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風吹過院子,地上的薄雪被掀起,同時啪的一聲脆響,將剛從炮制房走出來的柳兒嚇了一跳。
「陳七你干什麼呢?」她豎眉喊道。
陳七將手里的炮竹晃了晃。
「這不要過年了嘛,熱鬧熱鬧。」他笑道。
柳兒撇撇嘴。
「你的活干完了嗎?我家小姐不在,你可別偷懶。」她說道,端著炮制好的藥材走開了。
「誰知道你家小姐什麼時候回來。」陳七嘀咕一句。
「過年前應該能回來吧。」方錦繡的聲音在後響起。
陳七忙含笑轉過身。
「是啊,肯定能,消息都傳開了,懷王的病已經沒有大礙了,一日好過一日。」他說道,一面跟著方錦繡向前堂走去,「懷王那般金貴的人,不到完全保證,肯定不舍得君小姐走,我估模怎麼也得在懷王府到二十四五才回來。」
方錦繡嗯了聲。
「你自己也知道沒事,你還是放心的回去過年吧。」她說道。
「等過了年我再回去,到時候過了三月三再來更合適。」陳七說道,擠擠眼笑,「對于我們陳家來說,三月三比過年更重要。」
方錦繡停下腳看著他。
「陳七,他們給你多少錢?」她忽的問道。
陳七哦了聲。
「那不是由他們定的。」他說道,「那要看當日縉雲樓的生意。」
方錦繡笑了笑。
「我是說讓你照顧我,方家給你多少錢?」她說道。
陳七一怔,旋即干笑。
「你說什麼啊,方家給我錢干什麼,我是跟你一起賣糖人的合伙人啊,要說給錢,也是你給我錢。」他說道。
方錦繡看著他沒說話。
陳七收了笑。
「也沒多少。」他說道,「你弟弟說就是萬把兩銀子。」
方錦繡翻了白眼。
「我還真便宜。」她說道。
陳七嘿嘿笑了。
「不是不是。」他擺手,「是我太便宜了。」
方錦繡沒說話邁進了前堂,陳七跟上去。
「哎你現在知道了,可不能讓你弟弟賴賬….」他說道。
「不賴帳,到時候你分給我一半。」方錦繡負手說道,嘴角帶著一絲笑意。
陳七哈哈笑了。
「錦繡,我覺得你們家的人都是好人。」他說道。
「好人?」方錦繡看他一眼,「那又怎麼樣?」
好人還一直被陷害了十幾年,親人喪命,自己也是個尷尬的存在。
「好人有好報。」陳七笑道,「這是公道。」
方錦繡撇撇嘴。
「有公道嗎?」。她問道。
陳七重重的點頭。
「有。」他說道。
有公道,仇人最終伏誅,血仇已報,縱然人離開,但家人的心還是相親相愛。
這就是公道。
那君蓁蓁她行善救人治病也是好人,肯定也有好報,老天爺一定會給她公道。
她會平安無事歸來的。
方錦繡吐口氣沒有再說話,拉開藥櫃開始查看。
君小姐去懷王府之前留給她藥的秘方,讓她負責日常的炮制藥材,兩個伙計陳七和柳兒先前都被教授過分工,按照秘方幾種丸藥就能配置出來。
九齡堂雖然沒有大夫坐堂,但藥售賣不停,生意一日不停,九齡堂就一日存在。
炮竹聲在京城此起彼伏。
坐在肩輿上的懷王探直了身子。
「我听到炮竹聲了。」他說道。
「是啊,快要過年了,小孩子們都在玩炮竹。」君小姐說道。
懷王看了她一眼,扭過頭。
「顧先生,顧先生。」他說道,「我們也能放炮竹了吧?」
站在另一邊的顧先生聞言笑了。
「能啊,我都準備好了。」他說道。
懷王的臉上綻開笑容。
「那我們現在就去吧。」他迫不及待的說道。
顧先生看向君小姐。
「這個要听大夫的安排。」他說道。
懷王這才看向君小姐,不過相比于對顧先生的歡悅,他的神情端正又疏離。
九黎公主被趕走之後,每日每夜陪伴懷王的都是她,雖然懷王對她的話言听計從,但態度始終是疏離。
大概是因為自己是太醫院和皇帝送來的人吧,雖然懷王如同九黎公主一樣不會對安排有任何的抗拒,但卻能敬而疏離。
而對于顧先生,懷王是毫不掩飾真心真意的依賴。
這個顧先生可是陸雲旗的人,陪伴真是可怕,對于一個小孩子來說根本就分不清誰好誰壞。
君小姐心里嘆口氣,又笑了笑。
至少能先保住性命,其他的事慢慢再來吧。
「可以。」她說道。
懷王對她略頷首,轉頭對顧先生眉飛色舞。
「先生先生快去拿。」他說道。
「殿下不如親自去吧。」君小姐說道,「走著去。」
君小姐現在要求懷王多走動,小孩子對于喜歡的事都有精神,這的確是個很好的機會。
顧先生對肩輿上大的懷王一笑,不待太監們屈身落轎就伸出手。
懷王眼楮一亮張開手。
「飛嘍。」顧先生笑道,將懷王抱了下來。
懷王咯咯的笑落地拉住顧先生的手。
這場面看得真是幾分心塞,懷王如今才七八歲,九黎公主被從身邊趕走,小時候的記憶很容易淡忘,而和這個陪伴他成長的顧先生感情將會越來越深厚。
「還來這里放炮竹吧。」君小姐說道,指了指前方的一片空地,「這里地方大。」
而且也能走一個來回。
顧先生聞言點點頭,懷王已經迫不及待的向前邁步,太監們抬著轎子,宮女們碎步跟隨,一大群人熱熱鬧鬧呼呼啦啦的向前。
君小姐沒有跟上來,一個女官回頭看了眼,見君小姐坐在了秋千架上,還輕輕的蕩了起來。
君小姐今年十五六歲吧,其實也是個孩子呢。
女官笑了笑收回了視線。
看著這群人消失在視線里,秋千上的君小姐慢慢的放慢了速度。
她帶著懷王已經在這里活動七八天,終成大家認為的習慣。
顧先生的住處距離這里走路要一盞茶的功夫,雖然懷王玩炮竹心切,但顧先生一定不會讓他走得太快,這樣算下來來回就有兩刻鐘。
因為痘瘡的緣故,懷王府的宮女太監少了很多,這不多的人要麼追隨著懷王而動,要麼在懷王寢宮,凝萃園這邊沒有人。
陸雲旗適才已經出門離開。
今時今日終于等到最合適的時候。
秋千停下,君小姐拎起藥箱疾步奔向古樹,轉到樹後跪下來打開藥箱按著某一處,一個格子彈出露出一個小鏟子。
君小姐拿出小鏟子飛快的挖著地面,冬天的土凍的僵硬,震的手麻,一下一下的用力的挖下去。
君小姐的額頭上出了一層細汗,快點快點再快點,她的耳朵豎起听著八方,眼角的余光也看著四面,她似乎听到鳥鳴,看到枯枝葉落。
終于鏘的一聲,手中的鏟子被阻隔震動。
君小姐大喜忙挖著四周,很快一個鐵皮匣子出現在眼前,她顧不得拿出來就這樣打開。
四年前她剛進懷王府的時候,在一個月夜將匣子埋在這里,從此後再也沒有打開,甚至已經忘記了。
她以為那些過往那些記憶都是沒用的,可以拋棄舍棄的,卻沒想到這些過往竟然能左右她的命,且不止是她的命。
君小姐掃過匣子里堆放的一些小物件,那些都是她走江湖時師父送給她的防身之物,她的視線最終落在一本厚厚的冊子上。
這個冊子她從來沒有打開過。
她拿出來將書冊放進藥箱里,要再去拿匣子里的其他東西時,耳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同時下意識的眼角的余光看到有一個人影出現在甬路上。
陸雲旗。
君小姐頓時渾身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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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終(未完待續。)