綺箏出了雨明宮卻沒有勇氣往那想去的地方去,仍是默默地走向另一個方向。
這次卻見那故地並非寂寥無人,一身影背對著她蹲在地上,仔細拔去各處的雜草,讓這景致美妙如初。原來這里果真有人時常打理著。
傅綺箏好奇是何人,走近一看,原來是祁桓翊,他正一絲不苟地整理著每一處花草,盡管天黑看不太清,他似已對此處了如指掌,最後又拂去那石頭上的塵土後才直起身來。
傅綺箏靜默佇立看著眼前這一幕,忽然間似乎明白了什麼,心緒紛亂,趁他沒看見,欲轉身離去。
「嬪主。」祁桓翊在身後喊到。
傅綺箏停下步子,轉過身看著他,擠出了一絲微笑︰「祁將軍如此愛護此處,是我叨擾將軍賞景了,告辭。」
祁桓翊即道︰「臣愛護這里是因為嬪主……」
傅綺箏立即打斷了他的話︰「將軍是愛景惜景之人,綺箏自嘆不如。」沉下眼不敢看他,目光飄忽不定,又急道,「我視將軍為朋友,將軍此舉實在是……」說完便再也待不住了,迅速一欠後轉身離去。
回到雨明宮,心緒平靜了許多,傅綺箏只是沒想到,七夕之夜,上天竟給她開了這麼大的玩笑。
已是深夜,傅綺箏獨倚軒窗前,水霧鋪好了床,看了看一旁的香爐,對傅綺箏道︰「主子,驅蚊蠅的香沒了,奴婢去取些來,主子早些安寢吧。」
傅綺箏點了一下頭,仍靜默站在窗前,一眼望出去視線終是被阻隔在這雨明宮里,即使看不見外面的宮闕,亦是痴痴望著乾寧宮所在的方向,不禁凝眸蓄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听見身後的門開了,水霧這麼快回來,多半是沒能討到那香,傅綺箏望著窗外輕言道︰「他們不給就算了,這麼晚了,快去歇息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