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听了這話直起身子,睥睨二女︰「我還需要借口才能對人不好?」他仿佛掃了興,淡淡地續道,「你們兩個跟我來。」
說罷他當先而行,二女無奈跟在他身後,走了一陣後進了間名為「永福」的客棧。
那人進了大堂便自行點要飯菜,不多時碗筷盤子便鋪滿了一桌子,春草和小青瓜悻悻坐下,見那人將自己所用的碗碟用熱茶水燙了三遍,又自身上拿出一個細長的綢緞袋子,從中取出一雙青綠色的竹筷子。
春草心頭犯疑,禁不住問道︰「你既然想吃飯,又嫌這客棧里的器具不干淨,那為何不去酒樓食肆吃,這地方有什麼特別的?」
那人雖然挑剔器具的潔淨,對于飯菜的好壞卻不挑揀,一口口的吃的香甜,听了春草的問話後淡漠地答道︰「餓了就吃點,不餓就等著。」
小青瓜咽了咽口水,從昨晚被關進柴房到現在,她一口飯沒吃,一口水沒喝,胃里面早已經餓的絞成一團,見那人松口發話,她急忙從桌上的筷子桶里拔出兩雙筷子,一雙遞給春草,另一雙直愣愣的向著一盤扣肉挾去。
柔軟香滑的肥瘦肉咬在口里,滋滋冒著香油,她的舌頭被熱油燙的微微的疼,小青瓜嘶嘶吸了兩口涼氣,口齒不清說道︰「好香!」
那人看了她一眼,目光里蘊了一絲笑意。
春草本來不想吃,但為著能有力氣。只得勉強自己多少吃一些。三五口下了肚便覺得胃氣頂到了喉嚨,嚼在嘴里的食物再難下咽。
那人不疾不徐的吃著,直有把這頓飯吃到天長地久的架勢,春草坐立難安,心里暗自生著悶氣,氣那人奸詐,故意用不清不楚的話誘導自己;又氣自己天真,听了兩句就信以為真。
忽聞身畔的小青瓜驚喜交加地喊了一句︰「小姐!」
春草驀然抬眼,見一女子神情怏怏地邁過客棧的門檻,不是蘇幕遮又是哪個。
「小姐……」
蘇幕遮听到有人招呼。順聲望去。下一刻便笑逐顏開地向他們快步行來,行至桌前頓住腳步,穩穩地說道︰「春草,小青瓜。你們沒事吧。」
春草搖搖頭又點點頭。乍見到蘇幕遮的喜悅滿滿地充斥了她的心房。想要說點什麼,一時間又不知說什麼是好。
蘇幕遮示意她稍安勿躁,對著在一旁吃飯的那人說道︰「閣下就是粟梁。粟公子吧?」
粟梁停杯投箸,神容溫和,語意含笑︰「你怎麼知道的,你去過牙行了?」他上下打量蘇幕遮一番,「消息很靈通嘛。」
「湊巧而已。」
蘇幕遮淡淡地應了句。
春草起身立于桌邊,對著蘇幕遮又使眼色又打手勢,只覺有口難言,雖然粟梁表面上不在乎身份泄露,但誰又能模得準他的脾氣,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翻臉。
「她想告訴你,我就是在闖進滇州宅子,又躲到你屋里房梁上的那個人。」粟梁用余光瞥見春草擠眉弄眼的舉動,漫不經心地揭開了他身份的秘密。
蘇幕遮初聞此言,吃了一驚,有些疑惑瞬間解開︰原來這就是春草肯跟他離開的原因。她壓抑住了心里的驚訝,面上不顯異色地說道︰「這二人原是我的貼身丫鬟,是我往日里用慣了的,因為些許誤會才被轉賣。閣下可願成人之美,將她們的賣身契轉讓于我?」
粟梁挑了挑眉毛,沒有立即接口,只示意蘇幕遮坐下說話。
蘇幕遮依言落座,說道︰「明人不說暗話,閣下既然有心帶她們二人到我下榻的地方,便是願意割愛,請閣下只管言明代價。」
「哦?」粟梁扭頭看了小青瓜一眼,信手點指地問了句,「你願意花多大代價把她贖回去啊?」
「五十兩。」
這個價錢非蘇幕遮信口胡說,而是經過她的考量的,她既然要求粟梁轉讓二婢,就要有所表示,銀錢先從兩倍加起,示以粟梁誠意。
雖然這人多半不是為了求財,而是另有所圖。
「你出五十兩?那我出六十兩。」
蘇幕遮目色一沉,看向粟梁,後者似笑非笑,看不出情緒好壞。但她直覺覺得,自己這種叫價的行為冒犯了他。
「不如閣下說說,到底如何……」
蘇幕遮的話語戛然而止,只因桌子對面的粟梁不知從哪里掏出兩張疊得齊整的紙張,越過方桌放置在她面前。雖然折疊的看不清里頭的內容,但定是二女的賣身契無疑。
「……多謝閣下肯割愛。」
粟梁的這一舉動讓蘇幕遮種種已然備好的說服之詞化為無用,余下的唯有感謝二字。
聞言,粟梁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倒是卻之不恭。」
蘇幕遮被他忽冷忽熱的態度搞得有些迷糊,一手指向春草二人,一手指向自己︰「她二人本就是……」她想了想,指向春草的手緩緩放下,「閣下先是闖進我阿姨的書房,之後和我的侍女謊稱與我認識,現下又莫名地出現在我面前,送還給我婢女的賣身契。這一系列作為總要有所圖吧?」
「不錯。只不過時機不到,故而天機不可泄露,」粟梁饒有興味地說道,「听聞你要大婚了,這二人的賣身契就算是我給你的賀禮吧。」
一旁的春草滿臉的不可置信,心中犯起嘀咕︰走到哪里都能踫見這個人,一定有古怪。買了我們二話沒說就還給小姐了,到底打得什麼算盤。
而且,什麼大婚,小姐要和誰成婚?
蘇幕遮也有些目瞪口呆,靜了一會兒後說道︰「你的消息也很靈通,不過我並不打算成這個婚。如果閣下是有意貪墨笑笑幫或者林家的什麼東西,想通過我弄到手,那可真是找錯人了。」
說著蘇幕遮拿出六十兩銀子的銀票,放到那人面前,回臂時順手就把春草二人的賣身契牽了回來。
粟梁沒有去踫那些銀票,也沒有理會蘇幕遮的小動作,只笑著說道︰「早晚要成婚的嘛,話說這雍京城里你認識的人,幾乎人人都披著好幾張皮,唯獨林家的那位公子林若楓挺不錯的,錯過就太可惜嘍。你不要太義氣用事,先和人家接觸接觸,我估計你會滿意的。」
(女主日記127,八月朔三日,粟公子,看你穿得像個道士,怎麼一開口倒像是個媒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