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吳天行不忌諱讓別人知道他和文碧的關系,那麼報復或滅口的說法就站不住腳了。本來嘛,男未婚,女未嫁的,就算是私相授受,文婆子這個當娘的都沒反對,顧大嫂這個做嫂嫂的肯定也無法阻攔,又何必非要堅持休了她。
「所謀的,還是這間店鋪嗎?」。蘇幕遮喃喃自語,心里愈發的想不通了︰她們娘倆謀這店鋪,是想把這店鋪作為文碧的陪嫁嗎?可這樣一來,對文婆子有什麼好處?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文碧出嫁後貼補娘家,怎麼也比不上顧姐姐孝敬婆婆名正言順吧。
「所謀的,當真是這間店鋪?」
蘇幕遮又把這句話重復說了一遍,但這次的主語不一樣了,她揣測的,是吳老二的動機。
「除了這件事,還有沒有別的什麼?」
蘇幕遮也是抱著萬一的念頭,又再追問了一次,本以為也問不出什麼比「夜晚私會」更勁爆的事了,誰承想顧大嫂忽地福至心靈,又想到了什麼。
「我看見他,我那天看見他和吳掌櫃在對面的小巷子里說話。他們兩個一看見我就散開了。」
「哪個吳掌櫃?」蘇幕遮追問道。
「爭鳴軒的吳掌櫃,」顧大嫂眼楮一亮,越說越快,「本來我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可後來細一琢磨,每逢爭鳴軒開鑼,我們這幫人就得上街‘拉客’,為這事兒吳老二沒少不干不淨的詛咒那爭鳴軒。他又怎麼會和吳掌櫃有什麼交情呢?」
吳天行,吳掌櫃,兩人都姓吳……
「所謀的,真是這間店鋪?」
這話蘇幕遮說了第三遍了,這次的主語又變了。
直到中午,蘇幕遮和顧大嫂二人才從緊閉大門的倚紅偎翠中出來。
「顧姐姐,就按我們商量的,我先幫你打听一下,找個可靠的訟師,你呢。則先想辦法把你店里屯的東西處理一下。看來你們一時半會也做不成生意了,只能盡量減少損失了。」
顧大嫂精神不振,好似老了幾歲,她強打起精神說道︰「我省得。我下午就去找幾個老板談一談。看看他們願不願意接手我後廚的那些東西……」她嘆了口氣。對著蘇幕遮露出感激的笑容,「心心麻煩你照看了……」
顧大嫂說的情真意切,蘇幕遮听在耳中。頗有些「受之有愧」,不過是舉手之勞︰「嗐,說這些干什麼。」一語帶過了這個話題。
她那里剛發生過「刺客事件」,這會兒定是那些暗衛警戒心最高的時候,也就是最安全的時候,想到這里,蘇幕遮又說道︰「干脆讓心心先和小青瓜住一陣子,等這件事塵埃落定了再說。」
休妻也好,爭家產也罷,這種官司一打,十幾二十天都是短的。在那期間,顧大嫂怕得天天在公堂上耗著,想照看女兒也是分身乏術,蘇幕遮主動幫她分憂,她心里說不出的感激,又覺得煞是溫暖,自打相公故去,五六年了,她頭回覺出有人幫襯的熨帖。
「我,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顧大嫂憔悴的臉上展開一朵笑靨,「如果有什麼用得上我的地方,」她握住蘇幕遮的雙手,緊了又緊,「妹妹,你盡管說。」
「好。」蘇幕遮也不客氣,反手握住她的手笑著應道。
二人又說了幾句,道了分別,走向了不同的方向,顧大嫂自去尋人,暫且按下不表。蘇幕遮則順著苞谷路又行了二里有余,停在一幢三層樓的建築之前。
此樓地處幽靜,左右皆有一棵大樹,樹上僅存的樹葉明黃黃的鮮亮,搖搖擺擺地依附著樹枝。
這座建築就是那每月三次,以「開鑼」吸引客人的爭鳴軒,蘇幕遮站在門口,看此地客人進進出出,不禁挑了挑眉毛︰中旬的開鑼已經過了,下旬的開鑼又還沒到日子,一個平常的日子,這地方依舊客似雲來,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爭鳴軒旺成這樣,難怪旁邊茶館的老板嫉妒的眼楮都紅了。
蘇幕遮眼珠一轉,走到與爭鳴軒比鄰的茶館聞香下馬門口,對站在門口的掌櫃的問了句︰「店里還有位置嗎?」。
掌櫃的見生意上門,收回瞪向爭鳴軒的目光,撇撇嘴說道︰「姑娘說笑話呢,樓上樓下,位置隨便你挑。」
「坐樓下吧,熱鬧。」蘇幕遮笑眯眯地答道。
掌櫃的听她這麼一說,臉色一僵,大堂里連同跑堂的茶博士統共才有兩個人,這人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想到這里,揮手撢開茶博士,自去問蘇幕遮道︰「喝什麼?」
「桂花茶吧,」蘇幕遮隨便點要了一份兒茶水,順勢向爭鳴軒方向揚了揚下頜,道,「那什麼地方,生意這麼好?」
掌櫃的可能也是閑壞了,這話雖然不中听,但還是願意接茬︰「是個酒樓,叫‘爭鳴軒’,」他听蘇幕遮一口軟糯的口音,試探似的問道,「您外地來的?剛到雍京?」
蘇幕遮來雍京兩月有余,雖然無法說一口地道的雍京腔調,但平常常用的兩三句話,還是說得字正腔圓的,她故意露出滇州口音,就是為了讓這掌櫃的能多說幾句。
果然,掌櫃的一听她一副南邊口音,平時不敢說的話,也禁不住冒了幾句。
「那地方怎麼那麼多客人?是不是菜色一流啊?」
掌櫃的哼了一聲,嘲諷地說道︰「味道再好,能和別的酒樓食肆差多少啊,要不是使了見不得人的手段,能擠得我這茶館里都沒生意?」
蘇幕遮順著他的口風說道︰「是啊,您明明是做茶水生意的,和酒樓應該不沖突,怎麼會,」她環顧大堂,「一個客人都沒……就只有一個客人啊?」
掌櫃的翻了翻眼楮︰一個客人?這位姑娘,你是忘把自己算進去了嗎?加上你不是兩個嗎?
話雖這麼說,但「明明有兩個客人」這句話,掌櫃的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實在是沒什麼力道啊!
(女主日記188,八月望九午正,爭鳴軒還是那座爭鳴軒,大樹也還是那兩棵大樹,掌櫃還是否是那個掌櫃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