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之前。雍京笑笑幫分舵。
「春草,幫我把這幾味藥磨成粉。」
春草回過神,接過幾棵已經曬干淨制的藥草,又慌忙去找藥杵藥臼,乒乒乓乓間打翻了不少東西。
蘇幕遮見此,只得先去收拾,口里說道︰「你是怎麼了?怎麼慌里慌張的?」
春草口中連連自責,手下不停,麻利的碼放好那些器具。
「出什麼事了?可是在擔心你爹娘上京的事?」
「不知道商隊到了滇州沒有……」春草眼望虛空,神色怔怔,話語中含了絲淡淡的擔憂,但她隨即反應過來,打起精神看向蘇幕遮,「小姐,我沒事,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心慌得很。」
「近鄉情更怯,可以理解,放松一點,」蘇幕遮沒有停止對各種藥材的擺弄,「對了,許氏到了分舵後,你有沒有踫見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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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倏地提起精神︰「還沒有……小姐,她怎麼會到的那麼快呢?」
「听同來的管事說,是她哭著喊著硬要第一批上路的,」蘇幕遮哼了一聲,「連兒子都不顧了,等不及地要來巴結阿姨……誰承想這雍京根本就是個牢籠,有來無回……」
她的聲音忽高忽低,听得春草一陣心驚,臉色煞白,蘇幕遮一眼瞥見,安慰道︰「放心,火暫時燒不到我們身上……」她向窗外努了努嘴,低聲問道,「小青瓜有打听到小蜂把你們的賣身契收在哪里了嗎?是留在滇州了,還是一並帶來了。」
「小蜂姐貼身收著呢……」春草顫聲答道。想到蘇幕遮透露給她和小青瓜的那一鱗半爪的消息,忍不住退縮道,「小姐,逃奴要是被抓到了,是要治罪的。」
「沒說讓你們逃,是為了留條後路,」蘇幕遮手持藥杵向藥臼里砸了兩下,「我暫時沒想和阿姨鬧翻,要是存了魚死網破的心,我怎會讓你接父母上京啊……你別緊張。放輕松……鄧叔叔回來沒?」
蘇幕遮一心不知道要幾用。又是要動手又是要動腦,春草只在一邊看著便好似忙不過來了似的,愣了會兒答道︰「還沒有……鄧爺出去還不過半個時辰,不管辦什麼事也沒有這麼快的吧。」
「也對。」
蘇幕遮笑了笑。她的確有些心急。只因鄧凌雲不是去干別的。而是替她去取半月前托凌雲山莊打听的消息的結果。
她當日去山莊下了兩個尋人的請托,分別要找尋書蟲和還虛。這二人,一人有關她娘的過去。一人則有關她的將來。
而這尋人的結果能不能完整的到她手里,更是關系到鄧凌雲能否被信任。
帶著這樣的心情,也難怪蘇幕遮會如此沉不住氣。
「還有一事,我上次不是在外面找了個畫師,讓你描述一番那個闖進阿姨書房的人的長相嗎……」
「賤婢!賤婢!」
尖銳的罵聲傳進蘇幕遮耳中,使得她的話語一頓,不悅地說道︰「一天不鬧都不行……」
她本來想避而不見,但想到春草的家人進京後,衣食住行說不準還要依托著笑笑幫。蘇幕遮自嘲地一笑︰「誰叫我吃人家喝人家的呢?」想著她站起身,就見蘇萬兒衣袍帶風的沖進門口,見到她後,像一枚暗器般嗖地撞了過來。
「好你個小賤人,我說怎麼一天到晚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樣,原來早就找好退路了,」蘇萬兒戟指喝道,不知是生氣還是激動,整個身子抖個不停,「你要把整個幫都填進去!你要不要我把命填給你!」
蘇萬兒邊說邊抓過蘇幕遮的衣襟前後搖晃,又回手狠狠拍著自己的胸口,似乎快要喘不上氣來,場面霎時間亂作一團。
「原來,原來你早就和林家搭上線了,就等著做人家的少女乃女乃了,怪不得,怪不得……」蘇萬兒手指亂顫,話都說不完整。
蘇幕遮臉色一僵,掰開蘇萬兒的手指,狠狠地甩到一旁,冷笑道︰「你失心瘋了!」
什麼林家?什麼少女乃女乃?胡說八道些什麼呢?
林家?林諾林大人家嗎?
那少女乃女乃又是什麼東西,林諾的兒媳婦嗎?
說起來,林雨霖好像提過一次,她有個舅舅,是她娘的弟弟。林大人的兒媳婦,不就是林雨霖的舅母?
蘇幕遮跳開一步,面色鐵青地重復道︰「你失心瘋了。」
「妹妹,我就說吧,這個不要臉的小賤人慣常拜高踩低,這次揀了根高枝頭,還不忙著飛啊,她還想不到您這麼多年養大她的恩德呢……」
不用說,這個在一旁有聲有色煽風點火的人正是剛到雍京沒兩日的許氏,她目露不屑,伏在蘇萬兒身邊接著說道︰「照我說,她勾男人的手段真是和她那個娘如出一轍,妹妹應該還記得吧……」
「住口!」
蘇萬兒先是照許氏臉上刮了一掌,而後聲音嘶啞地沖蘇幕遮喊道︰「不要臉!我養你這麼大就是為了讓你出來勾男人的嗎!你果然是蘇千那個賤人生下的賤種!想男人想瘋了!你給我滾,立刻滾!」
賤人生的賤種?
蘇幕遮直恨不能沖將上去,不管不顧地和蘇萬兒扭打在一處,她站在原處,顫聲說道︰「我想男人想瘋了?我才多大年紀,你居然說得出這種話。我看是你想男人想瘋了吧,不過想也白想,否則我早就可以叫個男人姨夫了。」
開始還帶著激動的氣音,但蘇幕遮越說越平靜,話到最後語聲中居然隱藏了一抹冷然的笑意。
蘇萬兒猛地頓住,額頭上的青筋凸顯,身子別扭的抖了一下,憤怒地盯著蘇幕遮。
不是盯著,而是瞪著,剜著!
雙目充血,目呲欲裂。
「你給我滾!滾!」
扯著嗓子的喊聲刺耳如錐,蘇幕遮只覺得一口氣頂到心口,又一口氣頂到喉嚨,直恨不得也扯著嗓子和她對吼一陣子!
吼的聲嘶力竭才罷休!
可她到底沒有與蘇萬兒對吼。跟著蘇萬兒來的小丫鬟們堵在門口,進也不敢,退也不敢,個個都在瑟瑟而抖。她看見春草和小青瓜一在屋里,一在屋外,俱已哭出聲了,二人皆被身旁的人七手八腳的掩住嘴不放。
蘇幕遮環顧四周,將旁人或是惶恐,或是憤慨,或是不屑,或是鄙夷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底,忽地冷笑一聲,說道︰「走就走。」說罷,她快步走到門邊,撥開那些女子,向外走去。
(女主日記112,八月朔二日,出來的太突然了,埋起來的寶貝都來不及挖出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