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不答,不回頭,不想腳踝被生生扯住,他用力一拽,兩人雙雙落地。
裴城身子一動,樹上的葉子搖曳零落,他身子已經探出大半。便見雲揚如此專注地望著面前的阡,望著依舊清冷傲絕的她,真的是她。一年了,她一點都沒有變。明明是逃走,卻還是這般理所當然。
一年了,他找遍了大小州縣,走過了多少農田村舍,她到底去了哪里?如今她真的回來了?又要一聲不吭地離開!
他邁出一步,兩步,抬手指尖觸到她的臉頰,不施粉黛,瑩白如玉。
她為何默不做聲的離開?為何不留片語?為何不抱著孩子讓他看一眼?她這一年,過得好嗎?
「你回來了,為何還要再離開?」王府院內的燈一盞盞被點亮,下人越圍越多。
他眸中閃爍的是什麼?淚嗎?不是,該是皎靜的月光的緣故。他的眼本就堪比星辰。為什麼還要離開?一年前她離開,是為了保護莫葛,為了讓他幸福。卻是不知他並不需要她的成全。現在她離開卻是因為怨他,厭他。
「先擦干淨你的嘴吧。」
看著他這一刻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連同剛剛飽含深情的臉也僵硬如石。憑什麼是她落荒而逃?她就要在眾人面前掃他的顏面,她就是要他難堪。
阡運氣騰起,雲揚反應過來,躍起去追她,裴城翻身而下,拉起阡奔向府外。倉促之下,身上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她也顧不上撿,在馬上就要翻過府牆的時候,裴城朝後面灑了什麼東西,他們一路騰空,雲揚再沒有追過來。
等出了千秋城阡松開裴城的手,「你剛剛灑的什麼東西?」
裴城沒有側臉看他,毫不松懈地邁著大步。
「他現在沒有追過來,就不會來了,不必走這麼快。」
「不要以為你很了解他,人是會變的。」月光之下,他的眸炯炯閃亮,又隱隱透著傷痛。
阡側回臉,是啊,人是會變的,幾經滄海,物是人非。
安靜了一路,不覺又到了一個城門,「你剛剛灑得什麼東西?」
「毒粉。」
「毒粉?」阡腳下一停,轉過身反問。
「怎麼,不合你的心意?早知道要惜諾配些劇毒的。」裴城繼續走,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得到他高挺的背。
「喂,你們到底出不出城?」那守城的顯然有些不耐煩了,裴城轉過身,看著她不說話。
阡快走幾步,:「當然是要出城的。」
是她傻,裴城怎麼可能灑毒粉呢?不說他為人光明磊落,單單是晚風,搞不好她們也會中毒。他剛剛灑得一定是他在樹上摘得葉子。
她一直以來認為那個對她毫無保留的人,那個深愛她的人,騙了她這麼久。若是一開始她一就心復仇,若是一開始她就狠心對他,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李笑允倚在听雨閣的木椅上,輕輕合著眼,天漸漸暗了。萬公公上前兩步又退回來,再上前兩步。
「皇上,皇上。」
李笑允緩緩睜開眼,「怎麼了?又有人求見?」
「回皇上,是到了該用晚膳的時辰了,皇上若是倦了,奴才就讓御膳房做好了,給您送過來。」
「也好,讓御膳房送過來吧。」
「是。」萬公公走下兩個台階,李笑允站起身道:「讓外面的人去御膳房去傳話吧,你隨朕去碎寒苑看看。」
「皇上,您前日不是剛去過嗎?」。萬公公轉過身來問。
「朕知道,對了,朕讓你派人保護莫惠人,那邊可有什麼消息?」
「回皇上,惠人倒是沒出什麼事,只是謹王他跌落懸崖,生死未卜。」
「有這樣的事,怎麼不早些向朕稟告?派他他去崖下找?」李笑允的語氣顯然有些惱了。
「皇上息怒,奴才已經派他們去找了,還在等他們的消息。」真是越來越不懂皇上了,這謹王若是死了,不是一件好事嗎?皇上是向來忌憚他的。還有,這去宮外密訪的差事,皇上隨便派一個可信的朝臣秘密查訪就是了,為何非要派莫惠人去,後宮的女官可是不得干政的。
「再派些人手去找,連一個女子都保護不好,多出這麼個事端來。」李笑允瞪著他,萬公公只得低頭連連道:「奴才知罪,是奴才辦事不利。」
李笑允冷著臉朝台下走,萬公公跟在後面小跑,到了門口,「快去讓御膳房把晚膳送到听雨閣里來。」
「不必了。」李笑允冷著聲朝前走。
「皇上,您是想去哪個宮里用晚膳?還是……」
「不用了,朕哪里還吃得下!」
子冉在屋頂上一路疾行,走過幾個屋頂就回看看看,確定無人跟蹤,再繼續走。
「王爺,謹王府的子冉來了。」
李笑羽放在手中的茶杯,道:「請他進來。」
「深夜而來,所未何事?」李笑羽的目光淡淡的,語氣也沒有什麼波瀾。
「我們王爺不慎墜落懸崖,生死未卜,與清王所謀之事,怕是要暫告一段落了。」
「知道了。」李笑羽看過門口候著的人,道:「送送客人。」
「子冉就告辭了。」子冉低頭行個禮,轉身從後門返回。
李笑羽的目光憂郁之中多出幾分凜然之色,如此,就只剩他一人了。
阡同裴城一路沒有多話,那晚在魏王府掉下的東西,她全以為是那包**,到了馬車里才發現,是腰前的那塊玉佩掉了。她竟把那塊玉佩掉了!這麼多年,她從未離過身的。如夜若是知道,會怪她吧!她多希望他現在就出來斥罵她一頓啊!多希望。
莫阡,她竟然還活著,蕭雅可還讓她靜候佳音!衛漣萱握拳,指甲扎入手掌,留下五個血痕。
「你又要做什麼?」雲揚見衛漣萱進來,給她一記冷眼,就不再理她。
衛漣萱款步走進來,壓著心里的妒火,溫聲道:「漣萱能做什麼?漣萱既然嫁給了王爺,自然要事事以王爺為先,才來找王爺商量一下。」
雲揚不理會她,她正到對面坐下,道:「漣萱知道王爺朝務繁忙,近來又為姐姐的事心里不快,可漣萱從嫁進來,連三日都沒有回過父家,不知王爺可否陪漣萱回去一趟?」
嘴張在她身上,她要說什麼,他堵不得,如何不應她?雲揚沉聲道:「那理應同王妃走一趟。」
「那漣萱就謝過王爺了。」她起身頷首一下,就轉身出了門。
一個月之後,阡返回萬古城。一路上,她幾乎都是騎馬,在馬車遇到刺客不好應付。若是知道早知道裴城是個好師父,她在宮里就該朝他多請教的,多練習些,底子太虛,單憑她在粼州練的那幾日,遇到高手,根本過不了幾招。
莫葛還好吧,又張高了吧。兩個月來,她每次夜里醒來,見他不在身邊,都再也睡不下了。李笑允答應的事,可一定要做到才好。
「讓你受苦了。」阡與李笑允一同站在听雨閣的台上,她以為他第一句會問她,振州和粼州是什麼樣的景況。
「臣不苦。」阡站在他一旁,這兩個月過去,他似乎變了。
「謹王,朕已派人全力尋找,不會有事的。」
阡抬頭,他派人跟蹤她!見到她困在客棧都不出手救她。若不是他派他出宮,若不是她遇到危險,他的人還不出手相救,如夜就不會跌下懸崖。她的拳不知何時,已經緊緊攥起。她好想一拳打過去,可是莫葛和世顏還在宮里,她不能。
「幾日後,就會有音訊。」
阡沒有言語,李笑允上前一步,一手把上她緊緊攥著拳的手的手腕,抬到他胸口的位置,道:「你若是恨我,就打吧。我不願再有人恨我。」
他說我嗎?阡抬頭看他,眼前的他不再是一個威不可犯的皇帝,他只是一個受了傷的普通人,他的眼,他的臉都是滄桑孤獨的味道。這一瞬,她突然覺得,他很可憐。緊緊攥著的手慢慢松開。她活得這麼難,他又何嘗不是呢?
「振州和粼州的確實並算不上富足,食不飽婦的人雖不多,可也不難見到。」阡收回了被他握著的手腕。
「莫葛很好,你去看看吧。」李笑允像沒有听到她的話一般,自顧自地說著。
阡轉身走下台,走到閣的中央,他低著聲音道:「若是你想離開皇宮,我不會攔你。」
阡不答,沒有回頭,走出听雨閣,就朝碎寒苑快走。
「我听說啊,皇後也參與了他大哥的謀反,是皇上把她的做得給掩過去了。」
「你听誰說的?若是皇後她真的參與了謀反,皇上怎麼回不廢她,還風光大葬?」一旁提著燈的宮女小聲問道。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听鳳昭宮的宮女說,開始還隱約听得到皇上和皇後說什麼,後來不知怎麼就起了大火。」
「你們兩個可別嘀咕了,說這樣的事,弄不好是要掉腦袋的。」同兩個宮女一同走的宮女說道。
「不說了,快走吧。」
靈皇後死了?她的大哥謀反?她走的這兩個月,宮里發生了這麼大的事。
「王爺,來了一位客人。」
李笑羽從窗邊側過臉,微微皺起眉頭,今晚還真是多事。
他還沒來口讓客人進來,見薇凝一手摘掉斗篷的帽子道:「三哥。」
題外話
會努力的,不要棄文哦!快到相殺的感情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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