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那鹽官的鼻孔朝天不同,一旁的「老劉」則是一臉憨厚,建議著說道︰「要不,幾位將馬車停在這兒,站去上風口?」
程實擺擺手,掩鼻皺眉的說道︰「不用了!」
那鹽官猶嫌不足,嗤笑道︰「看好你們的牲口,要是拉了尿了在這上等官鹽上,你們吃不了兜著走,」他突然指著某一方向,大叫道,「怎麼回事!這畜生怎麼偷吃起鹽來!」
他說的正是沙青的坐騎,那馬在無人注意的情況下,竟然低著頭舌忝舐起地上白花花的食鹽來。
沙青忙拉韁繩制止,嘴里罵個不停。那鹽官得了理更是不讓人,一臉正氣地問道︰「怎麼著!讓你們等一忽兒就心生不滿了,攛掇著畜生來壞我們的鹽。被這小畜生舌忝過,這一塊地兒的鹽哪還能要得。」
程實知道他是在借題發揮,可誰教自己師弟的馬不爭氣,只听過羊喜歡吃鹽,沒听過馬喜歡吃的。他還來不及說些什麼,那鹽官手里的鞭子已經伸的快要戳到他臉上︰「那個畜生也開始吃了!」
程實回頭一看,自己的坐騎竟也在一口口地舌忝著地上的鹽,他向著徐秋喝道︰「還不去將馬拉開!」
徐秋的**跟粘在車轅似的,動也沒動,吆喝著指揮拉馬車的那兩匹馬後退,泰然自若的說道︰「現在騰不出手,程師兄自個兒去拉吧。我得防患于未然,省的這兩個小家伙也開始吃了。」
程實無法,拉著自己的馬退開幾步後,將韁繩拋給徐秋,復又走回鹽官身畔,努力放緩了語氣說道︰「官爺,我們也不想杵在這里耽誤工人勞作,還望官爺行個方便,將曬布挪個地方,」說罷,他又一次悄無聲息地塞了吊銅錢給那鹽官,「官爺留著喝茶。」
誰知這一招這一次不管用了,那鹽官收了錢也不露好臉色︰「這些工人每日要上繳的鹽都有定數的,現在這兩片鹽用不得了,還得再蒸再曬,那他們之前的辛苦不是白費了?」
程實听了這話,一口老血險些噴出︰死你媽媽滴,你裝這幅愛民如子的樣子給誰看呢!他強壓下火氣,問道︰「那官爺你說怎麼辦?」
鹽官小眼楮一眯,沉吟著說道︰「不然這樣吧,」他用鞭子指了指被馬舌忝過的兩處地方,問道,「這兩塊鹽誰曬的?」
老劉憨直地說道︰「是我和老王。」
鹽官點點頭,向著程實續道︰「你出一兩銀子給他們,就當你把這塊鹽買了吧,付了錢就趕緊滾,」他又嘟囔道,「沒有鹽引就要買鹽,真是便宜你了。」
程實一口氣從胸口沖上頂門︰一兩!你怎麼不去搶!
要知一兩銀能買六、七石糧食,而五石糧食能換一張面值為百斤的「鹽引」,且不論鹽引是想買鹽的商人從官府處買取的票據,尋常人買鹽根本用不著。就說一兩銀子至少能買一百斤鹽了,那馬能舌忝髒多少。
可他明知鹽官在敲竹杠也無計可施,因為他話里話外的暗示著,只要他付了錢,鹽就挪地方,他們就可以通過了。
程實只好安慰自己︰過了這鹽井村就是雍京,到時候將人送去將軍府,將軍給的程儀少說也有五兩十兩。一兩又算個什麼。
這麼想著,他忍痛掏出銀子遞給鹽官,就見鹽官看也不看地將銀子拋給老劉︰「你和老王分了吧。」
程實心里暗罵道︰假惺惺!早晚還不得孝敬到你手里。
好在那鹽官收了銀子,就開始指揮工人將官道上曬的鹽收拾起來。就這樣忙了半刻,將道路清理干淨,讓開了供馬車通過的空間。
徐秋還待再看,程實已經不耐煩地催道︰「看什麼看!走了。」說罷他上馬先行,就感覺自己的馬一直擰著勁,好像還恨不得再吃幾口鹽。程實死命地勒住韁繩,才使得那馬不至于跑回去。
沒想到鹽對于馬的吸引力這麼大。程實惟恐多留一刻,四匹馬不知要多舌忝幾口,大聲催促道︰「快走快走!」
這一行人加快節奏,一口氣奔出二里地。程實忽聞身後「啪」一聲,像是重物落地的聲音,還未及去看,就覺得頭暈腦脹,搖搖欲墜,一下子從馬上栽下,失去了知覺。
不只是他,先前那聲響正是沙青摔下馬造成的動靜,沙程二人暈去後不久,連他二人的馬匹都腿腳一軟,前膝跪地。
徐秋身形一晃,就跳下了馬車,俯身查看兩位師兄的情況,發覺他們中了迷藥,其行其狀,與之前的寧師兄如出一轍。徐秋暗叫一聲不好,一**坐到地上,就听身後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這個好厲害,居然還沒倒。」
這個?是指我嗎?
徐秋已無力動彈,但意識還算清明,就見兩個人影從斜刺竄出,其中一人三步並兩步跳上馬車,另一人則向著他側頸隨手一擊。徐秋只覺頸子劇痛,就此暈去。
暈之前,他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出手打我的,是那個鹽官!
「我不回去!」
東方一臉木然地說道,見無人應話,一拳砸向車壁︰「停車!」
青綢門簾一挑,一句話隨即飄入︰「這就要到了,你不想回家嗎?」。
東方沉聲道︰「父親就要不行了!他老人家一旦賓天,家不成家,就再也回不去了。」
蘇幕遮的神色怏怏,低聲道︰「我知道,可是……」
「沒有‘可是’,」東方又一擂車壁,「蒼魂珠我志在必得!」他緩和了語氣,「蘇姑娘與書蟲兄的高義,我會銘記于心的。但我現在,不能回去。」
駕車的書蟲淡淡說道︰「來不及了。」
「是啊,這麼多天了,珠子早到煙霞山莊了。」蘇幕遮補充道
東方听了這話,咬牙瞪視著面前的二人,雖沒有出口指責,但驚詫憤怒之意溢于顏表,半刻後說道︰「為何……要來救我……而不去拿回珠子……」
蘇幕遮自這話里听出深深的無奈之意,知道對于東方而言,雖然感激他們救了他,使他免受屈辱,可一時的屈辱與他父親的性命相較,實在是不值一哂。
「我和蟲伯分身乏術,只能顧一頭。你,定是走這條官道上京,」蘇幕遮輕嘆口氣,「可珠子就不一定了,是走陸路還是水路,會不會繞路,我們一無所知。如果走岔了,那就兩頭落空了。」
這話說的有理,前來搭救東方確實是更為穩妥的做法。但東方一人就敢帶著凌雲山莊的佣兵打蒼魂珠的主意,明顯不是一個凡事求穩的人。他軒眉一挑,還待再說,書蟲已橫插出口道︰
「沒用的,成不了事的。」
「……」
東方毅雙眼微眯︰「哦?」
「太過托大了。」書蟲續道。
(女主日記48,六月念十日,總算沒有兩頭落空)
作者的話︰改一種說日期的方式,沿用農歷方式,將一個月分為朔、望、念三個時段︰初一到初十為「朔」,十一日至二十日為「望」,二十一日至三十日為「念」。如,一個月的初七稱為「朔七日」,十六日稱為「望六日」。
念十日,則是三十日的意思。
之前的章節就不改了,以後會這麼寫,直到膩了換第三種方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