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神仙水,二人從原路退出密道,轉過假山後到抵垂花拱門。蘇幕遮來林府拜訪時,時辰已經不早了,在林諾書房徘徊一陣,又上下了一趟地底密道,時近傍晚。晚霞鋪滿天邊,太陽只余一弧。
忽明忽暗的光影中,蘇幕遮已然看不清林若楓的樣貌,算起來,這才是兩人的第三次照面(又或者是第四次)。在陰暗的地道里不覺得,接觸了天光後蘇幕遮反而有點不自在,不知道與此人還有什麼好說的。
「多謝林公子引路,就此告辭。」
既然無話可說,蘇幕遮選擇「遁」為上策。
作為主人的林若楓一直以來的言行無從挑剔,既不會讓人覺得被怠慢,也不會過于熱忱讓人不適。見客要走,他挽留道︰「小雨讓她的小廚房搗鼓了不少美食,蘇姑娘不如留下和她吃頓便飯,小姐妹也好在一處敘敘舊。」
()听到這種仿若親長的語氣,蘇幕遮一時有些茫然,這才意識到,這個人是雨霖的長輩,自己與雨霖平輩論交,豈不是也成了他的晚輩?
她有心詢問一下林若楓的年紀,又覺得太過冒失了,況且輩分從來不是年紀決定的,豈不知有白發的「孫子」,也有學走路的「爺爺」。
這般那般的想了想後,蘇幕遮又拋棄了這個念頭︰不過泛泛之交,還不是要以「公子」,「姑娘」互稱,想那麼多有的沒的作什麼呢。
林若楓見她一臉古怪的打量著自己。沒有想到她的思緒已飛出了多遠多偏。他也不催促,只靜靜地看著她,待她回神後溫言問道︰「姑娘意下如何?」
「多謝美意,可出門時家中就言明會留飯給我,就不打擾了。」
蘇幕遮拒絕了林若楓的提議,主要是因為她發現,春草和小青瓜還沒有改掉舊日/的習慣,不見兔子不撒鷹,不見她就不吃飯。
那可真是個要不得的習慣。
林若楓深諳道理,也不勉強。只詢問道︰「你的那些手札可裝車了?沒有遺漏吧。」
「我已再三檢查過了。」
母親的手札是蘇幕遮心尖上的寶貝。既然囑咐了春草千里迢迢的帶過來,又不惜從林諾那里換來一個替她打掩護的人情,費勁費力才弄到手,自然不會讓它們有什麼閃失。
林諾的手下做事很是細心。那些手札被人從大堆的賬冊田冊里挑揀出來。單獨存放。以油紙細致包裹。在裝車時,蘇幕遮本想拆開油紙檢查一下,但見捆綁的結打得復雜平整。可想而知里面的東西必是連個褶子都沒有。
「研究出解神仙水癮癥的方法是頭等要事,勞你費心了,」林若楓接著說道,「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提,千萬不要客氣。」
他就那麼平鋪直敘的說了一句話,這話既不是客套寒暄的場面話,也不為刻意昭顯「在所不辭」的決心,仿佛只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被他用再正常不過的語氣表達出來罷了。
「理應如此。」
蘇幕遮應了一句,只是不知承認的是自己「理應費心」還是對方「理應幫忙」。
林若楓笑了笑,著人將她好好的送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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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蘇幕遮所料,春草和小青瓜做了晚飯,支了桌子在院子里,二人圍著飯桌對面而坐,無一人動手。
蘇幕遮的心里升騰起不安,所幸飯菜還冒著熱氣,可見她們並沒有等了多久。
「下次別等我了,留點飯菜在灶房里就行。」
蘇幕遮在井邊洗了手,落座桌旁。
小青瓜笑嘻嘻的說道︰「知道了,」她想了想又道,「我和春草姐姐本來就打算數一千個數,數完你還不回來我們就先吃。」
她吐了吐舌頭,俏皮的說道︰「只不過我們倆總數不到一塊兒去,春草姐姐數的太慢了,她數一個,我可以數五個。」
蘇幕遮听了,忍俊不禁,彎起手指在小青瓜的額頭上一彈,笑道︰「小沒良心的,」她飛快抓過筷子,夾過幾個白胖白胖的蝦仁,分別放入她二人的碗里,「快吃飯吧。」
三人吃過晚飯,說笑著收拾碗筷桌椅,間或閑聊幾句。春草忽而欣喜地說道︰「小姐,下午高管事派人送了店鋪和這院子的紅契過來呢。」
「是嗎?」。蘇幕遮口里應著話,手下不停,嘩啦啦地洗盤子洗碗,「沒什麼問題吧。」
她隨口的一問,讓春草生了擔憂︰「應該沒有吧……送契紙來的人沒說什麼,放下就走了……」
蘇幕遮留意到她的臉色,知道她慣常膽小又容易悲觀,當下不以為意地寬慰道︰「我一會兒看看,有問題也不怕,再改就是了。」她邊說邊抓了把草木灰涂在碗碟里,里外抹了一遍後舀了瓢井水沖淨,碗碟干淨如新,滴油不沾。
待她們干完活,三人聚在北屋小廳去看那張紅契,發現沒什麼特別的,契紙的上半部分,是之前訂立的白契,只不過在後面加上了契尾,將白契內容復述了一遍,並注明已經繳納契稅,最後是年月日。
契尾中間蓋了印章,契尾與白契接合的位置,還加蓋了騎縫章。
蘇幕遮又檢查了地契,發覺沒什麼問題,將它和鋪契疊好,收到了櫃中
「這就成了,」她說道,「再準備準備,十八就能準時開張了……」
「砰砰砰……」
院門被人不輕不重地叩擊著,打斷了蘇幕遮的說話。
奇怪,這個時辰,還會有誰過來呢?
蘇幕遮還來不及揚聲問是誰,院外就傳來一個女聲︰「蘇姑娘在嗎?」。聲音听來有幾分耳熟,她微微一愣,听出來者居然是顧大嫂,忙走去開門,拉開院門一看,驚訝的發現,來的不只有顧大嫂一人,還有她手里緊緊牽著的一個小姑娘。
那小姑娘不過七八歲,比小青瓜還要小些。頭上梳著包包頭,扎著兩根鵝黃色的頭繩,身上穿著女敕粉色的夾襖襦裙,玉雪可愛。
只看這身打扮,就知道她娘對她有多疼愛了。
可即便如此,那小姑娘的眉眼間還是有著掩不住的溫順低垂,帶著怯怯的羞意。
「顧姐姐,怎麼這時候過來了?」蘇幕遮將母女二人讓進門,引她們到北屋廳中坐,難掩驚訝之色,「這是心心吧。她何時回來的?」
顧大嫂的神情有些局促,但舉止甚是大方,牽著心心隨她入內,邊走邊說道︰「打擾姑娘了。」
(女主日記146,八月朔十日補記,粟梁道長的動作還真快,這就把小姑娘帶回來了?可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害我白白擔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