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寧大夫人就醒來了。
她先去佛堂念經,然後翻看家里的賬冊。
這是她一天的開始,也是一天的結束。
佛堂念經靜思,能讓她理清家里的人事,賬冊則能讓她看清家里的細枝末葉,對于一個當家主婦來說這就足夠了,她可以看似不理會不主事,但心里始終很清楚。
等天色亮起來,院子里開始有人走動,沉寂的寧家開始蘇醒,她才再走進內室,服侍寧大老爺起床。
昨晚寧大老爺沒有歇在這里,看著空空的內室略有些寂寥。
寂寥,也沒什麼寂寥的,還以為是個小姑娘憧憬那些情情愛愛嗎?她都這麼大年紀了。
「母親。」
窗外有人喚道,浮現一張年輕俊美的面容,如同春花般綻放。
寧大夫人臉上的笑也開。
她的兒子都到了該娶媳婦有意中人的年紀了。
「什麼時候回來的?」她問道,看著進屋子里來的寧雲釗。
雖然很明顯洗漱過,但臉上的疲憊依舊清晰可見。
寧大夫人很是心疼。
「是連夜趕路的吧?」她說道,「何必這麼急。」
「在外邊也睡不著,還不如直接回來。」寧雲釗不在意的笑道。
寧大夫人就要喚著擺飯,寧雲釗攔住她。
「母親,我有事要跟你說。」他說道。
「是說要啟程去京城的事吧。」寧大夫人含笑說道,「行李都收拾好了。車馬也都備好了。」
寧雲釗笑著道謝,再抬起頭神情幾分肅穆。
「母親,我走之前把妹妹的親事定了吧。」他說道。
寧大夫人愣住了。
寧雲燕的親事?
寧家的女兒們都嬌貴。不像那些貧寒小戶急著嫁女讓家里少口飯吃,她們寧家的女兒都是十四開始說親,出嫁要到十五歲以後。
寧雲燕今年十四歲,家里開始準備給她說親,這說親要精挑細選,最少也得半年的功夫。
寧雲釗適才說的卻是在他走之前把妹妹的親事定了。
他三天後就要出發去京城了。
他的意思就是在三天之內把寧雲燕的親事定下來。
這可不是關心擔心妹妹親事的意思。
寧大夫人神情也肅穆起來。
「雲釗,到底出了什麼事?燕燕闖禍了?」她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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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雲燕打個哈欠。
「小姐這麼早。不如再多睡會兒。」兩個丫頭在身邊說道。
有什麼可睡的,昨日林瑾兒在縉雲樓出了那種事,哥哥當時說的語焉不詳的。她實在是不放心。
難道林家真的不會追究君蓁蓁?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不行,她得好好的打听著,母親這里是最好的打听消息的地方,讓她派人去打听。
但走到寧大夫人的院門前寧雲燕卻被攔住了。
「小姐。夫人正和人說事。」門口的丫頭含笑說道。「暫時不便見。」
寧大夫人身為當家主母自然會有不少人來見她。
「我等會兒好了。」寧雲燕不以為意,向內走。
丫頭卻再次攔住她。
「小姐,是夫人吩咐的,任何人不得驚擾。」她含笑卻堅定的說道。
寧雲燕瞪大眼,她自然認得這個丫頭,這是母親跟前的二等丫頭,叫做翠竹。
「翠竹是不是瘋了?我是任何人嗎?我是我娘的女兒。」她說道。
翠竹依舊堅定的沒有讓步。
「小姐,是夫人吩咐的。」她說道。「請您稍等。」
真是莫名其妙,她是不是還沒睡醒啊。在做夢啊?她長了這麼大,在家還是第一次被人攔住。
寧雲燕看著眼前的丫頭神情驚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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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寧大夫人室內,沒有丫頭侍立,只有母子二人相對,氣氛沉沉。
「小兒無忌之言,不能當真,也不算證據。」寧大夫人沉默一刻,說道。
「母親,道理是道理,道理是用來對付別人的,但我們自己心里要清楚事實。」寧雲釗說道。
這件事寧雲燕的確有錯。
寧大夫人不懷疑兒子的講述,兒子不是那種平白誣陷自己妹妹的人。
「是,燕燕是有錯,但更大的惡是林家小姐,說燕燕引誘了她,何嘗不是她引誘了燕燕。」寧大夫人說道,「還有那個君蓁蓁……」
想到君蓁蓁,寧大夫人面色更添幾分蒼白。
她才是惡之源。
寧雲釗看著母親的神情,猜到了母親的所想,如果說以往他沒什麼反應,但此時略有些沉郁。
她說要說有想法也是以後就是兩不相干再不相遇,她說她煩了。
誰何嘗不是煩了。
「母親,她不是惡之源。」他說道。
寧大夫人一怔,看向寧雲釗。
她想到兒子說見到了君蓁蓁,作為一個女人,她忍不住想兒子會不會覺得君蓁蓁很漂亮。
男人,對于漂亮的女人總是多幾分憐惜,少了幾分理智。
雖然她相信他的兒子…
「那封婚約才是。」寧雲釗接著說道,「她拿著婚約可以做惡事,別人也能以此做惡事,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和她的糾紛,當然可以利用這糾紛來傷害我們。」
他說罷抬起頭。
「而且母親,君小姐並不是一個可以任意欺凌的孤女,至少這一次,連林家都不敢奈何她,這一次是林小姐做的,那將來如果是燕燕呢?」
想到林瑾兒的遭遇如果換在燕燕身上,寧大夫人就一陣惡寒。
「如果?她敢,她以為我們是林家嗎?」。她豎眉說道。
寧雲釗看著她。
「母親,大概林小姐事前也是這樣想的。」他說道,「難道母親真想讓燕燕試試?那樣的事到底對誰有好處?我們兩家兩敗俱傷,難道是什麼好事?」
雖然有絕對的把握,她當然也不想讓燕燕試試,那又不是什麼好事,更何況那個女人還是個無賴。
寧大夫人沉默一刻。
「可是,這也沒必要把燕燕嫁出去啊。」她說道。
在這個時候這樣做,豈不是表明燕燕錯了,表明寧家害怕了。
「燕燕還小,跟那些女孩子在一起很容易被利用。」寧雲釗說道,「燕燕也不小了,她不能還當小孩子一般,應該去做一個大人了,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以及做了不該做的事會有什麼後果,那才是她這輩子要過的日子要明白的道理,不能讓她因為這豆蔻年華的肆意享受而誤了人生。」
那可以將她關起來,在家里看著她,不讓她跟那些女孩子們來往。
寧大夫人心里說道。
寧雲釗站起身來。
「母親,我不想我的親事成為別人的籌碼。」他淡淡說道,「我不想再有下一次,也要讓其他人看看,休想用親事來算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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