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刑房曾是雨霏喪命之處,故地重臨,卻是兩般處境。
太後看著傅綺箏,淡淡道︰「能看到你有今日,不枉哀家在慈曄宮閉門寂寥數年。」
傅綺箏揚唇一笑︰「在太後心中究竟什麼最重要?是無上權力還是母慈子孝、天倫之樂?」傅綺箏又無奈地笑了笑,嘆息道,「太後苦心經營了一輩子,到頭來又得到了什麼,家族傾覆,皇上疏遠,太後做這些都值得嗎?」。
太後怒然︰「哀家還輪不到你來教訓!」
「恭賢皇後撫養過繼之子尚且猶如親生,而太後卻不惜利用親子爭寵,如今更要殺死自己的親孫兒,狠心至此,太後配得到先帝的心嗎?」。傅綺箏言辭灼灼。
太後卻笑道︰「就算哀家受盡非議,就算事事不如意,但如今哀家才是太後,而她趙旻瑤早已成了孤魂野鬼。」
傅綺箏不以為然︰「恭賢皇後與先帝萬古同眠,與夫君永世不分離,不失為世間女子最好的結局,好過太後孑然一身。」
太後斥道︰「住口!」
傅綺箏凝眸道︰「哪怕今日我魂斷于此,這一世能得祈澈以性命相護,愛而得之,我死而無憾。」
乾寧宮中,元帝醒來……
雲妃欣然道︰「皇上總算醒了,這些日子臣妾都快擔心死了。」
元帝轉眼看見床邊照料之人是雲妃,立刻問道︰「綺箏呢?」
雲妃吞吞吐吐︰「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她已經走了。皇上中了毒箭,貴妃娘娘仍是不肯回頭,有皇上的口諭。守門的侍衛不敢阻攔,放她和祁桓翊出宮了。」
元帝閉上眼,哽咽。
「皇上又出汗了,是不是傷口還疼?」雲妃關切道,拿起床邊的絲絹替元帝擦汗。
元帝睜開眼看見雲妃手中之物,一把奪過那絲絹展開來「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驚然坐起,她沒有走!
雲妃忙道︰「皇上傷還未痊愈……」
元帝怒視著雲妃︰「說,綺箏呢?」
雲妃被嚇住了。惶然跪下道︰「臣妾不知。」
「朕再問你一次!綺箏在何處?」
雲妃戰戰兢兢,支吾言道︰「在在……在刑司。」
刑司之中,太後瞥視著傅綺箏,冷漠道︰「夠了!你說這些有何用。」又掃了一眼宮女端著的那杯酒。言道。「看在皇上大好的份上,這是哀家對你最後的恩賜,留你一個全尸,皇上有雲妃照顧著,你且放心去吧。」
傅綺箏眉頭緊蹙︰「太後就不怕此舉會斷了太後與皇上的母子情分嗎?」。
太後已然氣極,再也听不進去傅綺箏的游說蠱惑,看著她目光冷冷︰「你要是不肯自裁,哀家只好讓這些個奴才伺候綾貴妃上路。」
傅綺箏神色怔然。她只能撐到這一步了,難道是命該如此?不得已顫顫伸出手去端起那杯酒。遞至唇邊。
「綺箏。」
听到了他的喊聲,傅綺箏的手驟然松開,酒杯落地,毒酒傾灑。
「皇上……太後娘娘吩咐皇上不能進去……」一眾奴才前去阻攔。
「滾開!」元帝沖破重重阻攔,出現在刑房門前。
傅綺箏霎時盈淚︰「祈澈。」
太後看著那些攔在門前的內監宮女,急忙道︰「皇上重傷未愈,還不快帶皇上回去。」
元帝臉色陰沉,下令︰「送太後回宮。」
太後愕然。
見這些奴才無動于衷,元帝厲聲道︰「沒听見嗎,朕命你們送太後回宮,抗旨不從,一個個都不要命了?」
那些個內監宮女這才上前央求太後︰「太後娘娘……太後娘娘……」
太後已無可奈何,終是憤然離去。
「綺箏,對不起,我來遲了。」元帝將她緊擁入懷中。
傅綺箏含淚而笑,搖了搖頭。
元帝拿出那手絹搵去她眼角的淚︰「幸好你留下了這手絹,早知母後會如此對你,我到情願那時你沒有回頭,要是再晚來一步就……」
傅綺箏伸手撫上他的臉頰,凝望著他,微微一笑︰「都已經過去了,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
元帝唇角亦浮出一絲笑意,點了點頭。
回到乾寧宮,元帝即刻下旨釋放了景頤宮一干人等和祁桓翊。宮女伺候傅綺箏更衣梳妝,雖是上了華妝,但容顏看上去仍是削瘦憔悴。
傅綺箏試探道︰「夫君真的不追究了?」
「非但不追究,還重重有賞,要不是他留下的兩卷字條,我又如何能得知真相,至于霧隱山上的事,那晚傅祺也都一五一十告訴我了。」元帝又笑道,「要是能賞,我還想重賞那個刺客,一箭就能讓夫人原諒我,那刺客功不可沒。」
傅綺箏坐在床邊,把頭輕靠在他肩上︰「夫君竟還感激刺客,那毒箭差點就要了夫君的性命。」
「只要夫人平安無事,我受點小傷又何妨。」
「那玉印和玉碟夫君可還打算還給我?」傅綺箏又沉下眼小聲道,「我是一時氣糊涂了。」
「扔了就扔了吧,不過夫人的氣性是改不了了,謹防再有下次,回頭當給夫人一個摔不壞的。」
「摔不壞的?」傅綺箏好奇道。
元帝笑了笑,摟著她沉默不語。
傅綺箏忽然想起一事,坐起身來,沉了臉色問道︰「玉心去哪兒了?夫君不會金屋藏嬌藏起來了吧?」
元帝正色道︰「沒有的事!早就打發出宮了。」
傅綺箏故意看著他冷嘲道︰「夫君舍得?」
「為夫的心里由始至終都只有夫人一人,說了哪怕廢黜六宮都在所不惜。」
傅綺箏轉眼看向它處,隱隱笑道︰「但妾身現在可不是一個人。」
元帝惑然︰「什麼意思?」
傅綺箏抱怨道︰「這孩子跟著我在景頤宮里吃了近三個月的苦,御醫說妾身身子虛弱,孩子也跟著受累,以致都三個多月了還無所察覺。」
元帝仍是有些茫然地看著傅綺箏。
傅綺箏瞥了他一眼︰「夫君還沒听清嗎?妾身有身孕了。」
「真的?」元帝歡欣若狂。
傅綺箏淡淡道︰「太醫院所有的御醫都把過脈了,夫君不信把御醫招來問問就是。」
他忽然眉頭深鎖,生氣責問道︰「這麼說你差點帶著朕的皇子跑了?」
「我哪兒知道,這怨不得我。」傅綺箏不悅,轉過身背對著他坐著。
元帝從身後擁住傅綺箏,貼近了臉龐,展顏道︰「說笑呢,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舍得怨夫人。」又親吻了下她的側臉,內疚不已,「是我不好,讓夫人和我們的孩子受委屈了,今後一定好好彌補。」
傅綺箏欣慰一笑︰「這個孩子來之不易,我會好好保護他,讓他平安出世。」
就這樣默然相擁了一陣子,元帝輕聲問道︰「母後知道嗎?」。
傅綺箏沉下眸子,一言不發。見如此,元帝也就猜到了,緊了緊環在她腰間的手,語氣有些凝重地言道︰「夫人放心,有我在,沒人能再傷害你們母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