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裴城在萬古是否安好,她當時憂心莫葛,沒來得急與他告別,畢竟他是在萬古唯一一個,與她真心相交的人。
她不禁想起了如夜,如今的他已然君臨天下,卻還是要等她。她是不是該讓幽藍告訴他不要再等她了,可由他人轉述,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又怎麼會不傷人?她欠他的,又豈是一個回復這麼簡單。
走回去的一路,雲揚見阡不曾笑過,以為她真的生氣了,就哄道:「是我不好,不要沉著臉,嚇到莫葛。」
阡回過神笑道:「還說我,你不怕把孩子教壞了。」雲揚也笑,毫不知恥地開口:「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阡把莫葛的耳朵捂住,瞪了雲揚一眼,不再理會他。
在易州接下來的日子,阡和雲揚就專心做好了一件事,養肉。阡每日都親自下廚做三餐,雖說平&}.{}日里阡待下人也沒什麼架子,不過下人們有機會可以嘗一次王妃的手藝,都是又驚又喜的。
最驚訝的就是雲揚,從來不曾想過她還會做菜,而且味道還是上等。「難不成你這幾年有意練過?」雲揚夾起一只油燜蝦,問道。
「算是吧。」阡笑笑,也夾起一只來,剛到碎寒苑的時候,她就是不想做也是要做的。
雲揚看著碗中的蝦,自語著:「世顏最愛吃這個。」嘴角輕輕勾起,眼之盡是感傷之色。
阡手中的筷子一頓,沒言語什麼,雲揚緩緩轉過目光看著她:「世顏在萬古可好?」
「嗯,現在估計已經是萬古的皇後了。」她該如何開口,世顏已經不是世顏了,她為了權力不擇手段,不惜與人合謀給自己的親佷子下毒。想得到那個位子談何容易!人生若只如初見,太難。
「那就好,那就好。」雲揚低低說了兩聲,就接著吃起飯來。一頓午膳吃得沉抑,阡就帶著莫葛出去走走,雲揚自是陪著她們,一路只有小風過耳,卻沒人說話。
世顏為後是何等大事,若真的如此,朝中早就傳開了,他怎麼會不知呢。不過世顏在萬古,有阡照應,他還能再求什麼,他不能做的,她都替他做了。
等再回到小院,天色已然半黑了,想著到易州已然半月有余,也該回去了。用過了晚膳,阡就在屋中收拾衣物。莫葛吃了些水果,早早就睡下了,燭影映在床幔上,短短長長。阡卸去發飾,在案旁拄著頭發呆。
回到千秋,又要面對少陵發起的無休無止的戰爭,且要處處提防衛漣萱對莫葛下手。以後呢?莫葛漸漸大了,即便是庶子,也不可能做一介布衣,難道他要為千秋,為穆氏盡忠嗎?他的身上還流著子書一族的血。
許是她真的累了,就爬在案上睡著了,等再醒過來,已是次日的清晨。
回千秋的一路上,莫葛想著不能天天和爹爹娘親在一起了,不時扯著雲揚的袖子問:「爹爹,我們可不可以不回去啊?」雲揚開始只是笑笑,最後只得抱過他來道:「莫葛听話,等爹再有時間,還帶你出來玩兒。」莫葛看看他,不太願意,還是點了點頭。
魏王代朝廷施糧布藥,上天也降下甘霖,西北災情得以緩解,民憤得平。雲揚一進朝堂,朝堂上下,贊聲不斷。雲揚染上瘟疫,阡貼身照顧,獨自一人對戰山賊的事,穆靖遠都有耳聞,他開口問道:「魏王賑災有功,可有想要的賞賜?」
阡望著龍椅上那張皺紋漸多,笑中含威的臉,心中百味陳雜。
「兒臣為千秋和百姓做事,本不該要賞賜。不過既然父皇問起,兒臣想莫阡做兒臣的平妻,穆莫葛做兒臣的世子,請父皇成全。」此話說完,阡顧不得四周望向自己的目光,側過臉來看雲揚。
這一刻,她突然很害怕穆靖遠準許她做平妻。她,子書和勉,不要做魏王的正妃,她不要將來入千秋的皇陵,她不是穆家人。雖然她知道他準許的可能性有多小。
「朕不準。魏王雖然在賑災中大有功勞,可先太後已然在懿旨中定出正側尊卑,況且我朝婦人豈有舞刀弄槍之人?不過穆莫葛為我皇室血脈,又為魏王長子,可立為世子。」本是行賞賜的大喜之事,穆靖遠如此不悅的獎賞之詞一出,朝堂一片肅然。
「兒臣謝過父皇。」清冷的女聲響起,阡弓身下拜。她身側的盤龍紅柱襯得,一身白蓮百褶裙的她,清傲而多出幾分冷意來。她的絕倫之貌,沒有一絲波瀾,這一跪,這一拜,絲毫沒有卑微之感。
女子能上朝堂,在千秋已經是第一人了,這等風範,怎麼當不得一個正妃?臣子中心中暗自嘀咕,卻是不敢表露出來。
「兒臣謝父皇恩典。」雲揚也俯身下拜,只是比阡遲了許多。
穆靖遠本想著,接下來的分封為雲揚做些打算,听到他一番言語,還是平妻世子的事,覺得他太多兒女情長,氣憤之下,就隨便賞了些錦帛和玉器。下了道立莫葛為世子的聖旨就了了事。
另外今年除了西北,各地都收成大好,並且西北的災情已然極大穩定。為了慶祝農收,望朝中臣子的女兒,以及太子與溪王魏王的妃子們,繡一副國樂圖。
散朝後,阡冷冷瞥了少陵一眼,見他奸計未得逞,卻裝得若無其事的樣子,心中暗笑。
雲揚的眼前卻始終是,阡看他的那一眼,疏冷怨極,寒氣遍及全身一般,冰冷入骨。不斷盤旋著那日她寫在紅絲上的字,「此生相守,只此一生。」這世上相愛之人,誰人不望生生世世,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他錯了?
回王府的一路,他都看著阡的臉不說話,「我臉上有東西?」阡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臉。雲揚笑笑:「沒有,很美。」然後伸手一拉,就拉她坐在自己身旁。
半抱著她低語:「就這一世,足矣。」阡覺得無由頭,奈何被他抱著,看不清他的表情。
衛漣萱在門口迎雲揚回府,她的肚子比起他們走的時候,又圓了不少,在秋風里,縴縴而立,惹人憐愛。雲揚下了馬車,見她扶著腰站在風里,道:「王妃何苦這樣等著,進屋吧。」
衛漣萱淺淺一笑,面帶疲乏之色,「漣萱出來迎王爺是應當的。」
「姐姐一路辛苦了,若不是我這身子不便,也跟著王爺同去了。」她一只手輕搭在阡手上道。
「王妃的身子重要。」阡沒有抽回手,隨口回她。
走到偏殿門口,雲陽剛要進門,阡輕推了他一下,他看了阡一眼,去了正房。
阡同莫葛回到偏房,幽藍已經把帶著的衣裝,和莫葛那些小玩意兒都拿了進來。剛要出去,听阡問道:「你可擅長做女紅?」
「奴婢只做得粗略,難登大雅。」
「幫我買些耐拉的絲線回來吧。」她的繡功本就不算好,又許久沒有繡過了,免不了要多練練。
「是。」
衛漣萱走到案旁,軟聲道:「漣萱之前做事欠考慮,如今過不了多久,就將為人母,這些日子想了許多。」
雲揚不接話,等著她繼續說。「漣萱自嫁入王府,處處以王爺為先,王府中的大小事務都用心打理。心里卻知道,王爺心中只有妹妹一個人。如今,漣萱只求王爺,可以給漣萱和孩子一點憐愛就好。」說著,就跪到了地上。
「只要你不生事,你要的這些,本王可以給你。」雲揚扶她站起身來。若是她真的能安分些,他也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阡揉了揉太陽穴,繡了一天,眼楮有些花了,再繡下去,也不會有多大成效。莫葛走過來,拿起她一旁繡的海棠,抬頭看著她:「娘親好厲害,竟能用針勾出花來。」
勾花?阡笑笑,拍拍莫葛的小腦袋:「還是莫葛聰明。」莫葛沒明白阡的意思,不過知道額娘在夸他,就高高興興地去了自己的床上睡覺。
阡有了主意,就拿起筆在白紙上勾畫,從身後環上一雙手臂,後背傳來溫熱的感覺,手上的動作停下來,紙上落下一大滴墨點。
「夫人辛苦了。」他溫熱的呼吸打在頸上,有些癢,卻很舒心。她也很想抱抱他,就放下筆,伸出手臂抱了他。轉身的一瞬間,他站起了身子,她這一抱,真好環上了他的腰,臉貼著他的胸膛。
剛剛看到她在紙上,認真勾畫繡圖的樣子,記起她也曾這樣用心地幫他準備壽禮。此刻她這樣抱著他,如同在漆黑的夜里依偎著他一般。他突然覺得一切都值得,哪怕這一生,她都不愛他。
「怎麼了?」他問這一句,自己先下了一跳,他的聲音這樣暗啞。
「就想抱抱你。」她不知道這樣的時光,還有多少。她這一生顛沛孤苦,只有這個懷抱,可以得到些許溫暖。她好像一直靠在這里,一輩子。
燭火明滅,案旁金獸裊渺,馨香漫漫。他與她翻雲覆雨過後,雙手撐扶在她的身側,兩滴汗滴在她的嬌美的身體上,一瞬滾燙,轉而冰涼。他看著她的一雙眼眸,幽亮異然。
她被他的目光蟄痛,低聲問:「怎麼了?」等來的不是他的回答,是他的吻。與往日的吻不同,像是要她記住他的味道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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